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憶不長不短的前一段歌手生涯里，和經紀人相處總是最煎熬的一環。
他七年前的那位經紀人和他從青澀期一同成長，結果他從青澀期成長到了蕭條期，而他的經紀人從一位藝人成長到了五位藝人，最後把他給冷藏了。
比較不可思議的是，當時他的所有活動都被暫停，但他冷藏後他的那些歌卻短暫地紅了一段時間。
那些歌走紅最後被歸功為他的經紀人營銷得當，冷藏期過去，唱片公司沒能和他續約，他的經紀人也一腳把他踹開了。畢竟紅的是歌而已，也許換個人唱都一樣能紅。
余憶坐在副駕駛座看了他的現任經紀人一眼。
他能在今年剛播出第一季的“最強歌手”節目里拿到亞軍，進而和以恆工作室簽約，到現在想起來都感覺像是他偷拿了別人的劇本。
他從走出健身房跟著成凜去了一家飯店狼吞虎咽地吃完飯，仍舊沒想好該怎麼回答成凜那句疑問。
他能說是因為他離開了唱片公司兩年時間，混到最後卻連酒吧駐唱的工作也丟了，在大街上一臉茫然看著十字路口的大屏幕時，恰好看到最強歌手節目打出的廣告語，一時間被打了雞血麼。
“我想听你唱，你準備好佔領這個舞台了嗎？”
他被打雞血完全是因為前半句。
他真的就只是想要找到一個有人听他唱的舞台而已。
至于紅不紅，賺錢不賺錢，他都不是太在乎。他甚至覺得當下能唱就夠了，能唱多久也都無所謂。
但是他面前的這位經紀人和他的想法可能是背道而馳的。
當然，這也很正常。
成凜和他現在只能算是利益共同體，連朋友也算不上。也就不需要特意去了解他的心聲了。
余憶把頭靠在椅背上，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是飯沒吃飽，還是健個身就戳到你的痛處了？”成凜看著眼前的路況，很隨意地問了句。
余憶的身子僵了一下，扭頭看著右側的車窗，好一會才發出聲音︰“你為什麼，會認為我一定能紅？”
“我說你一定能紅了？”成凜在紅燈前停下，接著低下頭在手機屏幕上點擊了幾下，“我只是不喜歡在做一件事的時候毫無斗志。”
余憶被成凜這句話噎了一下，聲音又消失在了胸腔里。
“早知道你會那麼在意我那句話，我就不該說出來。”成凜又說了句。
余憶低著頭徹底發不出聲音了。成凜的意思，是後悔了吧，他一定會紅之類的，本就是個妄想。
成凜重新將車子發動時，他放下了手機，車載音樂也剛好發出了聲音。
余憶驚訝地抬頭。
這是他剛出道時唱的一首歌。
那一張單曲cd在他搬家的時候已經弄丟了，算是他自己作詞作曲，甚至混響也是自己倒騰出來的一首稚嫩的作品。他每次回過頭去听的時候都覺得當時的作品實在太過簡單，簡單的旋律，簡單的和聲，簡單的歌詞。甚至名字都叫《有一天》。簡單得幾乎讓人記不住。
這一首歌放完，緊接著播放器里又繼續放了下一首，同樣是余憶早期的作品。連余憶自己也極少會去重溫的過往作品，在陌生的車廂里安靜又緩慢地，豪無征兆地，把他拉到了深遠的記憶里。
成凜一路上都沒有和他交談，從始至終專心開著車，或者，如那位小何教練所說，成凜比較體貼，不願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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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听完了第幾首，在下一首剛冒出個前奏時，余憶就忽然直起身子伸手將音樂掐滅了。
成凜轉頭看了他一眼，他有些匆促地指了指車窗外︰“我家到了。”
成凜點了點頭，將車子靠在路邊停了下來。
“謝謝你送我，那我就先回去了。”余憶伸手抹了把臉，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成凜也跟著下了車，並在鎖了車之後跟在了他身後。
余憶一腳踩在樓梯上回了一下頭，看到成凜緊跟在他身後時他差點摔了一跤。
“你，你要來我家？”他完全是毫無準備的慌張樣子。
“當然啊。”成凜說。
余憶張了張嘴，又閉了起來。經紀人要去藝人家里的確再正常不過了，他當初在前一段歌手生涯里，還曾經和經紀人同處一室地住了半年時間。
只是他現在的情緒並不適合接待他的經紀人到他家里。
余憶的家在四樓。這棟居民樓總共八層，電梯常年在壞與待修理的狀態，所以他基本都走樓梯。
剛剛進行過一番過度運動，余憶爬起樓梯來真有些感覺腿軟，但又因為成凜就跟在他身後，他不得不咬著牙以比平常還快的速度跑上樓。
成凜一路跟著，除了從樓梯往上走的時候問了一句有電梯為什麼不坐，又因為自己瞥見電梯門前擺著的維修中的擋板而住了嘴，沒有再說過任何不滿的話。
成凜倒也不是真那麼無聊非要闖到別人家里去。而是他意識到眼前這個據說已經出道七年之久的歌手有顆過于脆弱的自尊心。為了不讓自己的藝人在情緒低落之後又一個人待在封閉空間里自怨自艾，他才決定在這時候陪在余憶身邊。
家是一個比較容易讓人放下戒心的地方，也比較適合發泄情緒。
但是當余憶打開他那間不到50平米的小房子的門，他還是忍不住低頭咳嗽了一聲。
真是夸不出口。
看不出來余憶表面上這麼斯文干淨的長相，家里會這麼沒收拾。沙發上堆著一些不知是洗了還是沒洗的衣服，茶幾上一看就是吃剩了至少一天的泡面碗。地上散落了很多紙張，估計是余憶寫到一半的歌詞或曲譜。
這個房子的視覺效果，分明就寫著大寫的兩個字︰落魄。
余憶也顧不上腿疼胳膊疼了，沖進屋子里開始一通收拾，他抓起沙發上的衣服打算拿進房間里，一回頭發現成凜正在彎腰拾起地上那些紙。
“那些不是……那些是……”余憶拿著衣服沖到成凜跟前，“都是寫著玩的，用不上的。”
成凜把那些紙撿到了一塊兒，他對上面的五線譜其實並不能看懂，但至少能知道反復改了那麼多遍的曲子，不可能只是寫著玩的。
他將那些紙疊起來在茶幾上找了個干淨位置放下，又給余憶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茶幾台面，將泡面碗和其他吃剩的紙盒用垃圾袋裝進來扔在了門口，接著他走回到站在原處發呆的余憶身邊，看了余憶一眼。
“需要我幫你疊衣服麼？”一開口，成凜又感覺自己的語氣不小心地帶上了一絲諷刺的意味。
余憶如夢初醒，拿著衣服走進臥室里，也不知有沒有將衣服疊好，總之他又很快走了出來。
他搬了張椅子在茶幾旁坐下，低頭不語，宛如寫錯了作業等待老師問詢的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羽羽的營養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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