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銳爭辯︰“大姐，我哪里忽悠人了，我是足智多謀！”
“屁個足智多謀，是一肚子壞水！”
以往，林銳遭到斥責，都是林巧出面替他解圍，而今天，林巧蹲在炒鍋旁，只管忙著往鍋里添茶芽，任憑林霞斥責，一聲不吭，反倒是林鳳看不過去，說道︰“行了行了，小銳你就別說了，快去吃飯。”
林銳很是無趣，見林巧忙得滿頭大汗，腆著臉皮說道︰“三姐，你吃了嗎？”
“吃了！”林巧頭也不抬，只顧忙自己的。
“三姐，小心燙著手。”林銳慌忙獻殷勤。沒給林巧禮物，林銳心里內疚，更怕林巧改弦易張，站在了對立面。
林巧斜了他一眼，並不答話。
看來，有關禮物的事，林巧還沒有放下！
林銳心中惱火起來。爭取了一個林鳳，失去了一個林巧，這事實在是劃不來。
林家母女在鍋邊忙活，林銳也插不上手，站在旁邊，也沒人理他，自覺無趣，只得一個人來到廚房，灶台上，擺著兩個筲箕，盛著饅頭和包谷，旁邊一個土碗里是中午剩下的涼拌魚腥草。
林銳吃了兩個包谷一個饅頭，只吃了個半飽，卻也不好意思再多吃。鐵鍋拿去炒茶了，家里沒了做飯的家伙，這些包谷饅頭魚腥草，至少還要支撐明天。如果一頓都讓林銳吃光了，林家母女就得餓一天肚子。
太陽落山，夜色降臨，寒風習習，林家小院里，卻是熱火朝天。
母女四人圍著爐灶，正干得起勁。林巧和林鳳掌茶，林霞加柴，彭大珍則是收拾炒出來的成茶。
林巧和林鳳都是費家茶坊的“技術能手”，尤以林巧技術最為精湛，所以，炒茶以林巧為主，林鳳為輔，主炒是林巧，林鳳則是掌控火候。
炒茶靠的是手感，手感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感覺茶芽的在鍋中的變化，二是感知鍋壁的溫度，茶芽變化與鍋壁的溫度，又是相互影響，互相制約。所以，手感掌控極為關鍵。全憑炒茶者的感覺和靈性。而靈性是天生的，學是學不來的。在磨山村，甚至在整個五嶺山，林巧靈性第一，林鳳第二。正因為如此，費良田的茶坊才能在磨山村開下去，否則，一個只能收到野茶的小茶坊，早就開不下去了，可以說，林巧林鳳是費家茶坊的台柱子！也正因為如此，林銳才敢自家炒茶，否則，林銳可不敢拿那麼精貴的白芒冒險，要知道，如果把這些芽尖交到俗手手里，不僅炒不出成茶，這些茶芽也徹底毀了。
林家姐妹，一個掌茶，一個掌火候，配合得天衣無縫。第一鍋成茶已經出鍋，小院里，飄蕩著淡淡的茶香。
林銳鼻子嗅了嗅，滿意地點點頭，他不會炒茶，但品茶卻是個高手——林家姐妹成功了！她們炒出了上等白芒！
這種品相的白芒，拿到萍水縣城柳條街，絕對是搶手貨！那里的茶商會搶著要！
只是數量太少，今天采到的芽尖，總共不到十斤，脫水之後，頂多只能炒出斤把成茶，哪怕是頂級精品，也只能賣個三四千，如果收購商故意壓價，那就更少了。崖上那株白芒樹，十天後還可以收一伐芽尖，可產量也十分有限。
指著這點白芒發財，還遠遠不夠。
林銳暗自皺眉——原料不足，可惜了林家姐妹這一手好技術！
林霞負責送柴，忙得滿頭大汗，見林銳出了廚房，沒好氣地說道︰“牛犢子，吃飽了喝得了，又幫不上什麼忙，趕緊回家去，站在這里礙眼！”
林霞下了逐客令，沒法賴在林家姐妹的炕頭了，林霞已經釜底抽薪，幫他把家里炕頭收拾干淨了，沒有理由賴在林家的炕頭上，今天晚上是撈不著聞香了。
“那好，彭嬸，三位姐姐，你們忙，我先回去了。”林銳訕訕說道。
母女四人的關注點全在鐵鍋里，誰也不搭理他。
這也難怪，這是林家第一次炒茶，而且，炒的又是白芒，稍有差池，損失巨大，所以，大家都顧不上林銳。
林巧在鐵鍋邊，全神貫注炒茶，爐火印在臉上，紅彤彤的，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更加漂亮。
“三姐，那個，我先回去了。”林銳腆著臉皮又說了一聲。
“嗯。”林巧的手在鍋里撥拉，頭也沒抬。
“二姐，我走了。”
“快走快走！別打岔！”林鳳不耐煩地擺擺手。
“大姐……”
林霞斥道︰“你有完沒完！不幫忙也就罷了，還搗亂，把巧丫頭被燙著咋辦！”
林銳慌忙說道︰“不是，我是說，三位姐姐炒好了茶，先收好。明天一大早我就過來，吶，我去縣城賣茶。”
“明天就賣茶？還要去縣城？鄉里就能賣！跑那麼遠干什麼，還要花車錢！”林霞叫道。
林鳳林巧也抬起了頭，兩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林銳，都是一臉的不屑。
磨山村村民采到了白芒芽尖，都是拿到棋盤鄉鄉場上去賣給茶葉販子。三姐妹想當然地以為，把白芒成茶也是這麼個銷路。林銳要把成茶帶到縣城里賣，純屬多此一舉。鄉場距離磨山村只有七八里地，而去現場有三十公里的山路，坐鄉村巴士一去一回，得一天的時間。化時間倒也沒啥，關鍵是坐車要花錢，在林家姐妹看來，這錢花得實在不值。
林銳心頭暗罵三個豬腦子美女。
“大姐，成茶必須要趁新鮮才能賣出格好價錢，耽誤幾天，價格就垮了，所以，宜早不宜遲。”林銳說道。
“那也用不著去縣城啊。”林霞鼻子一哼︰“你不是不想趁機去縣城里玩啊？我听說，很多中學生不好好讀書，逛網吧打游戲。你是不是想進城打游戲？”
“我有個鬼的心思游戲！” 林銳說道，他做獵殺者經歷的那些獵殺，比任何游戲都要精彩刺激得多！去打游戲，純屬吃飽了撐的！
“你啥意思？不打游戲，你想干啥！”林霞問道。
彭大珍說道︰“霞丫頭，小銳下學期就要高考了，他得抓緊時間復習功課。哪里有什麼心思打游戲。”
林銳的確是沒有閑心打游戲，但不是因為高考，現在讓他上考場，他都是十拿九穩。林銳心煩的是，背了一屁股債，想死的心都有了，哪里還有心思玩。
林霞喝道︰“既然如此，明天賣茶的事，你就別管了，在家復習功課，我和鳳丫頭去鄉場賣。”
“不是，大姐，你听我說。采來的芽尖拿到鄉場上賣給那些茶販子，倒也沒啥。可把成茶賣給茶販子，那就是賤賣了！尤其是白芒，尤其是三位姐姐炒出來的成茶，那是上等品相！如果賣給那些茶販子，那不是賤賣，簡直就是糟蹋三位姐姐的勞動！”林銳早就聞出來了，林巧這次炒出來的白芒，品相不是一般的好！簡直就是絕品！
林鳳、林巧善于制茶，就是普通的邊角料，到了她們手里，制出來的成茶，成色都要上一個檔次。而今天，她倆手里的原料是上等白芒芽尖，這兩姐妹一個掌茶一個掌火，精工細作，出來的成茶，非同一般！ 白芒分為上中下三等，而今天的成茶，乃是上等中的上等！
“怎麼就糟蹋了？”林霞腦子還是沒轉過彎來。
林銳暗罵這個太平公主，就知道拿架子以大欺小，腦子里實在是沒啥東西。卻也不敢罵出口，只得耐著性子說道︰“那個，大姐，鄉場上那些茶販子，欺負鄉民沒見識，收購白芒，不管成色好壞，都是一個價，而且是最低價！二姐三姐是知道的，你們自己說，他們能給你們多少錢？”
“我听費大叔說，白芒成茶五百塊一斤呢。咱們能炒個兩斤的樣子，就是一千多塊錢了。”林巧說道。
“不少了啊！”林霞叫道︰“小銳，我看你是貪心不足！”
“太平……啊，大姐！”林銳惱火起來，差點喊出了“太平公主”︰“在縣城里，白芒成茶，下等品都是八百塊一斤！茶販子才給五百，簡直就是搶劫！二姐三姐炒出來的白芒，絕對是上品！甚至是上品中的絕品！就算按照上品收購，那也是一千五百塊一斤啊！”
林鳳大叫︰“這麼多啊！”
“可不就是這麼多嘛！”林銳心道，你們三個真是沒見過錢的娘們。按照林銳的想法，這些白芒的收購價，應該是在兩千塊一斤左右。
“你吹牛吧！”林霞不敢相信。
“我吹個鬼的牛！我吃飽了撐的！”跟幾個沒見過錢的山里丫頭說錢，實在是累得慌。
林巧輕聲說道︰“大姐，小銳是有些毛病，可他不會說謊的。”
“還是三姐了解我！”林銳贊道，心里卻是很不舒服。林巧這話，與她平日里的口氣大不相同，以前，林巧眼里的林銳，根本就是沒毛病，怎麼做都是對的，今天居然揚言林銳“有毛病”！看來，這丫頭因為禮物的事，立場發生了動搖。
林鳳點頭︰“大姐，如果是這樣，咱們賣到鄉上去，那也太虧了！”
“那咋辦？”
三個丫頭把腦袋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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