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5
“後來呢,後來呢?”女孩急切地問道。“他們打敗了那群混混了嗎?交給警察了嗎?他們有沒有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壞人害不了他們了吧?”
花園里樹下的長椅,陽光一如既往的明媚,細碎的光影透過樹葉縫隙灑下,光束下浮塵翩遷,熟悉地仿佛回到了舊時光。
男人眉目雋永,年少的鋒利被歲月打磨,更為內斂溫潤。
他旁邊坐著穿白色公主裙的約莫八九歲的小姑娘,精致地像個洋娃娃。女孩抱著他的一條胳膊,仰起頭看他,五官像極了某個人。
只是錯覺吧,他們分明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男人自嘲地一笑,隱約流露出哀傷,更顯俊美優雅。女孩呆呆地看著,一時忘記了繼續追問。
“後來呀……”男人繼續說道,目光投向一片湛藍,白雲悠悠的天空,語氣懷念又悵然。“後來那個溫柔的男生就死了……”
嚴崢死了,死在最年輕的時候,一個人,被留在那段青澀而濃墨重彩的時光里……
這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結果,是誰也沒想過的結果,卻切切實實發生了。
季黎和嚴崢兩個人圍著小巷和不良們玩起了游擊戰。他們人多勢眾的確不假,奈何分散開就很容易被挨個擊破,被突然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之間,巷子里都是各個音色,高低不同的慘叫,哀嚎和咒罵。
但是因為對路道不清楚,他們最終被堵到了死胡同里。
圍毆總是很混亂的,特別是旁邊還有個煽風點火想要□□的反派,在金錢的刺激下不良們更瘋狂了,揍人揍到飛起。
季黎打架厲害,抗揍更厲害。畢竟楊序不會打架之前對挨揍就已經很有經驗了。
怎樣護著頭不會受到致命傷害,哪個部位最能抗踢抗打不太影響日常生活,哪個姿勢能使被打的面積少點……這些都是楊序在過去的生活里一點一點摸索出來的。
他掛心嚴崢,解決掉新沖上來的不良後連忙去看嚴崢,然後發現後者比他更激動更暴力處理起來更有經驗……
于是就放下心來了。
打群架是一種怎樣的體驗?被群毆又是什麼體驗?都親身經歷過的楊序可以如實告訴你——非常的,不美好。
如今自己經歷過而不是憑著記憶感受到季黎,大腦已經混亂了。
拳頭鋪天蓋地而來,狹小的空間里充斥著怒罵高喊,生殖器一類下流的話都成了習以為常。那些暴力像是附骨之蛆,如影隨形擺脫不開。
被刺激飆升的腎上腺素屏蔽了大腦的感覺,眼前是一片黑,又是一片紅影。
人影幢幢,在眼前晃蕩,耳邊聲響如潮水般涌來,又倏忽歸于一片寂靜。
身體也許已經疲憊,卻感受不到。能做的,只有一次次揮拳,一次次去打倒眼前的敵人,眾多的敵人。以及……余光里同樣在戰斗的身影。
少年人打紅了眼,連一直在旁邊觀戰的紅毛在看到自己小弟被丟出來足夠不能動的數量後,也親自加入了戰局,成為壓制住對方的主力軍。
只有古木林,從始至終,勾著那瘋狂的笑意。他看著眼前的混亂,朝被硬拽過來被迫同樣旁觀的女生道,聲音十分平靜,在此時卻相當之詭異,“看啊,小島,這就是你喜歡的男生,就是一個只會打架的垃圾。”
“還不是你找來的人!”夏小島快瘋了,使勁想要掙脫手里的繩子,古木林這個瘋子,去看熱鬧也不忘把繩子系在旁邊老樓一樓的鐵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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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擔憂地看向角落里擁擠的人群,試圖看清季黎和嚴崢的情況,一邊使勁想解繩子,手腕被磨得通紅,滲出血絲,她渾然不顧。手指夠不到干脆就上牙咬,咬得面目猙獰,火氣上涌。
她吐出嘴里的幾縷長條絲,尖聲怒道︰“古木林!你到底要做什麼!”
男生俯頭看她,平時溫和的目光是那麼的冷,是那麼的狠厲,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他一字字開口,像是忍著莫大的屈辱和說不出的暢意。
“兩年前,也是在這個巷子里。他和一□□,卻牽扯了路過的我。”他偏頭看過去,眼神森冷,“那個領•頭的跟他說,只要他服輸,下跪磕頭道歉就放過我,可他呢?”
“他居然拒絕了!明明不是多大的事!明明我才是無辜的那個!結果呢?!”古木林咆哮起來,像是要擇人而噬一般,“我被打個半死!那次我住院就是因為他!
你不是還來看過我嗎?那次不是我被搶劫,我是被牽連的那個,就因為我穿的和他是同樣的校服!他的確趕走那些人了,卻連道歉都不說一聲拋下我轉頭就走!要不是有路過的行人把我送到醫院,我說不定就死在那兒了!”
“他就是個人渣!”古木林眼神發亮,臉因為激動而漲紅,“我要讓他付出代價!你為什麼要喜歡他?你最討厭最仇視的人應該是他才對!我對你不好嗎這些年?你為什麼要站在他那邊!一個沒爹沒媽的同性戀小混混!”
夏小島一臉木然,感覺自己臉上都是唾沫星子——古木林站得離她太近了。
那不知不覺提高的大嗓門也讓她有點耳膜發疼。
待到他終于停下咆哮之後,就輪到夏小島爆發了。“你個白痴!!”
槽點太多實在不知從何吐槽,夏小島卡殼了一下,幸好古木林還沉浸在一向脾氣好不生氣的夏小島居然罵人了的震驚中還未回過神來,沒有影響到她的氣勢。
“下跪磕頭還不夠嚴重嗎?這種叫沒什麼大不了的?!那你怎麼不自己磕頭求人家放過你?你路過你倒霉你光怪楊序是有病嗎!那些打你的人你怎麼不去跟他們算賬?!”
“古木林,你就是個懦夫!你不過是仗著楊序脾氣好而已!我們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夏小島大吼,眼淚奔涌而出,“你就是仗著他脾氣好而已!”
這一句話如同驚雷,把他劈在原地。
“沒有!他就是個流氓,他媽的就是他害的!都是因為他!”他對著吼起來,內心莫名慌亂,有被說中的惶恐。渾然屏蔽了突然響徹的警車聲。
那邊打紅了眼的不良們向來對這聲音敏感,倏忽驚醒。一個個停下了手。
“警察!我靠!條子來了!”
“媽的有人報警了!”
“趕緊走趕緊的!別打了,快跑!”
……
然而卻走不了了。
嚴崢在報警時請求他們出警不要開聲音以免被那群人仗著地勢逃掉。現下警鳴響起,就意味著,警察也趕到了。
不良們才跑到死胡同口,就被一擁而上的警察抓個正著。
“沒事吧。”季黎背靠著牆,慢慢滑到地上坐下,大喘著氣。他臉上掛了點彩,青青紫紫的,渾身酸痛,都只是小傷,看著慘了點。就是背上又挨了一記棍擊,傷上加傷,這會兒真是呼吸里都充滿痛
嚴崢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他們把鋼管放在了剛才的樓頂,到底不想下重手,隨便拿了根廢料的長木板擋著別人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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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這些不良們怕誤傷自己人沒動用砍刀之類的。
等警察過來詢問過一輪,把不良們一個個都壓上警車,他們才緩過勁來,然後發現面前站著兩人,滿臉汗水淚水一身蹭到的灰,很是狼狽的夏小島,和在路上看到警車心生不安一路跟來的秦時。
“我們沒事。”季黎對夏小島點點頭,讓她安心,看也不看秦時一眼,就起身去到一邊,古木林癱坐在地上,神色恍惚,失魂落魄。
秦時臉色開始變得不好看,嚴崢嘲諷似的遞去非常不友好的目光。
“我想起來你是誰了。”季黎道,“我不知道你一直記恨到了今天。也不知道你是因為這個而要報復我。”
“不過,我可能要解釋一下。第一,雖然感覺很抱歉,但你被打和我沒有必然的關系,那伙人專搶劫學生,那天不論我在不在你都會被劫。”
“第二,他們讓我跪下磕頭就放過你什麼的是假的,就算我真照做了,他們也只會用更過分的手段來欺負人。”
“第三,那天我沒辦法扶你,受傷很重我得趕去治療,路人是我叫來的,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會正好有人經過那里。那邊是有名的被搶劫區域,你路過只能怪運氣。”
季黎本不欲解釋,但就因為這樣引發一系列事,原劇情的楊序就因此而死,簡直無法忍受!那個孩子!那麼努力想要活著,想要掙脫,僅僅因為這樣就……
“你,好自為之吧。不接受解釋也罷,繼續恨我也罷,我不在意。但是,”他俯下身,眼神幽暗可怖,“我絕不允許有人欺負我周圍的人!”
“你等著。”話語很輕,卻讓古木林入墮冰窖全身發冷。
“走吧,序哥。”嚴崢跟著過來,兩人並排打算離開。
背脊挺直,堅定如松,看上去分外和諧,夏小島默默冒星星眼,抬腳跟上去。秦時臉色更不好了。
“不!不是我的錯,我沒有怪錯人!”古木林喃喃低語,眼神瘋狂,“對,不是我的錯!是他的,是他的!”
他一個鯉魚打挺,不知從哪摸出柄尖刀,猛地沖過去。季黎此時身後門戶打開,根本來不及做反應!
“序哥!”嚴崢正好感覺不對勁回頭看了一眼,同時伸手把季黎推到一邊。
“嚴崢!!”
“嚴崢!”
“嚴崢!”
他們呆住了,齊齊喊出聲。
“噗” 的一聲,尖刀沒入嚴崢胸膛,過了幾秒,血色蜿蜒,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
紅得刺目,紅得,叫人發狂。
季黎摔坐在一邊,怔怔的,好像經歷了一場不再會醒來的噩夢。
天亮的時候季黎的生物鐘第一次失靈了,沒有讓他從沉沉的睡眠中脫離出來,耳朵里能听到窗外有鳥叫,高高低低,清脆悅耳。有老太太老大爺出門晨跑的聲音,還有因為能跟著父母出去玩興奮得一路尖叫的孩子的聲音……
不過他都沒能醒過來,這種知道自己在睡覺,卻想永遠不睜眼,永遠沉在夢里的感覺,他已經很熟悉了。
七天了,他一直回避,一直抗拒,也一直在害怕。從嚴崢死的的那天開始就藏在心底的所有害怕和不安,傷心和絕望。
嚴崢的父母從外地趕回來,抱著兒子的尸體哭到險些昏厥。然後是起訴凶手,處理後事……
他們見了季黎,告訴他嚴崢提起過他,說他們不怪他,是嚴崢命不好,所以才早早離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人世。
這是一對很明事理的夫妻,雖傷心也想遷怒,但到底見了季黎,沒有隨便拿他撒氣。
季黎才知道,嚴崢是他們收養的孩子。
“我到福利院的時候看見他,七八歲的男孩像個狼崽子一樣,一身戾氣,跟你之前的經歷有點像吧。他始終不肯接納我們,遲到翹課,在學校被人欺負也不說,自己默默報復回去。每次拿生活費都要給我們寫欠條,說以後還不白要。就像我們只是個資助者一樣。直到我們生了個女孩,他妹妹出生,他就漸漸收起戾氣,融入到家庭里了。本來,我們的女兒會有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我們都這麼認為。他真的真的很疼她,我們都趕不上。”
“可惜,我們那女兒啊,多災多難,小時候一場大病,人沒了。”提起這個,本來眼淚快流干了的嚴母又紅了眼眶。
“他在這里的東西,你拿走吧,他說過,你是他喜歡的人,最信任的人。”
“他說過?”一直默不作聲的季黎訝異問,久未開口的聲音異常嘶啞。
“是的,小崢很早熟,察覺自己的性向後對我們說了。說實話,的確氣過罵過,可能怎樣呢?天生的改不了,他幸福就好,別人的眼光算得了什麼。”嚴父接著說,嚴肅的臉上透著深深的疲憊。
“他打電話跟我們說找到了一個很喜歡的人,等追到手就帶來讓我們看看。現在見到了,就差那臭小子了……”
嚴崢葬禮的時候,季黎沒有去,他這會場外面,站了很久很久。大雨傾落,就像老天爺落下的淚,帶著重若千鈞的悲切。
季黎離開了一高,再也沒有人見到他。
夏小島找過他,秦時找過他,何清卓和王之驍找過他,找了很久很久,後來就放棄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其他人可能就是個過客,匆匆在生命中出現,又匆匆消失。
女孩哭了,抽抽噎噎道︰“再後來呢?剩下的那個男生呢?他還好嗎?”
“後來啊……”男人唇角逸出笑意,分外溫柔,“後來他找到了在外地改過自新老老實實打工的養父,自己去創業,奮斗拼搏,過上了自己向往的生活,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家,只是,他從此都只能孤身一人了。”
再沒有人會無條件支持他,再沒有人會義無反顧擋在他身前……
“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男生到底喜歡他什麼呢?一開始,就一直是男生在主動啊。”
“不過都沒有關系了,他會一直記得男生,到死都記在心上。”男人認真道。“他再也不會體會到那樣的喜歡了。”
“是啊。”女孩頗有所感地贊同。其實不是很能懂這些話里真正的分量,但她把這些話連同這個故事,記了一輩子。
季黎拖著行李箱,走入機場。一身西裝,卓爾不群,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他回頭,看看匆忙的人群,像是在懷念著什麼。
這是他最後一次回來這個城市了,那個小女孩,是嚴崢的妹妹,他的養母以四十二擦著高齡產婦的線生下了一個女孩,在嚴崢死後一年。
已經十年了啊,嚴崢。
我還活著,活得很好,帶著你的份。
作者有話要說︰ 被虐到了可以去看看隔壁治愈新文——
〔旅行青蛙〕呱的旅行日志
月末了弱弱求發營養液∼
不要打作者啊,發便當我也很痛苦的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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