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連溪現階段正在國外攻讀法學碩士學位。還有一年就畢業,課業繁重的同時也要兼顧實習工作,每天忙的不可開交。
繞是如此,通過諶述了解到家里的情況之後,依舊毫不猶豫訂了次日回國的機票。
她向諶述道謝的語氣中有不少慶幸。並表示回國後一起小聚再好好正式謝他。
諶述卻覺得自己只是幫忙看了會兒孩子,且大部分時間這孩子都在乖乖睡覺。他實際上也沒太幫上忙。
通話結束後,諶述親自開車送易連禾回家。還沒出門,老湯來休息室找他討論明後天的行程。
諶述一本正經道:"我明後兩天沒有行程。"
老湯一愣,疑惑還沒問出口,就又听見他說,"把下半年合約到期前的行程計劃單拿給我。"
諶述說這話時臉上沒什麼表情。他不笑的時候,高冷的霸總氣質撲面而來,很能唬人。
老湯被他唬住了,依言把下半年的工作日程調出來給他看。
諶述掃了兩眼,大刀闊斧地做完標記後遞還給他。
老湯接過來一看就急了,"這些圈出來的行程你要取消絕對不行,這幾個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諶述嚴肅地說。
"所以我的意思是,除了這幾個,其余的全部取消。"
老湯看著單子上剩下的95%的行程安排,腦子空白了許久。
剩下的全部取消?
是他瞎了還是諶述腦子有問題?
諶述等了一會兒沒見他有所反應,無所謂地聳聳肩,拿起一旁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利落地甩到肩上,帶易連禾就要走。
"等一下。"
老湯終于反應過來,沖著諶述的背影喊了一嗓子,"不工作了你要干什麼去?"
諶述推門的手一頓,沒回頭,舉起胳膊大力地揮了揮。嘴角難以抑制地揚起。
"度!假!"
**
一路上,車里都很安靜。
易連禾是不可能開口說話的。而諶述,上了車才想起自己已經有很久都沒開過車了。
他一直都是坐在後座,抓住路上的這點時間休息看劇本的,感覺有幾百年沒踫過方向盤了。因此再坐上駕駛座,一路上注意力高度集中,開得小心翼翼的。也沒心思再閑聊。
時間已經將近午夜了。他把收音機打開調頻道。跳過幾個"不孕不育到xx醫院""無痛人流第二胎半價"的廣告,車里響起一串溫柔的鋼琴聲。
諶述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對這首歌很熟,即使只听前奏也能立刻就分辨出來。是一首老歌,《i honestly love you》。
他曾在一段時間里把這首歌循環過成百上千遍。那時他工作壓力大到無法入眠。累極了的時候,越是想睡越是睡不著,他就會在臥室里放這首歌。
每每只是听到前奏的鋼琴聲,浮躁的心就靜了下來。像能舒緩人心似的,非常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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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燈前停下。諶述從後視鏡里看了易連禾一眼。
他靠在椅背上,垂首抿唇,低低的壓著帽檐,像是又睡著了。就這樣安靜地待著,有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沉寂得沒點人氣兒。
諶述微微皺起眉頭。
一開始他發現易連禾對他的靠近沒什麼異常反應時,還挺高興的,理所當然地認為她的病情還不嚴重。
但現在,他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太安靜了。安靜到自己都把自己當成空氣,恨不得直接消失不存在似的。
諶述故意去逗她開心,就是想看到她對旁人有所反應。可是沒有。她一直都是站在雲端俯視眾生的樣子,好像根本就沒有人類感知情緒的能力。
厭世。這是諶述感受到的,最直觀的信號。她整個人都在散發出這樣的氣息,好像對世界沒有一點留戀一樣。
感覺不太妙。
諶述胡思亂想著,要去把音量調小一點。不經意地轉頭,卻看見易連禾的手指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在輕輕敲動。
像在敲打琴鍵,一下一下合著音樂的拍子,非常精準。
他的目光又回到她臉上。
這次才看出,那一直緊抿著的嘴角,好像有一點點翹起來。
到地方後,諶述坐在駕駛座里降下車窗,想看著這姑娘進了門再走。
高高瘦瘦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單薄,輕飄飄的像月光投在地上的影子。
他看著,突然喊了一聲,“易連禾。”
被叫住名字的人身體一僵,緩緩轉身,眼神有些微困惑。
是比一潭死水般的沉靜要生動的表情。
諶述看著,莫名地安心了些。又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晚安。”
他說。
**
易連禾並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為什麼這個叫諶述的男人會對他有莫名的善意。
回到家,母親就坐在客廳的沙發里,紅腫著眼楮在等他。見他獨自回來,喜極而泣,立刻站了起來。
易連禾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朝她走過去。
“……”
嗓子還是發不出聲音。他試了兩下就直接放棄了。沉默地坐到她身邊。
連茜抬手撫摸兒子蒼白消瘦的臉頰,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也覺得自己太狠心了。但是她更想看到兒子好好活下去。醫生說他正在“喪失求生意志的時候”,她眼前閃過的畫面就是丈夫躺在一大堆空藥瓶旁邊停止呼吸的樣子。
這樣莽撞的行動是很欠妥當。她沒有告知易連禾的醫生,冒著巨大的風險私自就做了決定。但她真的無法承受同樣的悲劇再次在兒子身上。
“對不起啊苗苗。”她用力攥著易連禾的手腕,好像一松手兒子就會消失一樣。“你看,你自己回來了是不是?你是可以的,不要怪媽媽狠心,媽媽不想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失去你啊——”
易連禾強忍著胃里翻涌上來的惡心,沒有躲開她。
連茜卻發現了他的異樣,忙放下手,把他的手機遞了出來。
這是易連禾僅剩的能與人的交流方式。他接過手機,點開備忘錄在上面飛快地打字。
“我不怪你。醫生說我快好了,不要擔心。”
“我今天很累。現在能去休息嗎?”
連茜眼淚又涌了出來,捂住嘴用力點了點頭。
易連禾松了口氣。站起來轉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開門,關門,反鎖,一氣呵成。
房間里很黑。即使是白天,厚實的窗簾也從沒有拉開過。床頭一盞昏黃的聲控燈就是唯一的光源。
他靠著門喘了兩下,下一秒咬緊牙關沖進房間里的小洗手間,吐得昏天黑地。
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壓下胃里難受的感覺,拿下花灑用冷水把自己從頭到尾澆了一遍。
大概半年前,易連禾因為藥物影響,開始產生幻覺。身體對除自己以外的人的觸踫非常排斥,最直觀的表現就是產生嘔吐感。
可他不覺得自己因為反感別人的觸踫才產生這樣的排異心理。
他分明是在惡心這樣病態的自己。
今天下午在外面的感覺非常可怕。像獨自站在幾萬公頃的白色荒原里被烈日灼燒,幻覺里,他全身都在劇烈的疼痛,甚至能嗅到自己皮膚燒焦的味道。
听起來很可笑。只是站在那里而已,好像就能要了他的命。
這輩子都不想再出門了。
易連禾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出來。隨便找了一件t恤套上,頭發還濕噠噠的,攢在肩窩里滴水,不一會兒就把t恤淋透了。
他隨手拉過一條毛巾,敷衍地揉了兩下。接著赤腳走到床邊,拉開床頭櫃最下層的抽屜露出許多只藥瓶來。
是他偷偷停掉的藥。很久沒吃,已經積攢了一大堆了。
易連禾拿出一只裝助眠藥的小瓶子,看了眼劑量說明,往嘴里倒了兩粒。短暫停頓後,又倒出兩粒吞下去。靠著床緩緩坐在地上,雙手揪住頭發蜷縮成一團。
被隨手丟到床上的手機提示燈一直在閃,在昏暗的房間里頗為矚目。易連禾卻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沒有察覺。
腦袋昏沉得厲害,像塞滿了亂麻,又好像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他閉上眼,等待困意將自己帶入輕松的夢境。卻不知怎地,眼前浮現出與諶述分別時的畫面來。
那個人笑得很好看,輕松自如,對周圍黑暗的環境是否會將他的笑容遮掩毫不在意。
因為他自己就是光源。
記憶閃回,易連禾想到,自己也曾經這樣笑過。
舞台上燈光炫目,他就站在聚光處,仿佛站在世界的中心。台下的觀眾歡呼尖叫,他握緊手里的麥克風,笑得肆意張揚。
他也曾經閃閃發光。
&n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半晌,易連禾張開唇瓣,對著空氣,輕輕地,無聲地說了一句。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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諶述睡到自然醒時,已經是二十個小時後了。
這長度堪比昏迷的一覺里,他居然沒有做夢,什麼都沒有。他自己也覺得意外。
只是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很恍惚。反復確認了時間年份,確定自己沒再回到四年後,才又松了口氣。
他是真的再也不想過那樣拿命工作的日子了。
所謂度假,當然還是在自己家里最舒服。
接下來的幾天,諶述的生活簡直像活在夢里——睡到自然醒,起來吃吃東西補補劇,午睡後運動完了沖個澡就再回到床上睡到新的一天開始。
這日子過的,美好到不太真實。
諶述抱著薯片窩在沙發里,一邊看劇一邊感慨,他這種廢宅屬性究竟是怎麼在那樣高強度的工作下堅持了好幾年的?趕鴨子上架居然能激發出那麼大的潛能?
一周後,他終于被忍無可忍的老湯揪出去,參加了上一部電影的宣傳活動。
諶述欣然答應。按時出現在準備室里,旁邊的化妝師一邊給他上妝一邊贊嘆皮膚真好。
立刻就有幾個化妝師圍過來問他用的保養品是什麼牌子。
諶述想了想,真誠地回答:“不用那麼麻煩,就睡覺。好好休息最重要。”
這些日子在家里一天睡十個小時,他皮膚細膩得連毛孔都看不見,整個人都從內而外散發著神采,朝氣蓬勃的跟個大學生似的。
雖然自己現在是個26歲的大齡少男,但在30歲的他眼里已經算是年輕人了。當然,他也不介意看起來更年輕一點。
周圍幾人听到他的回答都笑得有些無奈。這個圈子里的人,最缺的就是自由支配的休息時間。好好睡一覺的價格可比護膚品昂貴得多。
活動順利進行。諶述想著上次錄節目的時候他露出點本性把粉絲們嚇得不行,這次還是保守一點,走他的精英男神風好了。于是又不苟言笑地工作了三個小時。
結束後卸妝,諶述微仰著臉任憑化妝師在他臉上涂涂擦擦,眼神的余光一直瞟自己的手機。
在家里的這幾天時間,除了對自己的未來規劃,他想得最多的就是易連禾的事。
他總覺得易連禾不應該的現在這樣的。
諶述還記得,小時候一起去幼兒園接易連禾放學,她永遠是最亮眼的那一個。小丫頭可愛極了,唱歌跳舞都充滿靈氣。每天漂亮的小裙子換著穿,上躥下跳的沒點兒文靜的樣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變成現在連與人交流都困難的模樣?
他是很想能做點什麼能改變她悲劇的命運,但就這樣直接插手難免會讓人覺得奇怪。
易連溪說會再聯系他。于是他這些天一直在等電話,今天來工作也時不時地瞥手機。
老湯看在眼里,聯系前後情況合理假設他搞地下戀情,還質問他有沒有背著自己偷摸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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