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期看著就像每一個丟了狗但在撿回來的時候不好在眾人面前跟狗發火的主人。
徐恕沉默地跟在背後,安靜地這麼想到。
出警局的時候,她跟兩個正往里面小跑的男人擦肩而過。其中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又急又怒的樣子,工作的制服都還沒來得及脫。
徐恕忽然停住了腳步,朝身後扭頭看了一眼,然後飛快對易子期說︰“易d……”董字被她再次明智吞回去,她勉強擠出一絲笑來︰“易子期,今天真的……很抱歉,我回去再跟您好好道歉,您先上車吧,我還有點事。”
說完,她也沒等易子期的回復,轉頭大步流星朝警局走去。
易子期就在原地看著她縴瘦修長的背影,從心底拔地而起的瀟灑與滿不在乎好像充斥著她每個細胞,無論落到了,落到過什麼境地去,都沒有變過。
身邊司機已經走上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是等太太還是先回去?”
易子期朝黑色轎車走去︰“你要等她就在這等吧。”
司機愕然,趕忙跟上︰“不不。”
坐在後座上,易子期自然而然往警局掃了一眼,卻正對上一個略遙遠的人,一雙有些遙遠的清眸。
她站在警局里,從盡頭看向車窗,撞上男人目光的一瞬便飛快回過了頭。
其實是沒有止痛藥了。
徐恕突然想起來,藥效也過了,身上沒有多揣一板芬必得,真是要死。
但還是工作要緊,中年男人工作服上的赴月二字雖繡得小,但足夠清晰。如果他真的跟下午鬧劇的女人有關系……徐恕小跑起來,大步流星地奔往剛才離開的三樓。
遠遠地,就能听見三樓的房間里要掀破頂的尖叫和吵鬧。
徐恕的猜測很快就被證實了,屋里那尖利的女聲和大聲呵斥、間歇辯解的男聲,好像一曲交響樂,普通听眾只能辨其一,卻猜不透每個分部各自在干嘛。
她開了手機錄音,站在牆側听著。
戲碼很老舊,不外乎是四十多歲的丈夫出軌,愛上了小三,同居,懷孕,被正室發現。
直到另一個年輕而略帶疲憊的男聲出現,現場才稍稍安靜了一些。
他說︰“你們他媽的能不能閉嘴!”
警察讓他閉嘴。
“好吧,”那年輕男聲掙扎地停頓了很久,話里話外滿是沮喪絕望︰“這孩子也許是我的,也許是你的,那就等生下來吧,生下來做個親自證明就知道了。”
“梁頤——”一直沒出聲的年輕女聲顫抖著聲音,不敢置信地笑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呸,你想都別想!我們家不需要你這種小三的賤種,看上我老公是高管了是吧?我xxxxx……”
听聲響憤怒而悲傷的原配又沖上去動手了,但這次多人在場,很快有人把她拉開。
“我他媽說了!!我不是小三!你老公干得什麼好事,你自己問他去啊!!!”
小……哦不是,年輕女聲也尖叫,徐恕听得下意識縮肩膀,這聲音一個個怕不是想趕超帕瓦羅蒂。
“你……你他媽要不要臉啊,我怎麼就那麼倒霉,你……”年輕女人的哭聲哀切,下半句卻始終沒說出來。
徐恕輕皺了皺眉,把手機放進衣兜,轉身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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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不知道過了多久,靜謐的一樓大廳才吵鬧起來。徐恕在廁所門口抬腕看了看表︰九點四十。
赴月高管那對先出了警局,年輕夫婦落在後面一點的位置,但也是一前一後分開走的,孕婦失魂落魄地落在後面。
年輕男人始終沒發現,身後的人是什麼時候沒的。
“噓——”徐恕放開她,做了個靜音的手勢︰“女士,我沒有想害你的意思,只是……我認識很好的律師,今天這種情況,你完全可以訴諸于法庭,你介意我要個您的聯系方式嗎?”
那孕婦看了她半晌,淒絕地笑了︰“你幫我?你幫不了我。神都幫不了我。”
徐恕︰“也許呢。”
她沒動靜,徐恕沒再說什麼,只把自己的名片塞到她手里,幫她叫了輛車。
扶著孕婦上車後,徐恕站在一邊看著車離開,車窗卻搖了下來,她向徐恕報了一串數字,說︰“我手機號。”
徐恕回家,雖然沒做什麼,卻感覺筋疲力盡的慌。
別墅分三層,每一層都有感應地燈,她一踏進家門,就能感到燈亮了。
噢,對了。
她用手指摁了摁抽疼的太陽穴,小腹的鈍痛也卷土重來,有點雙倍返還的意思。
徐恕在疼痛中熟練的分神,想到結婚。
結婚……她已經結婚了。
徐恕低頭脫鞋,想著想著,竟不自覺地笑了,無力的笑,眼里早已沒了光,卻還是借著一點燈影的映照閃爍著細碎水光。
那就是婚姻嗎。
她以後會變成那樣嗎。
“太……”
徐恕嘆了口氣,抬手阻止住對方甜美的問話,溫和道︰“別太了,我還沒老呢,叫我小徐就行了茗茗。”
茗茗有些驚詫︰“您記得住我名字?”
徐恕換上拖鞋,無奈一笑︰“你那麼可愛,我想記不住也難啊。胡筱茗,每天早上早飯都是你做的嗎?很好吃。”
碎短發遮住了一點徐恕眉眼,卻遮不住她眼神里的溫柔,明明看上去是冷感的人,介于男女之間那點平衡而微妙的美又拉大了距離。
胡筱茗臉紅心跳地點點頭,伸手︰“太,哦對不起對不起,徐小姐,我幫您拿包吧。”
經過易子期書房時,看見地板門縫里透出的那一點光,她心中的不真實感更重了。
忽然想推門,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易子期。
她舌尖抵著齒,默念了一遍名字。
垂眸的一瞬似星辰落幕,徐恕自嘲地翹了翹嘴角,想起前幾天听到娛樂和政經的同事聊天,不知誰偶然提到了這個名字,他們互相逼問對方有沒有dilot易董的花邊新聞,且開玩笑嘲對方工作能力堪憂。後來有人說,得,就算把那尊傳奇大佬行程給你們手里吧,誰跟到了,誰敢報?以前的人是跌的不夠慘還是死的花樣不夠多?
她當時端著一盤糖醋小排,目不斜視,小腿微抖地經過了他們桌子。
“杵這干嘛?”
書房的門突然拉開了,徐恕嚇了一跳,人彈起來,後腦勺 地撞上了門框,清脆的聲響。
易子期斜而懶散地靠在門框上,一身家居服,深灰色的羊絨衫熨帖合適,正低頭看她。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來,就,看看。”
徐恕有點結巴,指了指前面︰“我走了,您早點睡。”
她僵硬的肩膀被男人一把抓住,推進了書房。
易子期用腳帶上了門︰“不想跟我說什麼嗎?”
徐恕心說呵呵,有啥好說的,見你我不跪都不錯了。要不給你唱首《征服》吧。
但面上還是嚴肅道︰“嗯。我今天犯了連累易董的大錯。”
易子期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徐恕面不改色的改口。
“易子期。”
易子期竟然勾唇笑了笑,折身走向窗邊,邊走邊將袖口挽起來,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
“徐恕,”他的聲音听起來很清淡,也很危險,“听起來,你對我有點不滿。”
徐恕心說嗯嗯,那何止有點。
“你在外面打打殺殺也好,做你的工作也好,我不想管,你已經不是dilot的人,”易子期走到椅子後面,雙手摩挲了下真皮椅子,若有所思道︰“但你是我的妻子。”
“我希望你有點分寸。”
易子期冷淡地抬眼︰“听懂了嗎?”
徐恕下意識並攏雙腳︰“是。我……知道了。”
“沒事就去休息吧。”
“好。”
徐恕走到一半,又想起什麼,回頭問他︰“對了,你覺得婚姻中忠誠重要嗎?”
見易子期扶著椅子抬眼望向她,眸里的情緒看不分明,似乎是驚訝她會這麼問,徐恕趕緊做補充︰“我是說,真正結婚的那種,跟你喜歡的人結婚那種。”
易子期沒回答,徐恕等了會兒,習慣了他不回答,轉身便要離開。
手還沒踫上門把,她听到易子期低聲道,你指的忠誠,是什麼。
生命混亂,連對自己忠誠都磕磕絆絆,戴面具戴得忘了白天黑夜,隨意的來去,隨意的應允。她在獄里遇到了一群人,無論男女,吹逼技術萬里挑一,在鐵窗內大談人生哲學,就像在有篝火的森林里圍坐一樣,激情澎湃地飛舞著唾沫星子。
太久了,出來後都忘了,世界一分為二,不是分為黑白,是達爾文理論,強與弱的地界。弱有弱的活法,強有強的活法。過渡地帶界限模糊。
徐恕道歉︰“是我多嘴了。”
這個詞,從未,以後也必定不會登上易子期的辭典。
徐恕,你別好了傷疤忘了疼。
不欲回想的記憶里,最令人心冷的一環,她總是忘記。
假裝忘記。
“徐恕。我那天問你,你不怕我把你賣了,你說一回生二回熟,”易子期倒了杯水,低頭喝了一口,透明玻璃杯里映出隱隱人影。
她听見杯子砰地一聲落在桌上,不輕不重。
“什麼意思?”
徐恕回頭,沖他眉目舒朗地笑笑,眼里一片雲淡風輕︰“字面上的意思。放棄我,你做得頂熟練。所以我想,或許你又需要了。進易家太辛苦,你身邊的人做不來,我來替她頂一頂。”
其實她也不知他身邊有些什麼女人,總歸是不可能缺的。
徐恕出書房的時候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就有點後悔,思索自己話是不是說太重了。怕不會記恨上她了吧?
但很快,管家見她下來,熱烈地跟她打招呼,笑得欣慰又滿足︰“徐小姐,您以後下班了有時間可以回來吃飯。”
徐恕輕嗯了一聲,點頭道謝,指了指廚房︰“我去倒杯水。”
剛剛看他喝的時候就有點渴了。
出廚房時老管家竟然還在,徐恕和他對視,不無尷尬地擠一絲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麼值得老人家這麼開心。
“少爺啊,基本上不著家的,徐小姐一回來,他也就願意多來家里幾趟,你們能把這當家,我也最欣慰不過了,要吃什麼,您盡管跟我提。”
徐恕拿著檸檬水,臉上的笑凍僵了︰“elijah以前下了班其實也會回家的,跟我沒什麼……”
她的推拒被管家誠懇地打斷了︰“徐小姐,我說的不只是回家這一點,您或許不清楚,但少爺真的跟這個家一樣,家活絡起來,他都有熱乎的人味兒了。”
管家抹了抹微濕的眼角。
徐恕︰!
不愧是老管家,很敢說。
只是……現在這樣都能算人味兒,原來易子期是魂穿埃及木乃伊嗎?
她很輕地苦笑道︰“您這樣認為要能舒服點,姑且就這麼認為吧。”
這幾年不清楚,她在的時候,易子期活得那架勢就像要跟工作纏綿一輩子。
私人行程撐死了去各大酒店,休息睡覺。
徐恕回房,上廁所的時候往後無意一摸,褲子後面有點濕。
她今天穿了破洞淺藍牛仔,徐恕想起剛才在書房叭叭完了一扭頭很酷炫的走了,易子期應該……
“啊——”
徐恕沖著鏡子抓著短發無聲痛苦地尖叫。
他肯定覺得這麼蠢的貨,賣了就賣了,賣得太好了。
徐恕把褲子換了,一夜都在思考自己為什麼不穿個深色的褲子,早上五點才睡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八點五十,她一個鯉魚打挺飛身下床,換衣服的時候下意識要拿昨天的褲子,但放在小沙發上的牛仔已經沒了,徐恕這才想起自己不該穿淺色了。
出臥室時正撞上筱茗,她左手拿著碗湯水,右手掛著條褲子。
“徐小姐,您醒啦?這是桂花紅糖,喝一點吧,暖暖身子。這是您的褲子,已經洗好甩干了,您要換這條嗎?”
徐恕忙接過來,不好意思地笑笑︰“不了,我快遲到先走……”
她話音一頓,看著平整的褲子,有些愣住︰“這是,怎麼回事?”
筱茗的視線跟著她一起落在褲子上,忙道︰“少爺吩咐了,給您把漏風的地方縫上。”
……這是她最貴的一條褲子,levi\'s打折的時候買的。
徐恕鐵服。
並深呼吸,告誡自己,殺人犯法,殺人犯法。
可不能再進去了!
徐恕大步朝門外走去,想了想又一個蛇皮走位走回一頭霧水的筱茗面前,微微笑了下︰“有時間給他多買幾本時尚雜志,一定要,很時尚,很時尚那種。”
再度離開的時候,她沖走廊的攝像頭冷不丁豎了個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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