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曲罷,路飛白收了收心,回過神來。
高大的梨花樹正換季結果,紛紛揚揚的梨花飄飄灑灑,幾瓣調皮的白色花瓣落在書上。
梨樹上的“少年”小心翼翼撫平花瓣,夾在書頁之中,滿足的將書本墊在腦後,美美的伸了個懶腰。
“郡主,該回去了!”
“嗯”
樹下少女依舊是一身月白色曲裾,長發簡單挽在腦後,一身出塵絕然的氣質讓人怎麼都無法聯想這樣一個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竟然是皇室中人。
收起長笛,任由侍女替她系上月白色披風,內里張揚的紅色,暗金繡制的紋理,無不昭示著主人身份的不凡。
郡主走後,那樹上的“少年”這才一躍而下,默默腹誹了一句多管閑事的侍女,揣著書本繞著觀內的小道走向□□。
靈都觀本是皇家道觀,只是多年來佛教興起,加上那與武皇暗中有一腿的和尚薛懷義故意打壓,道教的地位一再跌落,到如今連靈都觀都日漸蕭條。
靈都觀後院多是客房,但能得觀主青睞,隱居于此的賢士卻是難得。
路飛白敲了兩次房門,在第三聲響起之時里面傳出人聲。
“進來吧。”
“拜見師父!”路飛白抱著經書,向屋里的人行禮,端的是一派嚴謹認真的樣子。
“郡主又來觀里祈福,你功課完成速速回家,切莫沖撞了貴人。”
“學生曉得了。”
路飛白垂眸退出來,老師話中還有其他意思,她與那什麼郡主王爺,早已是天差地別!
郡主的車架離開已有一會兒,路飛白這才收拾書包從小路下山。
自那一年劉思禮案,武皇徹查謀反名單,父親無故受牽連,路卿鉉罷官回鄉,自此一病不起,隔年便留下路敬𦨴孤兒寡母,從此家道中落。
那年路敬𦨴七歲。
路母因而變得偏激固執,強令路敬𦨴不得再讀書赴考,為天家賣命。
但生在這個年代,她沒有選擇,路敬𦨴一面答應母親斷絕與皇室往來,又一邊訪遍群山,拜入賢士門下。一如當年明知那小公主所為乃觸怒女皇之舉,卻依然跟著攪那一躺渾水……
午後的山林散落著斑駁的陽光,金色的光線刺的人晃眼。路飛白背著書袋子早早的走小路下山,想趁天黑之前趕回租屋里去。
郡主殿下親近道家,京城顯貴都知道,殿下每個月都要去靈都觀听學數日。
大唐是個色彩斑斕的年代,是孕育出謫仙李白的年代,這里的民風開放,百姓灑脫,游歷的詩人各方拜謁名人。這一心向道的郡主殿下成了眾人爭相結交的對象。
路飛白從未打算過去湊這個熱鬧,所謂結交,不過是某些人“巴結”郡主的遮羞布,真正洞悉時事的讀書人,並不會走皇室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親的後門,那條終究是止步于清閑散官,終身不再有寸進之地。
郡主一向低調,多年來醉心道學,向來不在乎皇室儀仗的條條框框,每一次去靈都觀都輕車簡從。
下了山,進城回府,即便是車馬輕便也需半日時光,玉真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
下午離開道觀之時,恍惚間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只是一回頭,入眼的只有那棵上百年的梨樹,紛紛揚揚的白色花瓣隨風飄落,仿佛再提醒她只是一瞬間的錯覺。
想起回憶中的少年,玉真難得露出一絲笑容,童年的記憶中,也只有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撐起了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里唯一的一絲光亮……
“錚——!”
一陣短暫的金屬破空之聲,馬車內的少女眼看著面前寒光一閃,銳利的刀鋒貼面而過,釘在身後的木板上。
“有刺客!”
馬車的速度篤然加快,玉真下意識扶住車弦,指尖太過用力而顯得指節發白。
“郡主,小的去引開刺客,公主速去找郡王爺!”
連車夫都棄車斷後,可想而知原本就不多的護衛會是什麼下場?
雖貴為郡主,但李唐皇室的子女騎射功夫卻從未疏于練習,是以車夫當場選擇棄車斷後。
然而,本應該駕車逃跑的郡主殿下卻並沒有反應。
或許是剛剛想起當初那個少年,連帶著一下子想起更多不堪回首的過去。玉真的臉色早已煞白,她想起了母親離開時掙扎的表情。
那個風雅的女人,再被“宮里的人”帶出王府的時候,滿臉淚水,卻連恐懼的表情都不敢有,只抓著父皇的胳膊,一遍遍的交代:“照顧好三郎,照顧好……我們的女兒……”
再後來,母妃再也沒有回來,玉真知道,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路飛白辭別先生一路小跑下山去,她可不像郡主殿下那麼有排場,出行有馬車代駕。這些年打著尋仙問道的名頭瞞著路母出門游學,路飛白沒少吃苦頭。
不過好在這兩年稍有好轉,竟能結識姚崇元之這位大賢求學。
姚先生一生不收弟子,偏偏路飛白合了大學士的眼緣,如今世道大亂,禮樂崩壞,真正桀驁灑脫之人,才是時勢之英雄!
再翻個山頭便到了山腳,雖然沒有代步之物,但勝在輕車熟路,路飛白放下書袋,悠閑地在溪邊喝口水,山風吹的岸邊書袋子鼓鼓的,卻無奈書袋子上壓著的石頭紋絲不動。
路飛白隨便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清醒,眼下最要緊的是自己趕緊回去,否則天一黑,城內宵禁,便禁止出入了。
一腳踏上官道,路飛白這才舒了口氣,還有一個時辰才天黑,在這之前,她還是能趕回去的!
身後清脆的鈴聲越來越近,馬蹄鐵響的雜亂無章,路飛白下意識的回頭看一眼,頓時驚掉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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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我滴親娘馬驚了啊!
左右都是蔥蘢的山林,眼看退讓不及,路飛白干脆提一口氣,借力路邊矮松,一口氣跳上馬背。
禮,馭,射,御,書,數。君子六藝,感謝蒼天大地,還不曾荒廢。
驚馬沒了車夫,路飛白本能的是想哪個不稱職的老哥被甩了下去,突然想起這馬車的規格,慢慢與記憶中的重合!
路飛白伸手開車門,觸手可及之處卻停了下來……郡主一定是出事了!
“嘩啦——!”一聲,路飛白的手尚未來得及收回去,馬車里那張清絕的面容露了出來,饒是從不陌生,在這一刻仍舊心跳加速,停了半拍。
“你……不要停,別回城!”
說不清這是第幾次,掙扎在生死邊緣。馬車突然減速,玉真回過神來,有人在駕車。
這個時候又會是誰?殺手麼?
她本該警惕的,只是那一瞬間,所有的防備之心全都消散了。
那一刻,時光停住不前,她又想起了當初那個少年,一手叉腰,嘴角是張狂的弧度,另一只手毫不忌諱的放在她的頭上,狠狠地揉了兩把。
“難道這不是一首賀壽的曲子嗎?女皇若想動手,少了一篇《長命女》,也有會千萬篇其他不敬之言,君無常情,望安之若泰!”
是他嗎?
若不是,為何會那樣熟悉!
無數的往事一一回憶,其實也不過一瞬之間,那人專心駕車,並未多言,這讓玉真那顆熾熱起來的心又漸漸歸于平靜。
若是敬𦨴哥哥,他不會這樣疏遠……
“好了。”車外少年咚的一聲跳下車,不知何時順了田邊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在等郡主下車的過程中忙碌的上下翻飛,一身地痞氣與其手上藍色帆布書袋子十分不相符:“小爺我這車技, 起來應天府里的大狼狗都甭想跟上爺!”
玉真走出馬車,也顧不得儀態,那少年看了兩眼,最終也沒來扶一把,玉真咬咬牙,只好也跟著跳下來。
“你會吹簫嗎?”
生死場上走一遭,竟可以只字不提嗎?
路飛白稍稍垂下眼簾,郡主殿下並沒有發現那人眼底一閃而過的凶光。
“小爺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天生的狀元之才,區區一只簫,不在話下!”
郡主殿下看向少年,仿佛在認真思考少年的話。
“你很像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因為作者君的問題,折騰一大圈,本來想用另個馬甲來發,一個沒事寫寫網游,一個沒事寫寫百合……
但賬號出了點問題沒辦法上榜,還是挪過來重新發,非常難受給自己折騰出這麼多事也給那邊讀者小可愛找麻煩,哭唧唧,以後就在這里發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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