宛桃回到長樂宮的時候被告知覃琴已然候了她好一會兒了,她沒什麼意外之色的點了點頭,轉了個方向繼續往偏殿走去。
她到的時候覃琴正背對她袖手站在一副巨大的字畫前,仰著頭似乎在思索什麼。
听到身後的腳步聲,她緩緩轉過身來,微微頷首,眼角細紋的線條柔和了不少︰“來了。”
宛桃也啟唇道︰“姑姑。”
隨即訝異于自己聲音中所透出來的疲憊懶怠,覃琴顯然也注意到了,她皺了皺眉,但是終究沒說什麼,她看著眼前少女滿臉的茫然和疲憊,柔和了聲音道︰“人我沒動,留給你來,隨你處置。”
宛桃神色冷肅了幾分,道︰“謝過姑姑。”
覃琴走過來,有心提點她一二,但到底沒有嚴厲,只是拍了拍少女的肩道︰“萬事都要多上些心。”
否則在意的就會那樣輕易的破碎,珍視的就會那樣痛苦的離去。
語罷便抬步往外走去。
宛桃低垂著眉眼,輕聲再度喚了一聲︰“姑姑。”
覃琴在原地站定,回頭看她。
“寶兒不該死的,不是嗎?”
覃琴又皺起眉頭︰“雖說痴傻狂妄,但秉性純然,罪不至死。真正該死的人已經在你手里了,隨你處置。”
然而宛桃卻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少女消瘦的肩拉著背部緊緊繃著,脆弱而頑強︰“不是的,姑姑。”
覃琴的面色徹底陰沉下來,她緩緩轉過身來,微微揚起下顎,耷著眼皮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向宛桃︰“哦?你想說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偏殿里一時靜默。
良久,一直沒掉一滴眼淚的少女眨了兩下眼楮,她抬起頭,一滴淚劃過臉龐,“啪嗒”一聲掉在面前的白玉磚上,但是她的聲音卻很沉穩,不帶哭腔,“宛桃明白了。娘娘宮中事物繁忙離不得人,婢子今日當值,不好耽擱過多,這便先走了。近日各宮事多人忙,姑姑還請莫要虧待自己的身子。”
語罷屈膝福了福身便徑自離去了。
覃琴看著她的背影,凝視良久,又看向那副巨大的字畫,那是陛下前些年尚且年少時的作品,筆鋒便以盡顯凌厲的帝王霸道。
唉,陛下也叫自己一聲姑姑啊。自己的孩子,再怎樣,那也是輪不到他人來置噱的。
宛桃來到正殿的時候恰巧陳驚在陪著孟阮搭一些小木塊,這是西域傳來的小玩意叫做“積木”的。
宛桃下意識就繃緊了脊背嚴陣以待,算起來,這是她第一回在長樂宮正面踫到這位大名鼎鼎伏在地上——當然鋪了厚厚的羊絨毯子,一手捏著一塊積木思忖著要搭在何處。
對方並不如她所想象的那般盛氣凌人或者傲慢驕縱,甚至這位皇貴妃娘娘頗有一些…童趣?但只有一點如她所料,那就是美麗,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更甚。
艷紅的丹寇更襯得手指縴細而蒼白近透明,骨節小巧精致,彎曲著支住側臉,半闔著的眼簾掩住眼眸的風華,腰身細而柔軟,瘦削的肩,臉頰被手支著可愛的往一邊被鼓起,透著些微微的粉色,綺麗而真情,魅惑而不自知。
更多的宛桃來不及細看,雖說傳言自家皇後娘娘同皇貴妃關系不錯,但是這可是在宮里,多少“姐姐妹妹”撕破臉皮的時候沒給對方留一點活路。
“見過皇貴妃娘娘。”
到底心底存了驚異,宛桃的音調不由有些拔高。
于是孟阮手一抖,最後一塊積木直直掉落下去砸在了宮殿頂上——“嘩啦啦啦”整座精致的小宮殿就這樣倒塌,散落了一地。
孟阮的小臉上浮現出驚愕,手指愣在半空中,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一旁陳驚皺起眉,卻顧不得責難宛桃,只是俯下身去握住孟阮愣在半空中的手,輕聲哄道︰“阮兒莫要難過,姐姐再為你搭一座便是。”
宛桃瞬間跪下,膝蓋磕在地面上發出的悶響即便隔著厚厚的冬裝也能感覺到那份疼痛,然而宛桃卻毫不在意,隨即她的額頭也重重叩在地磚上︰“奴婢該死,煩請娘娘責罰。”
“擾了皇貴妃娘娘的興致,自然當重罰,便自己下去領十五大板,罰半年俸祿。”陳驚頗有些不耐的朝宛桃擺擺手,人已經半蹲在孟阮身旁,一手環住孟阮的腰,輕輕揉著孟阮的後頸安撫她。
“不要,她還是個孩子呢,打板子太疼了。再說了,我才沒難過。”小兔妖表示自己相當成熟一只兔!
皇後娘娘當然善解兔意啦,從善如流配合道︰“嗯,好,阮兒說的是,阮兒懂事了。那這宛桃還成了我阮兒長大了的證明呢,不但不該罰,還得賞。宛桃接下來一年的俸祿都翻倍,你看怎麼樣?”
賢德惠淑、把持後宮一絲不苟的皇後娘娘仿佛真的是衷心認為,孟阮不為散掉的積木發脾氣是多麼大的成就,而參與其中的宛桃是立了多麼大的功勞一般。
宛桃自己都覺得自己在做夢,偏偏立在皇後身邊的雀兒姑姑也不能更贊同的點了點頭,滿臉的深以為然。
“依奴婢的意思啊,得翻兩倍才好。皇貴妃娘娘今天真的進步特別大。”雀兒想了想又補充道。畢竟平日里別說弄壞了精心搭的玩具,便是被誰多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雲片糕都要暗暗氣一氣呢。
被雀兒和陳驚同時用“你今天真的很棒啊”的眼神欣慰的看著的小姑娘不由暗自挺直了腰板,雖然總覺得哪里不太對,但是她確實是很棒一只兔這是錯不了的!
滿殿的宮女太監此時都低垂著眉目,憋笑憋得相當辛苦,但顯然也對這樣有些亂來的景象習以為常了。
一直以來發自肺腑的認為皇後是個嚴謹肅然、冷漠不通融的人的宛桃徹底放棄思考,只謝過後默默自己消化消化今天發生的事情。
散掉後孟阮也徹底對這攤積木失去了興趣,陳驚著人仔細收起來,又拿來旁的新奇玩意兒,可小姑娘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著眼楮滿臉困倦,非常用力的睜大眼楮,又忍不住合上。
無辜又可憐的小模樣,把陳驚可愛壞了,就想讓人去自己寢殿歇會兒,然而孟阮對于自己宮殿中那張親手布置出來的大床相當有執念,硬是坐著貴妃攆給回到自己的碧桃宮了。
看著孟阮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前,陳驚眼角的笑意也漸漸消失,勾起的唇角也緩緩放平,開口的聲音自然含了冰霜︰“宛桃。”
宛桃心中一跳,便知真正的劫難現在才開始。
不顧先前已然跪的紅腫的膝蓋,她再度干脆利落地跪下︰“奴婢在。”
“哦?”陳驚話語里帶了些沒有溫度的笑“本宮尚未說要治你的罪,你倒是跪得干脆。”
言下之意,就是確實即將要治她的罪了。
宛桃垂首,聲音沉重︰“奴婢知罪。”
“何罪?”
“娘娘待奴婢不薄,奴婢卻認她人做長輩。此為不忠,遇事不報予娘娘,陷娘娘為被動,此為不義。不忠不義,奴婢罪該萬死。”
殿內回響著她有幾分顫抖的聲音。
宛桃面容灰敗,分明是女子最光輝燦爛的年紀,眼中卻透出幾分死氣。
然而陳驚卻沒什麼要同情她的意思,她姿態從容的坐在上首一把黑漆嵌螺鈿圈鳳紋椅子上,仔細欣賞左手小指與無名指上套著的黃金鏨花上凹凸不平的紋樣,晌午的光暈著有些恍惚金色,陳驚略微皺起眉。
皇後宮內愈發安靜,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宛桃一顆心墜得更低。顯然,她所有的小動作小心思都沒能瞞得過皇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侍候著的宮女小腿肚子都轉著圈煞白了臉,宛桃覺著自己與地面接觸的所有皮肉都失了知覺,偏偏又不時鑽心的酸麻疼癢,但是因為心在惶惶不安中已然麻木,魂魄都已經鑽出體外,冷眼看著不自覺抽搐著的腳。
剛剛皇貴妃還在時的溫馨仿佛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眼前殿內的冷肅沉寂壓得所有下面的人都幾乎喘不過氣來。
宛桃恍惚間想︰原來這就是皇後。
這就是主子。
連雀兒都有了幾分窒息之感的時候,陳驚終于轉了轉手腕,換了個更松快的坐姿,明明她並未故作居高臨下,語調也不見波動,甚至眼神也並未望向她,偏偏宛桃就是有了千鈞壓于頂的沉重之感,
“很蠢。”
宛桃感受著已經被冷汗浸透的內衫貼在脊背上的冰涼粘膩之感,勉強積攢出一點力氣沉聲應道︰“奴婢愚不可及,罪該萬死。”
“哦?你是否認為,你前來投誠,本宮就一定會感激于你,與你既往不咎?”陳驚一字一頓說的緩慢,卻讓宛桃眼前一黑,狠狠咬了咬壓才撐著沒倒下。
這是要她表明自己的價值。
宛桃心下清明,不再猶豫︰“奴婢雖駑鈍,身負重罪,卻斗膽煩請娘娘給奴婢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陳驚終于抬眼看她︰“你確定?”
“忠僕不侍二主,而在本宮這兒,不忠心的狗,連痛快赴死的機會都不會有。你懂嗎?”
宛桃整個人再度顫了顫,但終于是沉聲應是,她想了想,忍不住問道︰“不知娘娘可否……”
“你以為你有任何同我講條件的本錢?”陳驚甚至帶了笑了。
宛桃緊咬下唇,陳驚只是擺擺手︰“退下罷。”
宛桃一驚︰“娘娘,罪奴……”
雀兒哼一聲開口︰“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們娘娘應了皇貴妃娘娘的事豈會為了你食言?”
宛桃看向陳驚,對方已經再度把視線轉移向了窗外︰“這個點,記得皇貴妃娘娘慣吃的乳酪脆需得多加些蜜。”
下首立馬就有小宮女應是,快步走了出去。
陳驚也已然從座椅上起身,虛虛搭著雀兒的手臂往內寢走去了。
宛桃想了一下,恍然皇後不再怪罪的原因是先前如同玩笑般的應了皇貴妃娘娘的要求。
這時陳驚沒什麼波瀾的聲音從前方飄過來︰“帶走你留在本宮這兒的髒東西,便算作你無罪,去做事吧。”
宛桃身形一滯,半晌才站起來應是。
盡管大半個身子都失去了知覺,她還是勉強自己走了出去。
孟阮回到自己的金露殿時,不出意外看到孟玖在正殿焦躁的踱步,殿內氣壓極低,侍候一旁的小宮女們連頭不敢抬。跟在孟阮身後的菁兒也腳步一頓,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上去了。
看到孟阮走進來,孟玖下意識收斂氣場,隨即意識到什麼,怒火更甚。
她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握住孟阮的手腕,咬牙切齒的質問她︰“你又跑到哪兒去了嗯?又去找你的公主姐姐了?嗯?!誰給你的膽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去和別的女人苟合?!”
孟阮一張小臉凝滿冰霜︰“你弄疼我了。”
孟玖下意識撒手,關切道︰“給我看看……”卻看到孟阮後退一步,瑰色的眼眸不帶任何溫度地看向她。
頓時,她所有的怒火都如同被兜頭一潑冰水澆了滿面,頃刻熄滅,隨即是讓人忍不住上下牙打架的寒意。
“你就不能?……”
“你怎麼能……”
“好、好……你很好……”
隨即她甩袖便走,兩個太監和宮女忙不迭得跟上。
“宿主……”
“你想說什麼?干脆點,別跟她似的,哼唧半天,連個話都說不全。”孟阮的語氣也不怎麼平靜,甚至帶上了惱怒。
&nbs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主神在現在立馬就閉嘴滾去逃命和破罐子破摔干脆問到底之間猶豫了瞬間,終究被前所未有的探索之心拉去了後者。
“宿主,檢測到孟玖剛才瞬間語言功能障礙,原因只是您的一句話和一個動作,請問您是如何辦到的?”
主神盡量讓自己的話顯得公事公辦。
孟阮的為自己的怒火感到不滿,在她看來憤怒向來是弱者的情緒,是因為無法改變現狀而對于無能為力的自己的一種逃避。
但她早就強大起來了,孟阮平復了一下心情,用相當風輕雲淡的口吻道︰“想知道啊?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一個殺人成性的暴君,面對被她殺死過太多次卻居然又不斷活過來的人,在疑惑自己的刀是不是壞掉了而已。”
“是嗎?”主神有些猶疑。
“自然。”孟阮已經全然冷靜下來。
“……好的。”主神選擇信任自己的宿主。
孟阮十足懶怠得往美人榻上沒任何儀態可言的一窩,示意菁兒給自己喂葡萄,又頗有滋味的看起連續劇來。
而在旁人看來,皇貴妃娘娘此時頹然的側臥著,顯然是在為陛下剛剛的舉動而傷心呢,于是一個個都斂聲屏氣生怕招了貴人的不滿。
這皇貴妃雖是滿朝爭議的妖妃,卻不似那歷史上的任何一位,除過異于常人的白發紅眸頗有幾分妖異,沒一點兒媚上惑主的囂張氣焰不說且向來對陛下沒什麼好臉,偏偏陛下上心得不行,再怎樣被冷遇也沒有絲毫要變心的意思。
然而對下人這位卻沒多少架子,雖說也不大愛開口說話,但是責罰一類的也極少,宮女們都一開始以為她清高,後來才發現這位只是憊懶到了一定的境界,唯一能引起她興致的就是各色點心,尤其喜好甜口,真是個貓兒般的性子。
自從孟阮那句沒頭沒尾的“我們就快要能離開這個世界了”之後,主神的心其實一直在懸著,但是這位宿主不僅之後沒采取任何行動,還比之前更懶了,同女帝鬧掰後干脆自稱閉宮反省,連皇後那兒都懶得去了,整日里出了吃吃睡睡就是刷劇。
主神不止一次的自我懷疑——它家宿主是不是降落錯身份了,這不是兔妖,是豬妖吧?
然而受制于等級限制只能跟隨孟阮身邊的主神並不知道,不同于這座雕梁畫棟宛若人間仙境的金露殿的過分平靜,外面是如何的狂風駭浪。
朝堂之上。
孟玖眸色陰沉的看著微微躬身的左相,一雙鳳眼危險的眯起,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孔藺,把你剛剛說過的話給朕再重復一遍。”
“是,”年輕的左相的聲音依舊是溫和的,但是也分外堅定︰“臣請陛下,廢除皇貴妃的品級,降為庶人,逐出宮去。以平息天怒。”
“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天怒?可笑!朕就是天!”孟玖直直的逼視著他,狠厲的眼神像是要生生從他身上剮下一塊肉來。
孔藺暗自深深嘆了口氣,他一撩衣擺,竟是當朝直直跪下︰“臣叩求陛下,廢皇貴妃,以平息民怨。”接著便深深叩首下去。
右相也立馬跟著跪了下去。
左右兩相這一帶頭,滿朝文武無不深呼一口氣,真情實意的一同下跪請旨。
不知何時起,幾乎是一覺起來之後,百姓已然對妖妃由原來的帶著幾分打趣的排斥到了深惡痛疾,他們認定,女帝的愈發荒唐和國力民生的日益衰退,都是那個白發紅眼的妖妃的錯。
一定是她勾引女帝,害的女帝失了心智,勞民傷財的大興土木,一定是她從總作梗,叫帝後失和,身帶祥瑞的皇後因為怨恨而使得祥瑞都成了厄運,給這個不堪重負的國家又套上一圈緊箍。
甚至因著艷名遠揚,龜縮了幾年的匈奴也蠢蠢欲動,放出話來也要一嘗這傾國妖妃的滋味。
白發紅眸,不正是傳說中的鬼煞?!如此鬼煞長居君側,必然招致更大的災禍!
于是一個又一個打著“清君側,除妖妃!”口號的起義軍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雖說都只是些平頭百姓沒能成什麼氣候得被鎮壓了下去,但也成功的使連年征戰尚未修養過來的覃國雪上加霜。
恰巧眼看已經入春,鵝毛大雪卻飄了起來,並且接連半月而不止,先前的人人求雪徹底變成了談雪變色。
覃國似乎陷入了某種莫名的衰頹之勢中,周圍曾經被打壓得不得動彈的小國家們就得了喘息機會,不僅如此,還頗有些蠢蠢欲動的意思。
烈火烹油,用來形容現在的覃國再好不過。
而一切的癥結,十分簡單,直指當朝寶樂皇貴妃娘娘。
孟玖一腳踹翻了身前的堆滿奏折的案幾,帝王的怒火呼嘯著幾乎要溢出宮殿︰“朕不信你們都看不出來!這是有人在針對皇貴妃!覃國的興衰又于她一屆弱女子有何干系?!”
已經有膽小的朝臣忍不住有些發抖,左相卻十分冷靜︰“是,但是,不除去皇貴妃這一屆弱女子,臣等且請陛下解惑,莫不是需除去另一位弱女子?”
孟玖頃刻就明了了孔藺的意思,她抓起手邊的一本奏折就毫不留情的直直砸到了孔藺額角,她似被人捋了胡須的老虎,一身戾氣與威壓霎時籠罩了整個朝堂,
年輕的女帝緊緊的繃著下巴,微微揚起頭顱,浴血沙場歷練來的不摻雜任何花架子的殺意幾乎要凝實,鳳眸一片寒涼,語氣卻平靜的可怕,
“放肆。”
血色順便佔據了孔藺的左半邊的視線,但是他還是毫無瑟縮︰“臣有罪。”
朝臣一片驚呼,上了年紀的干脆兩眼一翻就撅了過去,年紀輕些的有些尚且死撐著卻已是滿額冷汗,有些也已經癱軟在地上。
天子一怒,伏尸萬里。
那一刻沒有人會懷疑,這個馬背上歷練出來的女帝下一秒就會大開殺戒。
“本宮似乎來的有些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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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一道溫溫柔柔的聲音忽然響起。
所有人都下意識往門口看去,
陳驚碧色的眼眸溫潤得宛若上好的昆侖玉,正款款往孟玖的方向走去。
孟玖沒有說話,右相卻忽然朗聲喊道︰“娘娘來的正是時候,請您勸勸皇帝吧!”
群臣立馬反應過來開始七嘴八舌的附和“是啊,娘娘快勸勸陛下!”“娘娘來的正好!”
“娘娘最是賢淑不過,還請勸勸陛下!”“那妖妃哪里比得過娘娘一半!”
……
陳驚于是看向孟玖︰“諸位大人還請不要憂心,本宮今日此行便是為此。”
孟玖還是不說話,只是看著陳驚,眼里翻騰過的濃郁的黑暗讓陳驚都有幾分心悸,但是很可惜,今天可不是老虎耍威風的時候。
“皇貴妃自然是好的,真正有問題的是臣妾,事已至此,總得給百姓一個交代,臣妾願自請,同陛下共下罪己詔,以平息上蒼怒火,安撫百姓,陛下意下如何?”
陳驚垂著眼,語氣中滿滿都是自省之意,似乎真的認為覃國的一系列災禍都有自己的責任在其中。
左相孔藺嘆了口氣,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
“皇後娘娘仁慈。”
隨即百官齊呼︰“皇後娘娘仁慈,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這是完全發自內心,心悅誠服的呼喊。
所有人都默認孟玖已經答應,甚至沒有人再去問一句︰“陛下意下如何?”
在這一片呼喊聲中,孟玖的冷哼聲,在陳驚听來就無比悅耳了。
擦肩而過的時候,陳驚听到孟玖森然的聲音︰“你這麼做,就不怕徹底把她推開嗎?”
陳驚呼吸瞬間一滯,像是解釋給孟玖也像是說服自己︰“我會給她更好的。”
孟玖嗤笑一聲,徹底甩袖離去。
罪己詔下來的時候,皇後娘娘在民間的呼聲前所未有的高漲,與妖妃形成兩個極端。
“皇後娘娘乃是身份尊貴的長公主,賢良淑德,才能出眾,這女帝真是瞎了眼,偏偏看上不知道從哪兒挖出來的妖妃,唉!”
酒肆里永遠不乏閑人。
“那可說不得那妖妃就真的是鬼煞化的,食人肉,吸人心髓,以此修煉的妖孽!而且她吃人便罷了,還會給所到之處帶來災禍!不然那白頭發紅眼楮怎麼那麼滲人,听說她的臉比死人還慘白幾分!就是害人害多了讓死氣給蝕的!”
“唷咦——我的娘誒!真有這麼害怕嗎?這皇帝和皇後不是都已經下了罪己詔了嗎?應該沒有大礙了吧……”
“那有什麼用?那鬼煞一日不除,這個國家的厄運就一日不減!唉,我大覃可如何是好啊——”
“嘿,要我說,那女帝那麼喜歡那鬼煞,就成全她們唄。不如讓皇後娘娘來坐龍椅算了,反正皇後娘娘當時在陳國不是什麼攝政大長公主嗎?既然有了一個女帝,還怕有第二個嗎?”
“誒誒誒!你們倆,瞎放什麼屁呢?都給老子滾出店去!這兩天戒嚴,誰瞎傳風言風語就要誰的腦袋,不知道嗎都?!”
罪己詔和遏止流言蜚語的一系列措施暫時使局面維持了表面的平靜,但是更深層次的環境惡化、饑荒,以及虎視眈眈已經開始在邊境作亂的異族一時卻沒有解決之法。
孟阮這天照常窩在鋪的軟軟的美人榻上,忽然就有小宮女暴起抽出尖利的發簪在一眾侍從的驚呼尖叫聲中往她的眉心刺去,一邊還大喝著︰“妖妃!納命來!”
被正巧來偷偷探望孟阮的孟玖一腳踹得飛出去三四丈,又狠狠砸落在地上,一口血當即噴了出來,瞪著眼楮還未來得及再多說什麼,就已經被孟玖踩斷了脖子。
“妖妃?啊?是在說阿阮嗎?”
小姑娘緩慢得眨了兩下眼楮,懵懵懂懂得開口,軟軟糯糯的嗓音招人疼極了。
孟玖深深吸一口氣,壓下險些再度失去孟阮的恐懼和憤怒,努力勾起一個溫和安撫的笑︰“怎麼會?我的阮阮是最可愛純潔的小姑娘,是個小天使。”
甚至特意拿出現代特有的可愛比喻,想要緩解一下孟阮的“驚恐”。
“喔,玖玖。”
孟阮笑起來,巴掌大一張小臉就完全燦爛起來,瑰色的眼眸像是揉進了星光和蜜糖。
太久沒有得到孟阮好臉色的孟玖登時忘卻了剛才的一切不愉快,也不再試圖解釋一下自己的偷窺行為,她的鳳眼瞪圓,顯現出幾分傻氣來,
“誒!阮阮,我在,我在!”
“你過來嘛∼”
“過、來”
“嘛……”
孟玖的瞳孔瞬間縮小,她無力的一點點往下倒去,緩緩低頭,看到孟阮尖利的爪子聚攏,完全穿透了她的腹腔。
毛絨絨的兔耳朵,立在流光溢彩的銀發之上,是不屬于人類的可愛。
忽然,孟玖拼盡全力往前一撲,爪子沒入的更深了幾寸,孟玖的喉嚨響起一聲無意識的嗚咽,可她還是往前,直到將孟阮輕柔得擁入懷中。
這無法用任何人生經驗衡量的場面讓宮女和太監們再不復訓練有素,他們尖聲呼救,抱頭逃竄。
“叫衛兵——!”
“御醫御醫——!”
在這一切兵荒馬亂中,孟玖顫抖著最後用手描摹了一遍孟阮的面容。
“阮阮,我可能快死了,別信陳驚,快跑,快跑……”
作者有話要說︰ 換完了……
本來以為這章就能完結,看來還得半章(ot-t)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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