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一樣一樣收拾,將要留下的東西歸攏妥當後,忽然發現背包最里面有一張折疊的紙。他可不記得自己往包里放這玩意有什麼用,也不知是葉冰還是孫鵬英所留。
“多大人了,還玩這種把戲!”
沈白把折紙拿了出來,看到透過紙張印出來的密密麻麻的字,忽然想起了當年給那女子寫過的一些信。自從因打架被關入看守所後,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的人生軌跡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在與權力機構和修行勢力斗智斗勇的過程中,他以為自己心智已經純熟,以為早已不是當時年少,以為徹底忘記了信里的內容、忘記了那個人、忘記了那些事,可此時看到寫滿字的信紙後,他忽然觸景生情,赫然發現自己想當然的遺忘,不過是將難以言表的往事藏在心底,卻經過歲月的洗刷後露出最柔弱的部分,只要露出來,就會疼到心底。
唉!
沈白攸然長嘆,不只是夢境世界的身體,就連現實世界的身體也感受到了這種莫名的心傷,也同時發出一聲長嘆。
無鹽和沈白一樣都在悄悄劃水,只出工不出力的看大家開啟密境,沈白忽然的一聲長嘆,差點沒嚇得無鹽跳起來,她有些惱道︰“你嘆什麼氣?嚇死我了。”
“我嘆氣,是因為密境要打開了,也就意味著大家齊心合力的時候要結束了,還不知道打開後,會出現什麼樣子的你爭我奪,也許又是一副人生百態。”
沈白民間奧斯卡影帝的頭餃可不是浪得虛名,許多話張口就來,而且特應景,好像他此時就是如此想的一般。無鹽不知道這貨哪里來的感慨,白了他一眼,繼續看熱鬧。
此時破解第二重密境的封印已經有一下午了,據說只破解了三分之一,如此這般還需要一整夜。塑靈境的修者已經分批次休息恢復靈力,唯有先天修者才能禁得住如此消耗,沈白和無鹽也借機撤了下來,他回到帳篷里將夢境世界的東西都傳送過來放好,這才又回到山前看人鬧。
盡管如此封印陣法只破解了三分之一,但因陣法被削弱,原本高聳巍峨的雪峰和未曾破解已大有不同,在原本白雪皚皚的雪峰腳下,又有一處空間憑空顯化出來,以至于將原本靠近雪峰的生門、休門部眾擠到了更遠處。
這片新出現的空間朦朦朧朧,神識不可探查,偶爾會有陣陣清香從空間內傳出,僅聞之清香,就讓眾修者體內靈氣運行速度加快,精神為之一振。
這便是第二重密境,雖未開啟,已讓人心之向往。
沈白卻在聞到清香後有些詫異,這個香氣,似乎不是第一次聞到,可卻想不起來到底何時聞過,只能歸結到自己有些神經質了。
夢境世界的沈白略有忐忑的展開折紙,一手娟秀的小字非常小清新,孫鵬英的字慘不忍睹他是知道的,那麼能寫出這種字的定然是葉冰無疑。
可是開篇稱呼卻讓他這個老司機差點翻車。
“新主人,你好。”
什麼情況!
沈白感覺腦袋如同被大錘當頭砸上,雙眼全是金星,雙耳嗡嗡作響,那只狗竟然給他寫信!而且這字寫的如此漂亮,這是要徹底顛覆人生觀的節奏!
“有件事哈哈覺得只能對你說。”
沈白把好“方向盤”,心里問候哈哈的八輩祖宗,不明白這只狗要鬧哪樣,還神神秘秘的寫了封信藏在背包里,差點讓他“車毀人亡”。
“你還記得我說過我曾經的主人吧?我記得主人的聲音、主人的容貌、主人的氣味。那日主人的朋友開了一扇門,大家依次通過門戶,然後我就和主人分開了。我苦苦尋找主人卻找不到,直到英子和冰姐姐來到。”
沈白撓撓頭,故事開始朝著有意思的方向發展了,難不成英子和葉冰之中,有人是二哈的主人?但往下看,又一次被這只狗弄翻車了。
“我很確定,英子和冰姐姐都不是我的主人,她們和主人幾乎沒有什麼相同的地方。”
馬丹!沈白翻到下一頁,繼續往下讀。
“但不知為什麼,我在冰姐姐身上雖然感受不到和主人相同的氣息,卻總感覺冰姐姐和主人有關系。今天在神山前,哈哈去找你們,忽然在冰姐姐身上感受到了主人的氣息,那是一種若有若無的香氣,普通人很難聞到,卻能讓人心神不知不覺中振奮。”
沈白微微詫異,在神山腳下,二哈被神山的莫名力量驅趕回去,再回來時,沈白已經引動了葉冰的記憶封印之力,如果二哈忽然有了感覺,莫不是因為葉冰從前的記憶?
可這件事又有些不通。無鹽曾說過,葉冰是現代基因技術培養出來的,她從前的記憶是冰冷的培養槽,又怎麼會有二哈前主人的氣息呢!
不,不對。
沈白閉目回想,當日無鹽說過的話清晰回放。無鹽曾說在葉冰的培養器皿旁,還放著一副棺材,棺材里面是個美麗的女子。那女子才是葉冰“前身”,而葉冰封印的記憶,
應該是“前身”的記憶才對。
從二哈的經歷能夠確定,二哈十有**是跟隨著奇人方無邪來到此界的,而葉冰“前身”也應該和方無邪有聯系,那麼十有**葉冰的“前身”就是二哈的女主人。
“新主人,我懷疑冰姐姐就是我的主人,但她容貌、性格和氣息都變了,如果是哈哈的主人,為何又不認得哈哈?哈哈不敢問她,你能幫我問問她嗎?”
放下信,沈白久久不能平靜。
如果當年棺材里的美麗女子是葉冰的前身,那就說明在神山下破解葉冰記憶封印時,真的釋放出了葉冰“前身”的記憶,所以二哈才會有所感應,聞到“特殊”的香氣。
但為何葉冰沒有對他提及記起了一些事情呢?而且,特殊的香氣又是什麼鬼?
沈白仔細回想,他到是沒記起有什麼香氣,但當葉冰體內特殊的氣息顯化出來時,曾有綠綠的嫩芽散發出柔和的光,不會和那綠芽有關吧?
沈白盤膝坐在床上,想入定修行,卻因心中疑惑,難以定下心來,索性躺了下去,悶頭開始大睡。
樓頭殘夢五更鐘,沈白這一晚半睡半醒,夢到了好多讓其心悸的畫面,但夢醒無痕,醒來後就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修行人身體素質遠超普通人,睡覺時能控制肉身,達成最佳睡眠。如此做夢的時候就很少,連續做一晚上噩夢的時候從來沒有。這讓沈白心頭生疑,再次盤膝而坐,收懾心神,入定內視,重新審視自我。
古武修行注重打熬肉身筋骨,目的是將皮肉禁錮打熬得通透無瑕,直至與外界大天地完美應和,以此體內自生靈氣,最終達成先天。
在此過程中,肉身固然要打磨通透,神魂也要經受種種考驗。這些考驗如同砥石,將神魂磨礪得更加堅韌、更加無瑕,如此才能與肉身相配,最終達到精、神一體,靈氣自生。
沈白收攝心神而內視,能清晰印證自身皮肉筋骨血已然通透,內視時晶瑩剔透,蘊藏勃勃生機。這就說明他的第一重關卡已經到了,按照蕭美等人提供的經驗來看,昨晚夢境疊加,正是肉身打熬到一定程度後,對精神自然提出的更高要求。而且不只是昨晚,在今後一段時間,他都會如此。直到心神通透,精、神匹配,靈氣自生,精氣神並行而不悖,進入煉精化氣階段。
此時沈白最應該做的就是尋得一處密地,安心的入定修行,直至將精神磨礪透徹,安然進入煉精化氣階段。可如今朝天峰的山主“不死仙”已經佔據了附近的一座神山,也許已經得到了感應黃皮葫蘆的新方法,下一步就是揮戈逐馬,兵鋒南指,沈白必須抓緊時間遠離神佑村,才能遙遙牽引獸潮大軍的行進方向,盡可能的使神佑村跳到漩渦之外。
確定了自身問題,沈白收功起身,喚來小二打了洗臉水,給了小費之後又問了些走馬鎮的新聞,尤其是打听行商結伴趕路之事,之後在小二引領下進了大堂。
早餐非常厚道,是熱乎乎的羊湯加烙餅,濃郁的大西北風味,竟和現實世界的習俗差不多。
此時外面天還未完全亮,很多客人都沒起床,大堂的角落里坐著三桌人,也是風塵僕僕的,看樣子像是行商。為首的是個二十多歲的俊俏年輕人,體內有靈氣波動,只在通幽境中期。這伙人估計是長途跋涉後精神頭不足,仍是瞌睡連連,只說了些什麼時候出發,然後就悶頭開吃。
沈白听不到秘聞,吃完後便起身往外走。
小伙計忙道︰“客官您準備去哪?”
沈白道︰“出去轉轉?小二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小伙計拉起棉布門簾,左右看了看,見那伙行商沒有注意到,閃身把自己藏在了門簾里,這才低聲道︰“客官出去後,不要走遠。尤其是不要往路口走,那里有兵士看守,您若出去,會有些麻煩。”
“小二哥不妨說的詳細點。”沈白半推開門做出去狀,悄悄捏了一小把銅錢要塞給小伙計。
小伙計忙推開沈白的手,低聲道︰“這錢不能收,我也不敢說,客官您出手闊綽,就不要吝惜錢財,保命為先,最好,找人結伴而行。”
“曉得了,小二哥有心了,這錢你拿著,我就在門口喘口氣。”
這小伙計不過十五六歲,卻是機靈得很,也很夠意思。沈白把銅錢硬塞到小二哥兜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還沒等出去,角落里坐的的老漢嘟囔著罵了一句“這天真**冷”,還夸張的緊了緊皮襖,斜著眼瞪了下沈白,這才關注碗里的羊湯。
那領頭的年輕人腳底下踫了一下老漢,朝沈白微微點頭致歉。
沈白早已過了好勇斗狠的年紀,出門在外不容易,大家都互相謙讓一些,也就能少許多矛盾。沈白也朝對方笑了笑,沒繼續把門往大開,閃身出去後又輕輕關上了門。
沈白一出來,就覺察到街角有人轉了過來,他沒有刻意的不去看,也沒有刻意的去看,很
自然的四處遙望,最終與街角那人對視了一番。果然如小伙計說的,是個玄甲兵,體內有微弱的靈氣波動,只能算是修行剛入門,而且是古武修行。
沈白沒理那人,在門口蹲下,抓了一團雪攥在手里,一邊琢磨這些玄甲兵有什麼陰謀,一邊在听著大堂里面那伙行商說話。
為首的年輕人之前制止了老漢的埋怨,等沈白出去後,低聲對眾人道︰“老爺子,咱們出門在外,您就少說幾句。那人雖然穿著棉衣,但衣服口開著,一點都不懼寒冷,裸露的皮膚晶瑩光潤,毫無風塵痕跡,分明是個修行高手,這樣的人,是咱們能惹得起的嗎?”
“我又不是惹他,我不是罵這賊老天嗎!”老漢嘆道︰“少爺,要不來點酒暖暖身子?”
首領猶豫了一下,低聲商量道︰“老爺子,一早上喝酒,恐耽擱行程。”
“嗆!”老漢有些不滿的哼道︰“跑完這次,我就不再跑了,以後您在進莽荒,就讓二山跟著您,我這年齡大了,真跑不動了。”
首領忙道︰“如今這走馬鎮剛換了都統,就您老打過照面,這次二山又沒跟來認個臉熟,下次怕也不好說上話。”
老漢沉默一會,罵咧咧道︰“他娘的,這世道亂成這樣,干點什麼都不容易。今天是姓李的掌權,明天就換姓張的了,誰知道咱們下次再走的時候會是誰?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這張老臉恐怕也不好用嘍。”
“噓!”首領忙拽了一下老漢,壓低聲音道︰“老爺子,您這脾氣可得壓著點,現在走馬鎮的兵丁凶的狠,誰知道那句話就惹到了人,等咱們平安出了走馬鎮的地界,到時候我陪著您罵。”
沈白听得有意思,更加確定昨晚小隊長的“指點”也許就是沒安好心。他把雪團扔到房頂,撲稜撲稜身上的雪花,又開門進入了大堂。
大堂又多了幾伙客人吃早飯,沈白開門後吹入的冷風讓不少人皺眉,見他不是兵丁,有人還把手放在了刀上,可見此處民風之彪悍,也從側面說明這里並不太平。
沈白沒理會那些人的反應,朝著角落里的行商隊伍點了點頭,那首領猶豫了一下,起身朝沈白抱拳見禮。
這首領的隊伍有二十人,三個桌子坐得滿滿的,算是實力比較強。大堂內想出言不遜的人看沈白與這商隊的人相識,也都閉上了嘴,趁著羊湯還熱乎,趕緊喝湯去了。
這首領也許是看出來他修為不錯,也許就是單純的好心,在適當時候站起來朝他見禮,到是為沈白免去了一場不必要的麻煩。他朝對方拱手還禮,本想回房準備一下,若是情況不妙直接就闖入神山,諒那些玄甲兵也不會為了自己一人而闖入深山。
就在此時,沈白忽然听到客棧外面傳來數人踏雪之聲。他的這個身體因mini神像隱身後buff增幅之功,強化程度是普通古武修者不能比的,五感之敏銳和先天修者也相差不多。此時听到腳步聲,約在街角附近。
沈白略有猶豫,想了想轉身朝大堂角落走去。
見沈白朝己方走來,那首領愣了一下,旁邊的老漢冷哼道︰“濫好人,惹麻煩了吧!”
沈白听覺何其敏銳,哈哈笑道︰“老爺子何來此言?”
那老漢翻了個白眼,低聲哼道︰“萍水相逢,各走各路,你過來了,當然意味著麻煩來了。”
那首領在桌子下又踢了一腳,朝沈白笑道︰“不知兄台有何事?”
沈白壓低聲音道︰“我見兄弟氣宇軒昂,想請兄弟喝杯酒。”
說罷,沈白朝小二喊道︰“上三壺烈酒,給這些兄弟們暖暖身子。”
“好 ,酒馬上來!”
那老漢听說要上酒,眼楮就亮了,朝對面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忙讓開座位,到鄰桌擠去了。
沈白朝眾人拱拱手,大大方方的坐下,小二麻溜的上了酒和碗,又問要不要下酒菜。
沈白笑著問老漢道︰“老爺子應該是常客,您看這店里可有順口的菜?”
“蠻荒之地,能有什麼好菜,再來碗羊湯熱乎乎喝了,配上烈酒,這一天就不會冷了。”
“那就再上二十一碗羊湯,配上烙餅。”
沈白朝小二招招手,問了價錢先結了帳,掏錢的時候順帶把金屬蛋打開了,一道無形封禁術直接開啟,恰好將老漢、首領都籠罩在無形屏障中。
“在下沈白,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封閉周圍窺探,這算是江湖人正式見禮了,那首領也知沈白有話要說,沒大動干戈見禮,點頭道︰“我姓王,雍州王杰。”
“王兄,在下也想去雍州府,想跟隨王兄的商隊同行,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這……”
王杰還在猶豫,老漢直接哼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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