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忽然听聞元春疾呼, 自然又是一驚。眾人急即上前, 但見李紈一時間面色慘白,竟閉了氣。史菲兒忙命人去請大夫前來診治, 又叫丫鬟婆子端來熱茶, 元春掐其人中,過了一會兒, 李紈才慢慢轉醒。眾人見其醒了才松了口氣。府里如今算是多事之秋,不能再出什麼岔子才好。史菲兒讓李紈吃了杯熱茶,命丫鬟帶著其去後面休息,又略略交待了下,眾人便各自散去。
賈赦捏著賈母給的一厚疊的銀票帶著賈珠和一並長隨去了票號,票號里的胡掌櫃見賈赦親來, 忙急急親自相迎,又立刻將人請進雅間詳談。票號和賈府本就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只是往來多是府中下人來辦事, 此番賈赦皺著眉頭, 又帶著一票人馬前來,胡掌櫃自然是心驚,以為自己是有什麼事辦的不周全,畢竟賈府不但是自己的大客戶,賈母更是自家票號的老股東了, 無論如何也不敢得罪。可是胡掌櫃也著實想不到自己究竟是何事辦得有失妥當,竟然煩勞賈赦親來處理。
一眾人進了屋,胡掌櫃忙叫人奉了茶, 小心翼翼站在一旁候著。賈赦心中本就有點煩亂,也懶得和胡掌櫃應付過場,便將懷中的那一沓子銀票盡數取出擱在桌上。賈赦用手指點了點銀票道︰“胡掌櫃,今日將這些銀票給府上兌了,我等用。”
胡掌櫃戰戰兢兢將銀票拿了,臉上堆笑道︰“這等事哪里還敢煩勞賈大將軍,將軍派個人吩咐一聲,小的立刻將事情辦好。”胡掌櫃將銀票點了遍,小心翼翼陪著笑臉問道︰“賈將軍是想今日一次將這些銀票都兌了?”
賈赦點點頭道︰“都兌了,分個兩三天慢慢送到府上。”胡掌櫃听賈赦如此一說才算是松了口氣。雖說自己掌管的這個票號算是京城內最大的,但一次提出十幾萬兩現銀也不是太容易。畢竟一天票號正常流轉的現銀也不過是七八萬兩,現在票號有一套消存轉取制度,還可以沖兌,所以來這邊提現銀的大客戶基本上少了很多。這樣對票號也是件好事,相對更安全了許多,胡掌櫃心中起疑,畢竟自己也是听東家曾經提過一嘴,這番消存轉取還是受了榮國府內那位賈老夫人的指點才建立起來的,而且這麼多年了,除非是三節兩壽的光景賈府才會派人來多兌些現銀用,這個不逢年的日子,怎麼一下子要兌如此多的現銀出來?
胡掌櫃心里疑心著,可是不敢掛在臉上。忙組織了手下去給賈赦稱兌現銀,因擔心人多嘴雜,胡掌櫃還特意交待讓前面櫃面把生意停了,今日就不接客戶了,賈赦听見了,想起賈母交待一句,此事就是要傳揚出去,好讓綁匪知曉才好。賈赦清了清嗓子才開口道︰“今日都是這個時候了,我們府上也是急著辦事,不想影響你這兒的生意,你該如何便如何就好。”賈赦起了身,胡掌櫃忙往外送。邊送邊討好道︰“明日一早必定b n l 妥當,早早送到府上去,將軍盡管放心便是。”
賈赦擺擺手道︰“明日過了晌午,我親自來,你們只消好好將銀錢稱好裝好便是,旁的不用你們操心。”
話分兩頭,因李紈忽然昏倒,眾人被嚇到,元春掐了好一會兒李紈的人中,才讓人漸漸轉醒過來。史菲兒自然是放心不下,又叫人請了大夫過來。賈珠自然也是擔心此事,但是自己還需要和伯父去票號籌措銀兩的事,那也不能耽誤,只得臨時草草交待兩句便出了門。待事情辦完,便立刻往屋里趕。如今自己也是怕了,家里可是不敢再出什麼事了。
哪知到府門口才下了馬,便有人上前跟賈珠道喜。賈珠是一頭霧水,細問幾句,卻無人應答,只道若是自己說漏了嘴,就拿不到賞錢了,珠大爺你回去了便知。賈珠一臉狐疑,急忙往屋里趕,待進了屋,便瞧見李紈拿著花樣子在選呢。賈珠上前道︰“今日是怎麼了?累了就好好歇歇,姑且先別弄這些,又累又勞神。”
李紈紅了臉,將頭側向一旁道︰“不過是選些花樣子,這樣的事還是早點做才有備無患。”賈珠走到近前,才看清李紈手中捏著的花樣子是麒麟獻子。賈珠一愣,再瞧李紈,就見李紈將手中的花樣子放到一旁,將頭扭過,只是耳根都紅了。
“是真的?”賈珠忽然覺得一身疲憊都去了過半。
李紈點點頭,“大夫說了不足兩月,月份尚小,好生養著便是。”
賈珠搓了搓手道︰“既是大夫然你修養,你怎麼還不听,快快去歇著,這樣的事你先歇著,有的是人做。”
李紈道︰“哪里會累到,才是如此,老太太便差人送來一堆東西了。我不過是悶了,打發打發時間罷了。”
“好好好,都由你。”賈珠笑道︰“原本還以為是樁什麼事,如今,我才算是松了口氣。”
“那今天出去辦的事辦得如何了?”李紈到底不放心,還是追問了一句,賈珠聞言倒是皺了皺眉頭,說道︰“依著老太太的意思辦了,明日票號便會拉著銀子過來。”
李紈點頭道︰“我雖不太明白這府外的事,但我倒是覺得凡是老太太想了要辦的事沒有不成的。既然老爺失蹤一事老太太疑知曉,必然會傾盡全力而救,你也暫且安心。況且我覺得這孩子來的是時候,說不定這喜事一來,老爺也就回來了。”
賈珠自然是清楚李紈這番話是為了讓自己寬心,雖然今日听聞李紈有了喜事,心里高興了些,但是畢竟如今家父生死未卜,自己著實焦急。不過著急也是無用,明日自己倒是應該去衙門口再去追問追問案子的進展,反正這事情本就是官府的分內之事。
這邊賈珠喜憂參半暫且不提,賈赦回到府中也是听聞了此事,心里覺得這忽來的喜事或許是個好兆頭。賈赦對賈珠歷來不錯,忙讓張夫人多多準備應用之物,畢竟如果這賈珠得子,老太太便是四世同堂了。張夫人笑道︰“哪里還勞煩老爺叮囑了,我早早便收拾停當給珠哥兒屋子送過去了,總算是府里有了件喜事,我巴望著從此之後便能事事如意了呢。”
賈赦也點點頭,但願如此吧,今歲可真不是太平。張夫人又道︰“老太太方才留我多說了兩句,讓我等會兒見了老爺也說說。”賈赦听了,將茶杯放下望著自家夫人︰“夫人請講。”
張夫人頓了頓道︰“老太太說小叔是在京城亂了一場的時候沒了音訊,細論起來,倒是怕和壞了事的王爺行路沖撞上了。如今老王爺被圈了,但手下不是還有不少人押著待審麼,要是能問問,說不定也有個信。”
賈赦瞧了眼張夫人,瞧著其神色應該是還不知道賈政曾經送了封揭露王爺造a反信的事。這事今天賈母提起來,自己就想到了,打算明日去刑部和兵部晃晃,看看有沒有什麼風聲,老王爺雖然圈了起來,但是跟隨這幫人有的被貶官,有的被看押,當今皇上實行仁道,倒是沒有重罰重判,說不定疏通一下,能得個信兒。況且如今細想起來,倒是這個可能性最大,畢竟哪個山匪能有這麼大的膽子。賈赦道︰“明日我便先去兵部走走,看看有沒有認識的故人,想想辦法細細問問。不論如何,如今好歹有了信兒,倒是能多些期盼。”
次日一早,府里便熱鬧起來,先是從皂廠里調來的十幾條狗到了,個個膘肥體壯,見生人便叫,聲音頗大,在二門里便能听見動靜。賈赦讓精壯的家丁牽好了,在各個進出門口都安放了兩只,又命管事仔細交待了各門下的門子,這幾日讓其都帶著點機靈,有事早早來報。
賈赦安排利索了狗,接著便騎馬去了兵部,畢竟自己府上本來就有舊故,況且前些日子沒少出來進去的,也算是混了個面熟,先去踫踫運氣,看看有沒有收獲。正巧趕到兵部才下馬,還沒進門,迎面就撞見了個熟人。不是別人正是方中正。賈赦忙近前一步施禮招呼道︰“方大人,好久沒見。”
方中正本來還皺著眉頭,見了賈赦,倒是略略展了眉頭,沖著賈赦拱拱手,算是還了禮。“恩侯兄,好久不見。府上可好?”
賈赦搖搖頭嘆口氣道︰“我與方大人不外道,如今我府上不大好。我那兄弟原本是去西北赴任,結果如今音信皆無,府上皆是焦急不安。我也是四處再求個信。”
方中正一愣︰“求信,為何賈將軍來兵部?”
賈赦攤手道︰“如今我也是病急亂投醫。”賈赦壓低了聲音道︰“我兄弟赴任時的行程和被圈了的老王爺有點撞路,我琢磨著,若是有人巧見了,說不定也能知道個行程,好歹也好過我們府上如今如無頭蒼蠅般亂尋。”
方中正點點頭,見賈赦發愁便道︰“你也是亂投醫,兵部哪里會知道許多,你不如直接去京外兵營,王子騰不是還與你府上有親麼,如今那場亂里些犯了小錯事,又從輕發落的都發配去了他處,此事倒是隱秘,旁人多不得知,你不如問問他去?”
賈赦一愣,今日倒是來對了,自己倒是不知道還有這麼一遭,自己雖然不喜王子騰,但此人和賈政關系更親近,要是去說應該不能幫忙吧。賈赦點點頭,忙沖著方中信道謝。方中信擺擺手,拉著賈赦道︰“賈將軍可知道彭濼彭先生近況?”
賈赦眨眨眼,搖了搖頭,自從彭濼辭了官,將所藏之書都留給了賈瑚後,便離了京城。兩家離得雖遠,但是三節兩壽、往來信件倒是不絕。不過今年府上事著實太多,好像這兩三個月倒是沒收到彭濼的信了。賈赦倒是不瞞著將這事也跟方中信說明清楚。就見方大人搖了搖頭道︰“我倒是前兩日得了信,本來皇上想在請其出山,哪知道如今彭先生病重,怕是時日不多了。”
賈赦听聞,心里大驚,忙道︰“怎會如此?彭先生正值壯年,怎麼就時日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