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付錦時做了個夢。
夢中光怪陸離，夢見的都是之前她所經歷過的場景。
她還沒有死的時候，付家還在的時候。彼時，她還是父親的掌上明珠，是付家最小的千金。
那一年，父親受了詔命，從地方來到京都任職。
他本就是京都的人，只因為外放才在外頭蹉跎了這麼多年。
付錦時記得，父親當時紅光滿面，可謂是春風得意。
這一路上，一旦有空停下來休整，他就喜歡抱著付錦時下馬車，抱著小小的她，指著那些大好山河。臉上端的是神采飛揚，英姿雄發。
雖然當時的付錦時年紀還小，卻也知道這時候的父親是暢快的。父親為何會被外放，她不知道。可她知道，父親經常自酌醉酒的時候，喜歡絮絮叨叨的跟她念著一些京都的往事。
當時付錦時就知道，父親思念故土，是想回家的。
此時終于夙願得償，自然開心。
而那一年，正巧南方發了洪水。那澇災已經使得民不聊生，哀鴻遍野。
他們路過那郡縣的時候，太守說糧倉已經空了，城也空了。
偌大的一個城，里面居然沒有多少人跡。那些難民早已顛沛流離，有手有腳，身體還算健康的，早就已經背井離鄉，尋找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
有一些，則是已經葬身在這洪水當中，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他們就是在那一座已經快要空掉的城里面，遇見了傅清和。
付錦時當時年紀還小，不太記得他的模樣。不過她卻清楚的記得，那個小哥哥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身上還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原本一身合體的衣裳掛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掛在木頭樁子一樣，空空蕩蕩的，瘦的可怕。
付錦時看著他，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想起了父親平時跟她講的那些靈異志怪的故事，一時駭得渾身發抖。
但是父親卻安撫的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笑著對傅清和招了招手。
他問道︰“你的父母呢？家中可還有人在？”
當時的傅清和臉上滿是淤泥，那烏黑的痕跡把他的小臉給遮得干淨，什麼都瞧不出來。不過付錦卻是能夠看得見他狠狠的扁了一下嘴唇，像是她平時快哭出來的表情。
傅清和搖了搖頭，然後說︰“我……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當時的付錦時年紀太小，還不太懂得理解天災人禍這個詞的意思。不過她想想，如果是有一天父親不在了，肯定會哭得比他厲害。
這麼一想之後，付錦時就覺得他很了不起，然後把懷中藏著的蜜餞分給他。
傅清和微微一愣，想伸手接過，但是卻又縮了回去，不過卻對著付錦時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雖然他臉上的淤泥還髒的厲害，但是那一雙眼楮卻是那麼的明亮。
當時……當時她是怎麼做來著？
付錦時皺著眉頭，似乎是在努力的回想，在夢中似乎被靨住了。
對了，當時她硬是把蜜餞塞在傅清和的手中。
在夢中的她也是這麼做的。
不過這一次，當付錦時把蜜餞塞過去的時候，原本慈眉善目的父親突然變得凶狠起來，他這面目猙獰的樣子，如同地獄中的修羅一樣。
付錦時嚇得哇哇大哭，不知道父親這是怎麼了。
下一刻，父親就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我沒生過你這樣的女兒！他是殺害我的仇人，你居然還對他好！”
付錦時一下子就驚醒過來，她伸手摸了摸後背，發現驚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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