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葉蕁知道,就算公皙懌真動了要殺她的念頭,也不會在現在動手。
多半是等他們談話完了,將她放回去,等她洗洗準備睡了的時候,再派個人來解決了她,這樣才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和注意。
但到了那時候,她早不知溜到哪個飯館里吃吃喝喝去了,而公皙懌現在最要處理的問題就是他的那個未婚妻,那個前朝公主她現在失蹤,生死不明,這個問題比起她這個無關緊要的人逃跑了可重要多了。
所以按照現下的形式,公皙懌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找她,她下了那艘船,脫身就相對比較容易了。
胡里延說完那句話後,屋里突然變得安靜下來,這消息于公皙懌來說不知道是好是壞,胡里延也似乎特意留給公皙懌時間,掐著那手里的葡萄,趴在桌子上滾著,頭也順著那葡萄轉動的方向歪來歪去,看上去像極了整日里游街斗雞的紈褲,閑得發慌的模樣。
他這葡萄轉了半天,公皙懌才抬頭道︰“既然不在,那我也不必去了。”
胡里延歪頭︰“你就這樣回去了?連個過場也不走,怎麼向你們的皇上交代?”
公皙懌︰“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胡里延站起︰“侯爺,你這樣過河拆橋可不地道?”
“過河拆橋,如果我不答應你的條件,這條河你會輕易讓人過嗎?”
胡里延眼楮立即笑得眯起︰“說得也是,既然不用去了,那明日補給好了,船是不是要掉頭,你順道帶我一程唄,我覺著我的那艘船,沒你這里舒服。”
這兩人現下的對話有些快,旁邊的葉蕁翻譯的焦頭爛額,一個人要說兩個人的話,說得口干舌燥。
到了這處,以葉蕁的經驗,胡里延這一次又是在以身犯險,自尋尷尬,接下來她該有段時間喘口氣。
果然,公皙懌很給面子的沒有搭理他。
但胡里延這次卻越戰越勇,將手中轉了半天的葡萄剝了,遞到公皙懌唇邊道︰“我就住一晚,你有必要這麼僵嗎,我又不和你睡一起。”
睡一起?!看著遞到公皙懌嘴邊的葡萄,葉蕁覺得剛剛自己的想法還是有可能的,若是真如她所料,那這樣看上去,攻守的關系真是一目了然啊。
你看看現在,一听說公皙懌完全不在乎他那未婚妻失蹤,準備折返回去的胡里延,就像是一直打翻了醋壇子的媳婦,突然知道丈夫什麼事都沒干,而且還在她面前表了忠誠,示了愛後的歡喜模樣,滿眼都帶著笑意。
公皙懌伸手將胡里延的胳膊推開,胡里延將那葡萄一把丟進自己嘴里,拍了拍手道︰“不吃拉倒,反正你吃不吃我今夜都不會再下這個船了,天都這麼晚了,我得好好睡一覺。”
他說著伸了伸懶腰,將手覆在唇上,故意夸張的打了個綿長的呵欠。
然後伸手指了指旁邊的葉蕁道︰“我要她帶我去我的房間。”
葉蕁翻了個白眼,心里嘀咕道︰“你想的倒美。”
她心里正盤算著怎麼胡謅一句話,讓公皙懌搖頭時,胡里延竟然指了指她,用極其緩慢卻十分清楚的京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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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蕁猛地將頭轉向胡里延,卻正好對上胡里延伸向她鬢邊的手。
她能感覺到自己遮臉上的面巾的系帶已經被胡里延抓在手里了,一個旋身,想將他手中的系帶奪回,卻不想胡里延又迅速的朝她這邊靠過來,葉蕁下意識的揮拳,那一拳正好落在胡里延的眼楮上。
胡里延‘哎呦’一聲,捂著眼朝後倒去,而對面的葉蕁被他扯的重心不穩,一個踉蹌間,想伸手抓住些什麼東西穩住身形,就听到耳邊 里啪啦的一陣亂響。
她身後的放著瓷器、筆墨的桌子,架子一排排全部應聲倒下,連帶著不遠處的香爐,‘𧍒啷’一聲,余音震得人頭皮發麻。
而葉蕁手里還拽著半截名家字畫,上半部分的歸山落英還在牆上,下半部分的隱居小徑則像廢紙一樣耷拉在葉蕁的手中。
葉蕁怔愣著站在一旁,看著午一的表情由驚駭,變得更加驚駭,然後像看著一個即將被押送的犯人一樣看著葉蕁,葉蕁覺得自己的脊背有些發涼,字畫從手中滑落的時候,臉上的面巾也悠悠然飄了下來。
看著此刻正倒在地上,捂著眼楮嘴里哀嚎著,嘴角卻隱隱掛著一絲笑意的胡里延,就覺得剛剛那一拳揍得太輕。
胡里延用僅剩的一只眼盯了她一會,然後用夷文小聲道︰“又見面了,小騙子。”
葉蕁知道他早就認出自己來了,就再沒必要遮掩,面巾掉了就掉了,反正現在這屋里除了胡里延就再沒有一個夷人,她也不用擔心被他們現在拖出去揍死。
她現在擔心的是,公皙懌……從午一的表情看來,她是闖了大禍了,那些 里啪啦砸的東西,哪個不是名家好品,哪個不是價值連城,這一口氣幾乎都砸光了,就算現在將她賣了,也抵不了其中萬分之一。
她僵著頭,將手中的下半截字畫努力朝牆上貼了貼,回過身時,那下半截又重新掉了下來,連帶著剛剛還好好掛著的上半部分,雙雙落地,滾著滾著,就滾到了公皙懌的腳邊。
葉蕁覺得自己的嘴巴有些發苦,喉嚨干的冒煙,卻硬著頭皮看向公皙懌道︰“咳咳……剛剛不小心腳滑。”
這句話說完後,葉蕁覺得自己如果是公皙懌,一定已經將她扔到河里去了。
旁邊的胡里延,不知何時已經從地方爬起來了,自己找了塊濕毛巾將自己的眼楮捂著,坐在桌旁,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身後仍然有東西砸碎的聲音傳來,里面夾雜著腳步聲,葉蕁抬頭,看見公皙懌正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來。
她忙朝後退了幾步,又退了幾步,直到身後在沒有退的余地,她背後靠著牆,看著公皙懌在離自己不到一掌寬的距離停下。
葉蕁偏頭看向午一,他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這個榆木,一點都不夠意思,虧得她剛剛還想著將她畢生總結的智慧結晶傳授給他,關鍵時候還是只能自己靠自己了。
葉蕁將自己的身子朝旁邊挪了挪,公皙懌個子太高了,將她整個人都罩在陰影里,她要跟他拉開點距離,透透氣。
“那個……”
&nbs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你知道砸掉的這些東西有多貴嗎?”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但葉蕁只說了兩個字,就被對方的聲音壓停了下來,可能是砸了人家的東西心有點虛。
葉蕁舔了舔唇角,不要命的問了句︰“有多貴。”
旁邊的胡里延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毛巾拿下來後,他的右眼被打的地方有一點淤青,但他似乎並不在意,看著葉蕁道︰“多貴?這問題好,怎麼說呢,你可能這輩子都要留在這里做苦力了,然而……還不夠,可能要幾輩子。”
葉蕁朝他瞪了一眼,胡里延臉上的笑意更深。
“我不是故意的。”葉蕁在公皙懌周身散發的冰冷氣息中,憋了半天才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公皙懌看著葉蕁,室內的燈盞幽暗,照得他的那雙眸子黝黑深邃,如臨淵下的暗泉,表面平和,內里有什麼洶涌,外人無法知曉。
葉蕁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眼楮誠實的朝著門口望去,想著只要出了這個門,就能看見繁華的街市,就能背著自己的銀子,找個舒服的地方住下了,這門明明離她只有幾步的距離,為什麼她現在卻覺得十分的遙遠。
若不是胡里延今天胡攪蠻纏的找她麻煩,她怎麼會落得如此悲慘的境地,之前老爹欠下的外債還沒有處理好,她這邊倒好,來了個更大的,而這里欠下的債,她真的還不清。
看來等逃出去後,找到老爹,他們父女倆又要逃到那個荒僻的地方去了,這下惹到的人不像以往的那些,怕是沒個三五年也是不能出來的了,到時候她大好的青春都耽誤了。
葉蕁越想便越覺淒涼,越想越看坐在一邊的胡里延不爽。
胡里延似乎感覺到了葉蕁那一副想殺死她的目光,他一向都是什麼都不顧忌,被她這麼盯了半晌,卻覺得背後憑空生出寒意,總有種以後自己會栽到這丫頭手里的感覺。
他摸了摸自己眼楮上的淤青,站起身來走到公皙懌和葉蕁的面前,拉著葉蕁生澀的說了句︰“走。”
葉蕁被他從公皙懌的桎梏下拉出,覺得沒有壓迫的空氣格外的好,也沒有注意到她的手正被胡里延拽著。
胡里延拽著葉蕁還沒有走出幾步路,葉蕁便覺得自己的另一支手也被人拽住了,側頭一看,公皙懌那張萬年淡漠的臉又出現在她面前,自己的兩只手都被拉住了,葉蕁很覺得莫名其妙,下意識的想收回來,卻發現手臂上的力度同時被加重。
這場景……讓葉蕁瞬間腦補了一場狗血劇情,而自己這樣被物品一樣的拉扯間成了這狗血橋段的犧牲品。
公皙懌看了一眼葉蕁,對胡里延道︰“她留下,你可以走了。”
胡里延拽著葉蕁的手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反而因為公皙懌的這句話而賭氣似的拽得更緊了︰“你……松,她…走”
兩個人竟然神奇的在沒有葉蕁的翻譯下听懂了各自說得不同的話,大概是剛剛的那個橋段發生的太頻繁,以他們的經驗猜都能猜得出來。
就在情況又一次要陷入僵局時,胡里延突然將臉湊到葉蕁的耳邊問道︰“你想跟著誰走?”
葉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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