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待你如同親子一般,這個我知道。”付錦時終于抬眸看他,眼眸中無悲無喜,傅清和發現有點看不懂她了。
付錦時用力把傅清和的手掙脫掉,頓了頓,她舔了舔發干的嘴唇,好一會兒才壓抑住抽泣哽咽的哭腔。
“可是為什麼——”付錦時的聲音突兀的停住,再沒有說下去。
她不知道還能再問什麼。
心亂如麻,說的大概就是她此時此情。似乎四肢的力氣都已經被抽掉,她就連站立都覺得很艱難。
傅清和沒說話,他把折扇別在腰間,然後來到書案後邊,放字畫的地方。
他在里面認真找了一會兒,最後一堆字畫里找出了一副畫卷。
傅清和緩緩展開,上頭的畫像也映入眼中。
在畫像里面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看模樣像是在花間戲蝶,姿態嬌憨,姿容無限好。
這正是三年前的付錦時。
畫像上,還有“知行”二字的印章。
這是父親的私印,特意畫給她的。
傅清和把畫卷交到付錦時手中,不過卻沒看向她,而是把目光移向遠處,似乎是在回憶著。
他緩緩說道︰“老師說過,他這一生往世上走的這一遭,想要完成的事情大抵都不能完成。不過他已是盡人力听天命,即便不能圓滿,那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唯一不能放下的就是你。你想知道,付家滿門抄斬,所有牽連的人一概不能幸免。為何只有我獨活到今日?”
還沒有等付錦時說些什麼,傅清和便道︰“為了你。”
這正是臨終托孤的緣故。
老師是想讓他照顧付錦時,所以找了一個最信得過的人,這個人就是自小跟隨他的傅清和。
他還用自己的尸骨做輔,讓傅清和踩著往上爬,為他鋪就一條通天青雲路。為的也是在他身死之後,付錦時能有個強有力的靠山,不至于顛沛流離居無定所,飽受風餐露宿之苦。
想到此處,傅清和便淡淡的笑了。眼中流光溢彩,端的是欽佩仰慕。
他這個老師,雖平時放浪形骸,醉心于做一個山林之客。可是只有傅清和明白,他胸間丘壑,虛懷若谷。
那樣一個人,即便是沒有辦法可以實現得了他治國的抱負。可是至少對待付錦時這件事情上,可謂是盡心盡力,不管是身前還是死後,都是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付錦時斜著眼楮,睥睨他,“我父親就這麼信得過你?”
按照傅清和所說的話,她真正的仇人應當是趙珩。
趙珩啊……就連父親面對他也是束手無策的人。付錦時不知道,她還能怎麼辦。
可是傅清和就當真無辜嗎?她無從得知答案。她只知道經此大變,遷怒也好,責怪也好,她無法坦然面對傅清和,如果不做點什麼,她心里會難受得要命。
許是會瘋的。
“信得過。”
不知怎麼的,傅清和的心中突然起了一點騷亂,讓他覺得有點……躁動。
當時,在老師臨終前,真正說的是︰“我把錦時交付到你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手上啦。她脾氣被我慣得有點無法無天,你多擔待點。不過我知你是個正人君子,應當不會讓她受委屈。你心中有意,便娶她,照顧她一輩子。我這個做老師的,拜托你了。”
父母之命,要這樣算的話,付錦時應當是他的妻子。
可是傅清和從未同她說起過後邊的話。
不是不願,而是不能說。
付錦時不願意,他也不會勉強。兩人老死不相往來的這三年,傅清和原本以為他早已心如止水,卻不想當她再尋他回來的時候,還是起了波瀾。
可事情卻有些超乎意料……
傅清和沒再說話了,他重新把折扇拿在手中,輕輕地在掌心敲了幾下,試圖要掩蓋過內心的躁動。
“該走了。”他說。
確實該走了,明日還要上朝,他是決計不能留在這里過夜的。
付錦時默不作聲,她把那幾壇酒都搬上了馬車,再把那一幅畫像攥在手中,坐在馬車上細細觀看。
看著看著,她便笑了。
這畫像上的人,明顯是比她本人好看的多了。
父親妙筆丹青,沒想到也有這種失誤。
付錦時喃喃說道︰“她比我好看。”
傅清和也笑了一下。
當時,老師在畫這一幅畫的時候,他就在旁邊觀摩著。
老師反復問他,是否有哪里不對?
傅清和瞧了一眼,夸了一聲好看。
老師心花怒放,又提筆繼續。傅清和一路夸,他就神采飛揚。
許是父親看女兒都是最美的,他畫付錦時的畫像永遠也畫不像。
付錦時看夠了,笑完了,心中又變得有些悵然若失。
她緩緩把畫卷卷起來,小心放在一旁。
目光隨後又落在那幾壇女兒紅上頭,她心想等父親忌日的時候,就都拿去祭他,讓他喝上一口。
反正她覺得她這輩子是沒什麼機會再宴請賓客。這幾壇好酒就這麼放著,也未免浪費了。
等回到府中,馬車剛剛停在門口,付錦時剛要落地的時候,就發現在門口旁也停著一輛馬車。
有人上門了。
付錦時微微一愣,覺得這輛馬車上面的族徽有點眼熟。
她苦思冥想,那種覺得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的感覺再一次襲來,讓她覺得難受。
傅清和同樣是面沉如水,他沉吟片刻,不知道小聲的問了一句什麼,旁邊的張巍就點了點頭。
隨後傅清和便道︰“我有客人上門,你先回去休息。”
是來找傅清和的。
付錦時無意在多留,提著裙擺就跳下馬車去了。
這一蹦一跳之間,她突然福至心靈,想起了之前覺得被自己遺忘的事。
那一輛馬車上的標志,是周家的。
那來找傅清和的人,是周游,還是周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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