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茗傳一直閉著眼楮養神,他和所有人一樣,認定林銳會推脫掉這場注定慘敗的斗茶。忽听林銳要應戰,急忙睜開眼楮,問道︰“小林,你確定要斗茶?”
路茗傳還是想在最後一刻拉林銳一把。林銳剛才的評茶,讓路茗傳刮目相看,他實在不想看到林銳吃虧,更不希望白芒這個品牌毀于一旦。
林銳笑了笑︰“老師,都到這份上了,我有什麼辦法,今天做了縮頭烏龜,以後我在縣一中還怎麼混!”
路茗傳嘆了口氣,閉上了眼楮,心頭滿是疑問——林銳這個學生,究竟懂不懂茶?說他不懂吧,他剛才的評論,極為精到,絕不是一般人能說的出來的。可說他懂吧,他怎麼要去找死!
黃永祥也是大為搖頭。邱家父子在黃水窞的做派,讓黃永祥憋了一肚子火,所以,他豈能給他們一個翻盤的機會!可林銳這小子,非要和邱瑭都一場。這一場輸贏毫無懸念,林銳必輸無疑,他自己丟臉也就罷了,還幫著邱家長了臉!這小子到底是聰明絕頂還是蠢到了家!可事到如今,黃永祥也是無話可說。
斑斕倒是來了精神。
原先,她認定林銳這小子會做縮頭烏龜。一個小刁民,從來不會把什麼尊嚴名譽看在眼里,這種人,從來就是寧願跪著生也不願站著死。可林銳居然要選擇了站著死!這讓斑斕大感欣慰。
斑斕的欣慰,不是因為對林銳選擇站著死表示敬佩。而是因為,斑斕的機會來了!
這個小刁民,從昨天就鄙視她,今天在黃水窞又出盡了風頭。長此以往,斑斕在這個小刁民面前就很難抬起頭來了。現在,在岫岩面前輸個體無完膚,正好打一打他的囂張氣焰!斑斕想好了,等白芒敗下陣來,斑斕再出面,指出岫岩勝出白芒,純屬以強凌弱,替林銳把面子找回來,如此一來,林銳就欠她一個天大的人情,從此之後,再也不敢鄙視她!
黃永祥只得招呼賈聰敏,在正對裁判席方向,安放了一張茶台,與邱家、秦家茶台呈品字形。
賈聰敏不敢怠慢,親自布置茶具,每一個茶具都是親自檢查,生怕再出一點紕漏,確定無誤後,方才說道︰“有請白芒茶仙子!”
斗茶一方,只有兩個人出場,一個茶仙子,一個茶博士。
岫岩一方,茶仙子是柳青青,茶博士是邱瑭,兩人早已坐定,所以,只需有請白芒的茶仙子。
邱瑭笑道︰“瞧瞧林家姐弟寒酸相!青青,今天真是委屈你了!”
柳青青嘆道︰“有什麼辦法,今天只好掉一下身份了!”
柳青青和邱瑭的對話,雖然很輕,但場中十分安靜,眾人都听得清楚。
林家只有姐弟兩人,茶仙子茶博士只能落在他兩人頭上,姐弟倆衣著寒酸,與盛裝下的柳青青、邱瑭,簡直就是烏鴉對鳳凰。這一場比拼,還沒開始,白芒就落了下風。
鄔金水知道林家姐弟穿著太過寒酸,慌忙說道︰“三姐,你雖然很漂亮,可畢竟這是斗茶,吶,我的意思,請姜小姐代勞一下。”
鄔金水雖然不懂茶,可知道斗茶的機巧。斗茶很大程度上,斗的不僅僅是茶,也是人!鄔金水對林巧的容貌充滿信心,可對林巧的衣著,卻不敢抱有絲毫幻想。對方的柳青青是盛裝出場,林巧這一身粗布衣衫,實在難以與之抗衡,所以,鄔金水想到了姜盈盈,這個城里來的大小姐,渾身上下都是名牌,應該能壓倒柳青青一頭。
姜盈盈倒是有自知之明,這位黃金姜大小姐,從來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里會沏茶,慌忙擺手︰“不行不行,我不會沏茶!這樣吧,請秦湘出手!吶,秦湘,你一口一個‘小銳’,人家幫你那麼大的忙,小銳有事,你總該幫一把吧!”
那姜盈盈卻也實誠,秦湘喊“小銳”,姜盈盈听著十分刺耳,數次跳出來指責。但現在事關白芒生死存亡,姜盈盈也能捐棄前嫌,聯合秦湘一致對外。
秦湘很是為難︰“姜小姐,我不是不幫,按規矩……”
邱瑭打斷了秦湘的話︰“按規矩,外人不能掌茶!”
邱瑭就是要欺負林家姐弟寒酸,讓林家姐弟出丑出到家!
邱瑭極不禮貌地打斷秦湘的話,眾人都是暗道邱瑭沒教養。不過,他的話說的也是實情,黃水窞斗茶,不比別處,那是品牌之爭,外人不能掌茶。柳青青幫岫岩掌茶,原本也不和規矩,但坊間傳聞,柳青青是邱家未來的兒媳婦,所以,大家也就不說什麼!秦家與林家素無往來,如果秦湘幫林銳掌茶,那就實在說不過去。
姜盈盈喝道︰“外人不能掌茶!那內人……那還是林巧做茶仙子吧!”姜盈盈猛地醒悟過來,如果秦湘掌茶,那她不就成了林銳的內人!此事萬萬不可!
林巧輕聲說道︰“不敢勞動秦姐姐,還是我自己來吧。”
鄔金水苦著張臉︰“三姐,你那身衣裳,實在是……”
林銳冷笑︰“鄔金水,我三姐衣裳怎麼了?你他媽的沒見過就不要在這里胡說!”
“林銳,我是為三姐好。”
“為三姐好就給老子閉嘴!”林銳喝道。
秦湘急忙說道︰“巧丫頭,我還帶了有一身行頭,你若是不嫌棄,就穿我的。”
林巧從背簍里拿出一個藍布包袱,站起身來,卻是落落大方︰“謝謝湘姐,我帶了裙子的!只是,得找個地方換一換!”
到了現在,林巧才明白,林銳為什麼要讓她帶著裙子,這小子不是要賣她的裙子,而是存了心要讓她做茶仙子!
在磨山村沒出門的時候,林銳就想好了,這次進城,不是賣茶,而是斗茶!
林巧這一趟進城,原本很是膽怯,畢竟從來沒出過磨山村,沒見過大世面。可到了現在,站在黃水窞這高檔會所里,面對眾多達官貴人,反倒一點都不緊張了。
這一路上,有林銳這個弟弟罩著,林巧覺得踏實。在碼頭,林銳打敗了馬斌,在黃水窞,林銳舌戰眾人,氣場強大,林巧愈發信賴這個弟弟。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但最重要的,還是林巧佔據了心理上的優勢!
林巧外秀內慧,少的只是見識。經過這一天的見聞,林巧發現,所謂城里人,也不過如此!尤其是在這黃水窞,這些道貌岸然的達官貴人,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其實從骨子里,與莫家兄弟那一對干人沒什麼兩樣!都是欺軟怕硬毫無廉恥。而林巧自信,比這些人更為高貴!
高貴的不是財富,而是精神!
有了精神上的優勢,林巧就不害怕了,而是充滿了自信!
一個充滿自信的美女是迷人的!
所以,當林巧站起身來,全場人的眼楮,都為之一亮!
這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女孩子,身上綻放出奪目的光芒。
“好漂亮啊!”雲朵一聲驚嘆。
“漂亮有什麼用,穿得破破爛爛的!”李美桃嘀咕著,眼楮卻是不由自主跟著林巧走,心里更是大為尷尬,自以為萍水縣美女前三名,可在林巧面前簡直沒法比,這個林巧要是打扮出來,不知道會美成什麼樣。幸虧她是個窮丫頭,沒錢買好看的衣裳!
賈聰敏慌忙跑了過來︰“林小姐,請隨賈某前去更衣。”
鄔金水喝道︰“賈聰敏,你獻什麼殷勤,她是我三姐!又不是你三姐!自然是我去伺候!”
秦湘說到︰“你們兩個男人算怎麼回事!巧丫頭,跟我走吧!”
林巧點點頭,從背簍里取出藍布包袱,跟著秦湘,轉到了屏風後面。
眾人紛紛議論︰
“林家丫頭長得的確漂亮,可畢竟家道貧寒,看那藍布包袱,土得掉渣,里面能有什麼好衣服。”
“是啊,山里人,就是過年的衣衫,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見過山里姑娘的衣裙,雖然還是有些味道,只是太土,料子也差,怎麼打扮,也不能和柳小姐這樣的城里小姐相比。”
“她恐怕連口紅都不會用。不懂時裝,不化妝,就更沒法比了!”
“真是可惜了一副好樣貌。”
……
不一時,秦湘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回到自己的茶台旁坐下。卻沒見林巧。
眾人又是議論紛紛︰
“林家丫頭呢,怎麼不出來?”
“是不是怕了,不敢出來!”
“這也不怪她,一個鄉下丫頭,裙子八成太土,穿出來難為情。”
“畢竟是小戶人家,上不得台面!”
“邱家不厚道,逼著人家姑娘出丑!”
邱瑭大刺刺對著屏風叫道︰“丑媳婦早晚要見公婆,藏著有什麼用!還不快出來,浪費大家時間!賈聰敏,你還快去催!”
邱瑭這話說得太不厚道,眾人都是搖頭︰硬逼著一個農家小丫頭當眾出丑,這也太過分了!
“邱哥,女孩子打扮,是要費點時間,你耐心點成嗎!”賈聰敏不冷不熱地說道。今天邱瑭公然作弊,把個賈聰敏搞得差點下不了台,賈聰敏早就對他憋了一肚子氣,那邱瑭卻還是這般大套,賈聰敏心里實在難以接受。
邱佔奎喝道︰“煩請賈少去催一催,不要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賈聰敏冷笑一聲,不緊不慢走到屏風邊,一探頭,卻是愣在了當場,如泥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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