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親眼看著宋樂從樓上摔下去的,那個瞬間,那個悲涼的背影,透著驚嚇與恐懼,不知怎麼就想拍下來發給關安安。
手機自動打開,錄下了這一幕,我不知道關安安看到後是個什麼表情,應該是極害怕的吧,記憶中,她的聲音記又脆又尖。
我看著消息傳達的,忍不住想要微笑,嘴角剛剛挑起,腦子突然被什麼東西震撼到,那一刻,我竟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怕。
每次廚房里傳來媽媽燒飯做菜的聲音,每次看見她在望著滿牆的獎狀不停的落淚,我都會想,要是我還活著,該有多好。
我好像越來越怨,越來越恨,也越來越不甘心。
直到我遇見了毛不思,在我死後這麼些年,第一個與我無關卻又看得到我的活人,初見是在二十六中的教室里,那日,我如往常,正活在自己營造好的幻像之中,即便是被欺負被嘲笑,起碼,也像是還活著。
不久,我就听到了有棍子敲擊著牆壁的聲響,那是一種試探,有什麼東西正在試圖打破幻境與現實之間的壁壘。再然後,聲音逐漸小了下去,我側著耳朵听了很長時間,樓道里再度恢復了平靜。
我為自己方才忽然閃現的念頭感到可笑,是啊,這是我的世界,一個誰都看不到,進不來的世界。
除了我自己,怎麼可能會有別人呢。
然而事實證明,真的有人走了進來。那是個女人,她身上有著很濃的香火氣,這個味道令人煩躁,對,我忘記了,我好像不是人。
她在後門的窗戶外打量著我,目光落在我的後背上,火燒火燎,我又听到了棍子敲擊幻境的聲音,午後的教室被她的敲擊聲震碎,同學老師,課本書桌立刻煙消雲散,黑褐色的血液從我的身體內涌出。
啪嗒——
啪嗒——
落在地面上,提醒著我回憶起那場車禍,那個夕陽漸斂的午後。
“回去!”我捂著不停涌現的血液命令,又氣又恨,我的聲音難听而尖銳,不知門外的人是否听的到。
這是我的回憶,我的故事,不允許有其他人破環,我不知那里來的力量,周身所有的力氣都被推了出去,班級再度被重組,敲在玻璃上的棍子被震的發出刺耳的噪音,我听到腳步踉蹌後退聲。
我想,她應該是被我嚇到了。
這就對了,井水不犯河水,離開我的回憶。
陽光撒在身上,我抬起頭,真好,即便死了我還能看到陽光,哪怕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我沉浸在自我編造的虛幻中,忍不住想要唱歌,我又感覺到了體內翻滾的血液,“還有一個好朋友,你藏到了哪里,哦,原來你在花叢中,我看到了你美麗的帽子,還有烏黑漂亮的長頭發。”
我想,我該去找那人了,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第二次見毛不思,是在雨後的小巷中,我跟在母親身後,她推著破舊的三輪車,雨水不停的往她身上砸去,每每這種時候,我都忍不住難過,如果我還活著,我就可以去幫她推車,為她打傘,而不是像現在,只能無力的跟在她身後,什麼都做不了。
直到一道沖力透過雨簾向我劈來,幸虧我反應迅速,才躲了過去,遠方,一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二十多歲的女子撐著小紅傘立在路中央,我又嗅到了四處飄蕩的香火味。
她看我的眼神冷的像冰,仿佛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東西一樣。雖然,這也沒錯,我確實十惡不赦,我的手了結了三條人命。
而她,就是傳說中的捉鬼師。我不知道活人看不看得到,可我看得真切,她的身後在發光,明亮的令我自慚形穢。
我看著她跟著母親進了家,也看到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我不怕她,卻怕那身邊的那個男人,他手腕上戴著的珠子,令我膽戰,可他卻不像個捉鬼師,就像萬千的普通人一樣,他的身後沒有光。
關于要不要出現在毛不思眼前,我想了許久,最後,我還是選擇了出現,我想,或許她會幫我,她听我過去時的神情不像是假裝。
我的出現,立刻讓她產生了防備,她的每句話都像試探,她不信我,亦認定了我不是個善茬,而我,也不知怎麼講述我的故事。
于是,我想到了一個人,關安安。
我去找她,看著她在臥室里痛哭流涕,看著她驚慌失措,那一刻,我居然感到了來自心底的歡愉,忍不住想要親手掐住她的喉嚨,扭斷她的脖子。
怨恨主宰了我的思緒,我覺得,我可能真的壞掉了。
“天地無極,玄心正-法。”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味道,降魔仗從天而落,我幾乎被她打的毫無還手的余地。
毛不思說之前好心放我一馬,我信了,可我不能就這麼被她收下,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我想要再見母親一眼,我想要把自己的委屈說出來,我想拿回父親留給我的遺物,我想給母親過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生日。
當我用盡所有的力氣,把毛不思帶回我記憶深處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成功了,我只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機會。
這一刻,我無比的希望,毛不思是個心腸柔軟的人。
我可以離開,但我不能舍下這些糾纏在我生命中的過往離開。
我帶著她去了我的過去,我不敢告訴老師母親的過去,我是膽小,我是懦弱,可我更怕母親知道了難過,她為我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
當白色的汽車從馬路中開過,當我再次目睹自己飛向天空,鮮紅的血液沾染了大片的柏油馬路,司機奔過來的瞬間癱倒在路上,商店老板高呼著打救護車。
這個畫面,我看過了百次千次,只不過這次,我帶上了毛不思一起。
“我只想拿回我的東西。”我對陷入震驚中的毛不思小聲道。
我不要關安安她們的道歉,不要听那些假惺惺的對不起,我只想拿回我的東西,如果她不給,我便殺了她。
我是林廖,可我又不是林廖,林廖已經死了,我只是和她有著同樣名字的孤魂野鬼,帶著一個未完的夢。
直到遇見毛不思,她為我的夢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我叫林廖,十年前的我今年十三歲,我有個夢想,等我長大,讀最好的書,交最好的朋友,有份喜歡而穩定的工作,讓操勞了一輩子的母親可以不再那麼辛苦,安享晚年。
我叫林廖,十年後的我依舊十三歲,我的夢想,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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