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查到的是諶述的電話號碼?”
昏暗的房間里,易連禾戴著副黑框眼鏡,坐在電腦前安靜地打字。
他神情淡淡的,臉被電腦屏幕反射的光照得慘白。
“那當然了。小爺我是誰啊,計院之光本光。”
屏幕上的對話框里,一行行回復飛快地顯示出來。
“但是我到現在都覺得很玄幻啊!!你居然要搬去跟諶述述同居?”
“你們缺不缺打雜的?我洗完拖地啥都會干!”
易連禾看了眼毫無反應的手機,皺著眉打字,“可是他一直都不回我信息。”
“……大佬你有沒有在听我講話!”
青訶看著屏幕上一貫的陳述句式,惆悵地嘆了口氣。
作為小學到高中的同窗兼發小,他是易連禾最好且唯一的朋友。相比起易連禾,他的人生要順利的多。一路按部就班,大學考上了國內的王牌計算機院校,在0和1的世界里徜徉樂此不疲。
諶述的電話,就是他“計院之光”搞到手的。
不過,除了“計院之光”,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青訶打開微博,登上了自己的大號,臥槽一聲叫了起來,瘋狂打字。
“他居然轉發我的評論??!!諶述述本人?哎媽我居然也有被寵幸的一天!!”
“cv墨綠︰有生之年/笑哭……我要把這條回復截圖下來保存到八十歲!”
“……”
易連禾看他在對話框里鬼哭狼嚎,微微皺起眉。猶豫片刻後,也點開了微博,登上自己許久沒沒用過的賬戶。
無數條私信擁擠在消息欄。易連禾看也沒看一眼,徑直去搜索諶述的名字。第一條結果出來是個一千多萬粉的用戶,昵稱就叫“諶述”。
應該就是他了。
馬上就要住一起了,了解一下這個房東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是有必要的。抱著這樣的想法,易連禾直接點了關注。
于是諶述的微博迎來了第二波挖墳。
工作,工作,廣告……工作照,工作……
私人信息很少,不常上網?看來工作很忙。那麼或許也不常在家。
易連禾心里暗自滿意。
就是最近兩天的發博頻率有點迷……底下評論的粉絲各個難以置信的語氣,他原來是這樣高冷的形象嗎?
易連禾有些許困惑。
明明應該是個話嘮才對。
“對了,我還沒問過你怎麼就想搬去諶述述那的?”
“我是知道他跟溪姐你們小時候關系特好。但那都多久之前了,你對他應該都沒什麼印象了吧?反正我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青禾陷入yy,“他不是說還去接過你幼兒園放學?那我說不定也見過他!好想能記得小時候的諶述述什麼樣嗷嗷嗷肯定很可愛!這是什麼奇妙的緣分啊!”
“他那時候已經快小學畢業了。”易連禾按照自己短暫時間內搜集到的信息,冷靜分析。
“後來剛升入初中就出道了,時間差也只有一年。你想看的話,去找他剛出道的照片就可以。”
“……易大佬你真的一點都不可愛。”青訶日常吐槽。
“我確實沒有印象了。”易連禾大方承認。
“但是搬過去的原因……我在想,我是不是對他免疫。”
“免疫?”
“嗯。先不談小時候,上次出門是我印象里第一次見到他,是在病發後不久。”易連禾淡淡地,重復自己那天的經歷。“當時以為快死了,就找了個角落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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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訶︰“……大佬你別這樣。”這麼生無可戀的語氣他好慌。
“我喘了一會兒居然自己緩過來了,但是沒力氣站起來,就一直蹲在那休息。直到他過去看見我,認出我來把我送回家。”
易連禾說,“我跟他對視了。很多次。”
“沒有心慌,沒有眩暈,沒有窒息感,什麼排斥反應都沒有。一切正常。我認為是可能時病發後短時間內再次接觸到誘因,反而產生‘抗體’的原因?雖然只是我的猜測,沒什麼科學依據。”易連禾似乎自己也感到有些困惑,“所以我想,如果房東是他,總比再去接觸其他陌生人好得多。”
他說得很細,連自己的感受和想法都一一道明。一直以來,兩人都幾乎無話不談,青訶是少數知道他病情前後的人,甚至可能比他姐跟他媽知道的細節都多。
他很信任這個朋友。
“哇這……”
“?”
“我們諶述述這麼厲害呢!”
“……”還以為他會有什麼建設性的意見。
“嘻嘻嘻。你也厲害,你倆都是我的小驕傲。啊對了你有沒有告訴宋醫生啊?他怎麼說?”
“暫時沒有。”易連禾道,“我想再觀察看看。”
“伯母和溪姐呢,也沒說嗎?”
“還沒有。”
“那我就是第一個知道的人了,”青訶突然嚴肅,使命感油然而生。
“你要自己把握好度,不要逞強。有事要給醫生打電話讓他來判斷!不能憋在心里。”
“不過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好的。誰讓你是大佬呢。”
“知道了。”
易連禾看了一會兒屏幕,嘴角微微提起,露出個極淺的笑來。
青訶從來不會把他當成病人看待,哪怕知道所有,甚至曾親眼看過他病發時駭人的樣子;交談時也是有什麼說什麼,偶爾開玩笑也都很輕松。
他的家人細心周全,小心翼翼地包容著他,對他的病情避而不談。可這種特殊對待態度,每分每秒都像是在提醒他,你是個怪物。
怪物只配生活在黑暗里。
房間里沒有開燈,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易連禾對著電腦屏幕時間久了,眼楮不太舒服。他取下眼鏡,又等了一會兒,手機還是不見動靜。
他覺得有點累了,跟青訶說了聲想下線去床上挺尸。
“別呀,我還有事兒沒跟你說完呢。”
青訶飛快地打入一行字,又快速刪掉。斟酌了一下才問,“我听說最近有個線上的比賽。是為一部電影選拔主題曲的,要求原創。可以團隊合作也可以代表個人,只要有歌手有作品就行。”
“?”
“就……想問問你要不要參加嘛。我認識的幾個小伙伴都說有意思想去試試了。你要不也報個名去玩兒唄?”
“反正也不用出門,就線上的選拔。”
易連禾停頓了片刻,問,“什麼主題。”
“暖陽。”
“告辭。”
“……”
“別呀大佬你再考慮考慮。”他還想再掙扎一下,“你都一年多沒發歌沒直播過了!就這麼突然消失你粉絲的40米大刀早就饑渴難耐了!”
那麼棒的聲線那麼好的樂感,不唱歌簡直是暴殄天物。“想想你以前造的孽!讓人家耳朵懷孕的是你,結果孩子大了就讓人家自己養?你這個負心漢!”
“這個題目我寫不來。”
易連禾平靜地解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溫暖的人,也給不了別人陽光。”
“連創作者自己都不相信的感情,就算寫到歌里,你會被打動嗎?”
青訶︰“……”好像也有道理。
就是听著有那麼一點子心酸。
“不過我最近倒是有二胎的打算。”
“……哈?”
手機恰時響了一聲。易連禾拿起來看,是諶述發來的。態度十分親(慈)切(愛),與他商量租房入住的事宜。
終于等到了。易連禾將“都好,你定”的精神貫徹到底。效率很高,很快就敲定了下午搬家。
每個月一萬的房租,吃住全包,很合理。接下來告訴易連溪送他過去就行了。
易連禾抽空一瞥屏幕,青訶還在大呼小叫地追問。
“是不是真的?你要回來了?直播?還是有新歌?”
“啊啊啊啊我好激動!請正面上我!”
“……”
既然要交房租,就得有收入才行。
易連禾輟學早,前幾年一直在家里搞音樂,直播除了吸粉,還有很可觀的收益。每個月除了給他媽大幾千的零花錢以外,還有不少存款。只是一年多前他陷入疲倦期,寫不出歌,也不想再唱。就關了直播平台,微博也停用了。
如今……都是為了生活。
那段時間他靈感枯竭,每天都在抑郁情緒里出不來。突然覺得不說話也很好,沉默讓人舒服。沒過幾天,他再想開口時,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宋醫生來看過,說聲帶沒問題,還是心理障礙的原因。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他獨處時試過,明明唱歌就好好的,一到要說話時就會失聲。
不過他已經習慣了在家里不出門,沒有太大影響。
今後就要搬出去住了,希望不會成為麻煩。易連禾想了想,向青訶道。
“我待會兒就要搬家了。”
“!!!”
“你能不能,幫我寫個小程序?”
**
諶述接到電話,算著時間把家里能看見的地方又動手打掃了一遍。
他還真是小看了易連禾。這姑娘跟他定房租的時候干淨利落,他也沒多想,以為是家里供給她的,花錢不心疼。
結果易連溪打電話過來跟他說租房事宜,又定了一遍房租。他才知道,那姑娘根本沒跟家里人要錢。
一萬塊錢對一般人來說不算是個小數目了吧。何況她年紀還小,又足不出戶的,哪里來的收入?
諶述對這個問題沒糾結太久。他已經同時收到兩筆一萬塊的轉賬,易連溪執意要給,說本來就是拜托了他,還發來一個文檔記錄了易連禾的飲食習慣,病情描述和突發情況的應對措施。
手握兩萬塊“巨款”的諶述,看著這份長達數十頁的txt,心情復雜。
他好歹也是個拿過影帝的人,雖然現在賦閑在家……
可怎麼有種改行當保姆護工的感覺?
諶述打開這份容量可觀的文件翻了兩頁,事無巨細,看得人心生感慨。
易連溪對這個寶貝妹妹,是不是有些保護過度了?
易家姐弟到時已是傍晚。
霞光燦爛,諶述站在門口迎接,見她們下車,笑著招了招手。
易連禾把僅有的一只大號行李箱從後備箱里拖了出來。
他轉身,看到門口站著的人,被晚霞染成暖色的笑臉,恍惚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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