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止一張伶俐嘴,便是石頭也能說開花了,區區一個穆清言,自然是不再話下。誰也不曉得他都對穆清言說了什麼,大家只知道等穆清言從他房里出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對招租一事有任何異議。
當天夕食過後,穆清言便老老實實地搬出文房四寶來謄寫招租告示,而游手好閑的穆清止則翹著二郎腿在他身邊看。余下穆林氏、穆姝並紅袖三人則湊做一處商量明兒如何布置客房。
又因穆姝年幼,是以二更才過,穆林氏就忙將她攆回房睡覺了。
諸事都在穆姝的安排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紅袖負責打掃,穆林氏負責裝飾,穆清言負責到處張貼告示,而穆清止則負責安生地躺在床上休息。
如此不過三五天,萬事皆備,就只等來個租客了!
誰知這一等就是半月有余。眼看當冬衣得來的銀子就要花光了,也沒見一個客人上門!
若說初時穆姝還抱著隔天就能賺個銀錢滿缽的美好夢想的話,那現實當真是給了她沉重一擊。
“是不是我們的告示貼的不夠顯眼?”百思不得其解的穆姝忍不住揪住紅袖的衣袖道,“要不然怎麼一個客人也不來?”
“這……”紅袖顯然也沒有料到生意會冷清至此,猶豫了好半天才反問道,“姑娘你不覺得是因為房子太破的關系?”
穆姝下意識抬頭看一眼自家的老房子,末了憂愁道︰“有可能啊,咱家的屋頂到處都是窟窿,夏漏雨冬進雪的,一般人估計也不樂意住下。只希望這幾天天氣好些,萬一下起雨來,可就更住不得人了!”
“傻小妹,下雨才好呢!”抖著腳看書的穆清止頭也不抬地說道,“只要今天傍晚來上一場急雨,我保證馬上就會有客人上門來了。”
“二哥你又睜眼說瞎話!”穆姝以為穆清止是在故意逗她,“下雨天誰敢出門來?”
“嘻嘻嘻!急雨急雨,既是急雨,尋常趕路的人又怎麼會料得到呢?而雨天路滑,他們出門在外,自然會到處找客棧休息。這要住店的人一多,客棧里的房間就會不夠。但是沒能住進客棧的人總不好都露宿街頭吧?到了這時——”說話間,穆清止壞笑著卷了書敲了敲穆姝的腦袋,然後不等穆姝氣鼓鼓地撲上前來,他就閃到一邊道,“小妹你看好了,二哥神機妙算,今天傍晚的急雨必定會是空前絕後的大雷雨,你就等著收銀子吧!哈哈哈——”
穆姝白叫他敲了一記腦門,氣得直跳腳︰“二哥你又欺負我!再這樣就休怪我不客氣啦!”
“小妹好生厲害,二哥好害怕——”穆清止裝模作樣地抖了兩下,轉頭就沖紅袖擠眉弄眼地笑道,“紅袖你快端杯水來給小妹壓壓火,不讓明兒你就見不到你家二公子了!”
“二公子……你真是的!”對此情景早已習以如常的紅袖轉頭看天,待瞧見天邊暗沉沉的烏雲遠遠飄來之時,她便不由的擔心道,“好像真要變天了,姑娘,奴還是先去將鍋碗瓢盆擺出來吧!不然等下了雨,就該來不及了!”
“我也來幫忙!”穆姝立馬把清止逗弄自己的事兒丟在了腦後。
沒能跟穆姝戲耍做一處的穆清止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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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里繡花的穆林氏听得一雙兒女鬧哄哄地從東屋奔向西屋,又從西屋鬧回東屋,不覺也露出了笑意。
就這樣在你追我趕地擺完家里所有能用的容器後,外頭果然如穆清止所言的那般突然下起雨來。
這場雨來的當真是又凶又急,其間還夾雜了幾道驚雷與閃電,嚇得穆姝頻頻用哭腔叫娘。
穆林氏甚是憐愛的將穆姝摟在懷里,又用了綿軟的手掌幫她嚴嚴地捂了耳朵。得了護衛的穆姝這才睜著滴溜溜的眼偷看門外的情況。
屋子里到處都在漏雨,水滴入盆的脆響聲此起彼伏,听起來倒也悅耳。穆清止抱著胳膊倚在窗邊,就那樣看著地面上匯流成溪。
忙著潑水的紅袖不經意間側目,只覺此刻的二公子看起來神情格外深沉,頗有幾分看破紅塵的涼意。
“二公子!”
心頭暗驚的紅袖下意識叫了一聲。
愣神的穆清止面皮一動,再回頭已是一臉笑意︰“怎麼?”
穆清止的神情變得太快,紅袖不由懷疑是自己看岔了,這會兒回過神來,就有些生硬地改口道︰“……沒……沒什麼……外頭雨大,奴是怕公子會著涼——”
“我的兒,快進來!”穆林氏一听急得慌,當即就兒啊肉啊的上前拉住穆清止,又是捂手又是摸臉地一個勁兒擔心道,“都是娘疏忽了,竟忘了留意你!身上可有不適?心口可覺得悶?快進屋躺著,娘這就去給你熬姜湯啊!”
穆清止一動不動地任由穆林氏揉搓了一番,然後才笑著安慰道︰“娘,如今天正熱,哪里就會著涼了?快寬心吧!我沒事呢!倒是大哥,這麼大的雨,也不曉得他趕得回來不。”
穆林氏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回頭問穆姝道︰“姝兒,你大哥是幾時放衙來著?”
“按規矩不到酉時就放衙,不過大哥磨磨唧唧的。”穆姝眨巴著眼認真掰手指算道,“所以大概會是酉正才會回來。”
穆林氏猶不放心,想了想還是朝廚房去了︰“我看我還是早點預備姜湯吧!萬一清言半路淋了雨呢!”
不想這雨下起來竟沒完沒了了,蹲在門口等穆清言的穆姝眼睜睜看著地上的積水一點點漫上門檻來,簡直有發大水的跡象。
“大哥怎麼還不回來?”從未見識過如此大雨的穆姝終于擔心地扯住了穆清止的袖子道,“二哥,大哥會不會讓大水沖走了!”
“小妹莫擔心,大哥那麼大的人了,這點點水怎麼沖的走!”穆清止雖然面上還在笑,心里卻也隱約有些不安,他一手按住穆姝的頭,一手探了探雨簾。
下一刻他的衣袖就全濕了。
“紅袖拿簑衣來!”直覺不對的穆清止頭也不回的吩咐道,“兩套都要,大哥許是沒雨具,我這便出發去接他!”
“可是,二公子你身子不好,還是讓奴去吧!”紅袖生怕穆清止半路發病,就急忙爭搶道,“奴曉得近路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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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止瞥一眼門外的大雨,再瞥一眼紅袖那單薄的身軀和縴弱的手臂,沒有同意。
正當兩人爭執不休之時,站在門邊的穆姝突然害怕的叫了一聲。
穆清止連忙回身護住穆姝,再抬眼就瞧見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扛了個大麻袋,就那麼一臉凶狠地自滂沱大雨中沖了出來。
紅袖見那壯漢敞衣帶刀地好生嚇人,當即就嚇傻了。
“接好了!”穆清止當機立斷地將懷里的穆姝推向紅袖,而後旋身一躍,徑直就撲向大門。
“等——等等!”氣勢洶洶的壯漢眼瞧著大門就要被關上,就急忙提高了嗓子喊道,“不要關——不要關——”
穆清止用門栓死死抵住大門,又對著緊緊抱住穆姝的紅袖道,“快帶著小妹和我娘躲起來!”
“……哦——哦!”險些動彈不得的紅袖慌忙點頭答應,又拉了已經哭出來的穆姝催道,“好姑娘,先別急著哭,奴現在就帶你去找夫人!”
“娘——娘還在外頭廚房呢!”穆姝憋著哭聲,噎的一抽一抽道,“二——二哥我害怕——”
穆清止心口微抽,一張臉都有些白了。然而還不等他開口安撫穆姝,就听得被關在大門外的壯漢用變了調的聲音央求道︰“誤會——誤會啊公子!小生是良民!貨真價實的良民啊!”
說著仿佛是怕里頭的人不相信,壯漢又苦兮兮地叫道︰“小哥你也幫小生說句話吧!小生雖然生得面惡,但真是良民!不信你摸摸小生的心口,小生理直氣壯,從不說謊!”
躲在屋里的穆姝等人霎時有些吃驚,難不成除了那壯漢之外還有一個人?
“請問還有空房嗎?”只听得一個清亮有禮的少年出聲道,“我是來住店的。”
“小生也是——小生也是!”壯漢忙跟著嚷嚷道,“哎呀誰知道突然就下這麼大的雨,小生真的只是想找個地方住一夜避避雨!你們放心小生真的不會對你們做任何壞事的!”
當真是虛驚一場!
猛松一口氣的穆清止沉吟片刻,最後還是開了門。
來人貌若其聲,當真是一個朗朗少年。雖然他叫大雨淋得一身狼狽,又散亂著頭發,但閱人無數的穆清止還是一眼瞧出他的不尋常來。
這是一個身懷武藝的人。
“真是抱歉,實在那位客人長相唬人了些,我們有些嚇壞了。”恢復如常的穆清止坦然道,“進來吧。”
少年禮貌地沖穆清止點了點頭,又抬腳磕了磕鞋底,直到將結在鞋底上的濕泥磕落了,他方才穩穩地踏入了大門。
穆清止見他舉止有度,氣派不凡,想了想又多問了一句。
“不知客人該如何稱呼?”
少年停下前行的腳步,然後低聲答道︰“元七,叫我元七便好。”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當——男主上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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