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斌在西城碼頭橫行了這麼多年，從來沒人敢當面和他理論，今天突然遇上一個要說話的，馬斌氣不打一處來，又見這麼多人圍觀，面子上更加下不來，打定主意要拿林銳開刀，殺一儆百，看以後誰還敢頂撞他。周圍看熱鬧的人都知道馬斌的脾氣，林銳恐怕不是挨一頓拳腳的事，弄不好，小命都保不住。
眾人都替林銳捏了把汗，不少人搖頭嘆息，暗暗責怪林銳不知好歹強出頭。也有人抱有一線希望，或許林銳真能說服馬斌，放過林巧，當然，這個希望極為渺茫。
鄔金水看出馬斌動了殺心，急的在一旁叫道︰“林銳，這是我家，沒你說話的地方！趕緊給老子滾出去！”
鄔金水這話說得凶，其實是要林銳趕緊拉著林巧走人。
以往，都是鄔金水罩著林銳，今天的對頭是青蛇幫，鄔金水自身難保，這小子卻也仗義，打定主意，只要林銳帶著林巧跑出了店，他就拼死拖住馬斌，掩護林銳和林巧撤退，媽的，大不了一死！
卻听林銳冷笑︰“鄔金水，平日里都是你罩著老子，老子欠你不少人情，吶，今天該老子罩你一次了！”
“你他媽的說啥？老子鄔天罡要你罩？趕緊帶著三姐滾蛋！”鄔金水臉都綠了，平日里，林銳在縣一中，連女同學都打不贏，今天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要強出頭。那馬斌豈是好惹的！
林巧也在一邊起哄︰“小銳，怎麼能這樣跟金水說話呢！平日里多虧了人家照應你。今天咱也不怕，有金水在，沒事的。”林巧是個實誠人，認定鄔天罡可以擺平任何事。
林銳鼻子一哼︰“吶，三姐，我是說，你這是我三姐，又不是鄔金水的三姐！輪不到他出頭！”
鄔金水急的抓耳撓腮——林銳這小子完全听不懂人話啊！
“喲呵，原來這窮小子才是我小舅子！”馬斌大笑︰“既然是小舅子說話，我這個做姐夫的，當然要洗耳恭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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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巧听出這不是好話，氣得滿臉通紅，怒視馬斌，卻也並不露怯，原因嘛，還是因為身邊有個鄔天罡。殊不知，鄔天罡已經做好了殺身成仁的準備。
那林銳非要出頭，自己斷了退路，鄔金水無可奈何，只能搖頭嘆息，烏建國和陳鳳瓊兩口子，更是急的團團轉，他們惹不起馬斌，又不能眼睜睜看著林家姐弟受辱，只得在一旁嘆息落淚，無計可施。
林銳卻是淡淡一笑，說道︰“馬哥，我姐的事，暫且放一放，先說說鄔家面館月例的事。”
“好說，只要讓你姐姐陪我一晚上，鄔家面館的月例就免了！”馬斌笑道，沖著林巧吹了聲口哨。
林銳冷冷一笑︰“馬哥的名頭，我林銳也是久有耳聞。馬哥在來鄔家面館收月例錢，我也遇到過幾次。只是，我心里一直有個疑問，還請馬哥指教。”
“啥疑問，說出來，老子給你指點指點！”
“馬哥不事產業，整天游手好閑，一不勞作，二不動腦，三不出本錢，這些店鋪與馬哥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請問馬哥，你怎麼可以心安理得地在碼頭上挨個店鋪收錢呢？要是我，早就羞死了。馬哥，你這臉皮厚得的確令人敬仰！”
林銳在校住讀，時常跟著鄔金水來吳家面館，也踫到過馬斌來收保護費。但林銳只當是沒看見。這有兩個原因，其一，黑社會不是鷂單位的業務範疇，單位嚴禁員工見義勇為打抱不平。其二，也是最重要的，那個時候的林銳，雖然外表寒酸，工作津貼加上外勤津貼，一個月有萬把塊錢，在萍水縣這麼個小地方，算是個小富翁。因為手里有錢，也不覺得一個月五百塊錢的月例，是多大點事。
而現在，林銳窮得賣褲子，想盡辦法賺錢，這才知道平民百姓生活的艱辛。鄔建國、陳鳳瓊兩口子守著小面館，省吃儉用，供鄔金水這小子讀書混社會，辛辛苦苦賺來血汗錢，一個月所剩無幾，還要被馬斌敲詐掉五百！林銳在萍水縣只有鄔金水這一個哥們，以前，卻是眼睜睜看著烏家被馬斌敲詐，而無動于衷，這讓林銳大為慚愧。
所以，林銳今天是鐵了心要出頭，不僅是為了林巧，更是要為烏家討個公道！
且說，林銳這幾句話，說的擲地有聲，話音一落，馬斌怔在了當場。
馬斌以為，林銳這山里來窮小子，一定會低聲下氣苦苦哀求放過他，這種人在西城碼頭上，馬斌見多了。這種人沒長眼，剛開始還嘴硬，只要馬斌一瞪眼，立馬軟蛋，哭求馬斌饒命。
林銳這小子應該也不例外。
可沒想到，林銳的話，一句比一句硬。
馬斌以為听錯了！
一個山里來的小崽子，竟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面奚落他！這小子是在說胡話嗎？
周圍圍觀的人，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林銳的話，句句說到眾人的心坎上，可這種話，從來就沒人敢說，更沒人敢當著馬斌的面說。
馬斌怔了半晌︰“他說什麼？”
“你的臉皮厚！”一個小嘍羅答道。
“放屁！”馬斌一個耳光扇在哪小嘍羅臉上。
“不是，馬哥，不是我說的，是那小兔崽子說的！”小嘍羅捂著臉叫道。
馬斌終于確信，他沒听錯，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
鄔金水見林銳惹了大禍，急忙說道︰“馬哥，林銳這兩天發燒，燒糊涂了，他這是說胡話！您大人大量，千萬別當真！”
馬斌臉色鐵青，一抬手給了鄔金水一耳光，指著林銳的鼻子冷笑︰“小子，你他媽的活膩味了！”說著，一擺手︰“給老子下零件！”
身後三個馬仔二話沒說，從衣衫下面拔出刀，沖向林銳。
青蛇幫在之所以能在西城橫行霸道，就是因為，這些滾刀肉心狠手辣，所謂“下零件”，就是砍斷對方的手腳，讓他終身殘廢。而且，從來就是言必行行必果！馬斌下了命令，青蛇幫絕不會空手而歸！
面館里里外外的食客看客們，眼見青蛇幫行凶，唯恐血沾到身上，嚇得四散奔逃，跑到街對面的屋檐下，惦著腳伸著脖子觀望，小聲議論︰
“那山中小子沒見過世面，這一下要吃大虧了！”
“他吃虧也是活該，那青蛇幫是好惹的嗎！”
“那小子不長眼也就罷了，死了也是活該！可連累了鄔建國一家三口，鄔建國兩口子老實本分，遭此無妄之災，都是那小子惹的禍！”
有人更是憤怒︰“豈止是連累烏家三口，只怕咱們這些人，都要受連累，那馬斌心狠手毒，這口氣沒順，一定會拿咱們出氣！”
“弄不好，保護費又要漲了！
“都怪那小子多事，讓咱們跟著遭殃！”
弱者之所以弱，就是因為，他們認命！青蛇幫橫行西城這麼多年，無人敢于反抗。現在，林銳站住來為他們出頭，這些平日里被青蛇幫欺壓的商販，不僅不為林銳叫好，反倒責怪林銳多事！萍水縣城雖然是城市，可骨子里，與五嶺山一脈相承——畏服強權，自甘懦弱！
眾人正在議論紛紛，忽听“砰”的一聲悶響，就見一個人從面館里飛了出來，硬生生摔在街道上，痛苦嚎叫，卻是爬不起來，顯然是腿斷了。
眾人一片驚呼，嘖嘖嘆息︰“看嗎，這就是和青蛇幫做對的下場，腿讓人家打斷了！”
“馬斌從來說一不二，這也是那小子自作自受！”有人幸災樂禍。
又听“砰砰”兩聲，面館里又飛出兩人，栽在街道上，三人滾成一團，痛苦不堪。
眾人搖頭嘆息︰
“鄔家兩口子也倒了你小子的霉！”
“可憐啊，一家人都斷了腿，以後日子怎麼過。”
有人眨巴著眼楮叫道︰“咦，好像不是那山中小子！”
眾人這才定楮一看，都是作聲不得——倒在地上的三個人，胳膊上都刺著青蛇！
那是馬斌的三個馬仔！
三個人都是受了極重的傷，至少有兩個斷了胳膊腿，剩下一個捂著胸口滿地打滾，卻是喊叫不出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斷了幾根肋骨。
眾人正在詫異，忽見一條大漢從面館里倒栽了出來，卻是腦袋先著地，一聲脆響，頓時血流滿面，那大漢連聲哀嚎，掙扎著爬起來，額頭上鮮血淋灕，如同是陰間惡鬼一般。
“是馬斌！”眾人齊聲驚呼。
青蛇幫龍頭老大馬斌，被人從面館里面扔了出來！
就見面館里走出一個人來，身材瘦弱，年紀不過十七八歲，一臉的學生氣，正是那山中小子林銳。
還有人沒搞明白，猶自大喊︰“這小子他敢打青蛇幫的人，我看他活膩了……”
話音未落，只見那滿面鮮血的馬斌，“撲通”一聲，跪倒在林銳腳下，喘著粗氣叫到︰“林先生饒命！”
眾人頓時目瞪口呆。
那馬斌在西城碼頭上，橫行十幾年，從來都是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只有別人給他下跪的，哪里見過他向別人下跪的，下跪不說，還連聲求饒！昔日威風蕩然無存！這哪里像是龍頭老大馬斌，分明就是個苦人兒！眾人都以為是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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