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 長孫凌妍立刻愣在了當場。
家族祠堂那些見不得光的破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這也是為什麼她不想留在老家修煉的原因。
開始自然是因為長孫夫婦舍不得年幼的女兒受苦,可某一次回鄉探親, 她不小心見到了當年跟她一起接受篩選的那幾個孩子,她忽然覺得事情似乎不像他們知道的那麼簡單。
一男一女兩個同齡人,一個已經頭發花白, 看上去老了30歲不止。而另外一個, 已經成為了沒有自我意識的痴傻兒,是鄉里遠近聞名的女瘋子。
族長說他們是了入了心魔失了神志, 可長孫凌妍分明看到, 那瘋瘋癲癲的女人眼中閃過的一抹不加掩飾的怨恨。
她忽然有記起自己在試練塔中看到的那場場景。以前她以為那是幻象,可現在再看過去, 那些卻是可能發生的未來。
所以......如果當初她按照族長的要求留在老家清修, 也許就會像看到的那樣,在小有所成後被送給某個權貴富豪享用......就像她在老家看到的那個同齡人一樣。
“培養神魂滋養軀殼的祭品?”
她喃喃的說道。
“闕辛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听她這麼問,殷朗嗤笑了一聲,伸手將她攬的更緊了一些。
他的心尖想的太入神,完全沒有注意飛劍已經上了半空, 連護體的靈氣壁障都沒給自己套上一個。
倒也無妨,反正有他, 總不會傷了她一根汗毛的。
“他渡劫失敗,苟延殘喘多年,想要借著三界的氣運續命。”
男人輕攏了一下她細軟的發絲,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可以人算天, 哪有那麼簡單。他借了天魔族的氣脈,可天魔本身就不是此方世界的種族,維持神魂不滅已是勉強,想要重塑軀殼便是百日發夢了。”
“借氣運是要瞞天道的,談何容易。我若是不發覺還好,一旦知道了,他這借氣運的法門就算是破了。”
“所以,他才會找上你們,或者從開始就找上你們,你們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你那方世界靈氣凋敝,他予人偽靈根換氣運修為,天道挑不出毛病。”
說到這里,男人忽然笑了一聲,愛寵的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只是,他沒想到你是個真正的修真材料,跟那些他做出來假靈根可不一樣。那些得他靈根的人自然任他擺布,可他若是奪你修為,那就是做惡業了。”
長孫凌妍听的目瞪口呆。
她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家族那些被選中的孩子靈根都是偽造的,幕後黑手就是那個什麼闕辛道人。
難怪每一代都有中選的幸運兒,就算是買彩票這中獎的幾率也太大了吧。
原來不是上天憐憫,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可......就算靈根是他給的,但也不能毀了別人的一生啊!”
她喃喃的說道,不自覺又想起在老家看到的那個瘋女人。
如果沒有什麼勞什子的根骨測試,她的一輩子應該也是平淡安詳的吧。
听她語帶不平,男人微挑高了一側的眉頭。
“從他們接受靈根開始,所得到的一切都建立在闕辛的贈予之上,被拿走也是合理的。”
“可是他給我們的時候也沒說清楚啊,誰也沒問問我們想不想要......我們甚至都不知道這東西是他給的!”
她有些不服氣的說道。
“沒錯。”
殷朗點了點頭。
“弱肉強食,這本就是世界的法則之一。你踩死一只螻蟻的時候會問它麼?”
見長孫凌妍面色不好,他又淡淡的補充了一句。
“當然,如果你將來修為超過他,你自然可以斬斷他強行結下的因果,將那些東西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他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比如我。”
“你且看吧,本座怎麼原物奉還。”
北海的天空永久都是鉛灰色的,凜冽的罡風在海面上呼嘯而過,灰色的天,灰色的海,仿佛天地都籠罩在一層吹不散化不開的霧霾之中。
殷朗帶著長孫凌妍浮在海天之間,手持一個小巧的銀色羅盤,不斷的確定著方位。
“他藏身煞境,那里是三界的裂縫,當初域外天魔就是從煞境進入三界的。”
殷朗一邊說,一邊揮劍斬殺從霧靄中竄出的煞獸,被劍氣斬殺的惡物哀嚎著消失在空氣之中。
長孫凌妍看的手癢,抽出了自己的鳳凰劍想要一試身手,無奈殷朗的修為高她太多,甫一察覺有煞獸接近,便被他搶先出手一擊必殺,完全沒有出手的機會。
見她一臉不高興的模樣,男人寵溺的揉了揉她細軟的發絲。
“煞獸是煞氣凝結而成,你踫了對身體不好,我修魔道反而沒什麼影響,還是我來吧。等下你留些力氣對付闕辛那個老賊。”
他說得實在太輕松,令她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在敷衍。
煞獸都不讓伸手,殷朗能讓她對陣闕辛麼?
正說著,男人的臉色忽然變得凝重了起來。
他面上說的輕松,其實在踏進煞境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煞境是世界的扭曲面,天道規則在這里被大大的弱化,這也是為什麼闕辛能夠逆天生存下來的最重要原因。
他在這里經營多年,這是他的老巢和最後的屏障,想也知道他不會這樣輕松的放他進來。
所以,只是幾頭煞獸,這已經非常的反常了。
之所以不讓長孫凌妍出手,是擔心對方有什麼陰損的後招。
就在這時,腳下的飛劍忽然劇烈的搖晃了起來。
伴隨著搖晃而來的是暴戾的能量波動,比三界中的煞氣爆發還要來的猛烈,灰色的空間像是被什麼分割一樣,出現了一道道數米寬的裂縫,一聲聲淒厲之極的嘶吼聲由遠及近,听的讓人心中發寒。
“吼——”
一頭巨大的煞獸掙扎著從裂縫中爬了過來,緊接著,第二頭第三頭無數頭巨獸爭先恐後的擠了出來,無數雙血紅色的豎瞳在灰茫茫的天地間閃爍。
長孫凌妍心中一凜。
她能感覺到,這些煞獸最低都是元嬰級別,雖然比自己還差了不少,但耐不住對方的數量實在太多,僅僅一瞬間,視野所至的空間就被煞獸們佔領了。
下一刻,殷朗動了。
他猛一旋身,將長孫凌妍擋在自己的身後,揮劍斬斷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凜冽殺氣。
只見一只身高百丈,渾身纏繞著紫黑色煞氣的怪物從灰霧中緩緩現身,他雖然還保持著兩腳直立的形態,但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再算是一個人類了。
這個怪物渾身長滿了無數雙暗紅色的豎瞳,身後有著六根尾鉤,每一個鉤子的頂端都生了無數的倒刺,背後還背著兩只畸形的翅膀,從它現身的那一刻開始,這個空間就充滿了刺鼻的惡臭。
“終于出現了”
殷朗淡淡的說道,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
“你終于舍得從陰暗的地下爬出來了麼?闕辛道人?”
他嗤笑了一聲,忽然點了點頭。
“也對。”
“你這怕死的為了活下來,倒是什麼都敢做呢,竟然和低賤的蠱蟲融合在一起,這種半人半蟲的丑態,只要一露面就會被人當做怪物擊殺了吧。”
那巨獸爆吼了一聲,無數腥臭的煞氣涌動成一道巨浪,朝著殷朗和長孫凌妍站立的方向拍了過來。
兩人險險避過,隨即被撲上來的煞獸團團圍在當中。
闕辛老祖在遠處冷笑了一聲,帶著金屬質地的嗓音幽幽的響徹空間。他大約是許久都沒有說話過,說出口的句子帶著怪異的口音,听起來令人特別不舒服。
“小賊,你倒是乖覺。”
他朝著兩人的方向踏前一步,周身無數雙血紅色的豎瞳同時看向殷朗,然後緩緩的搖了搖頭。
“你若是跟那些家伙一樣,渾渾噩噩的過這一世,我倒是可以保你權柄風光,富貴綿長。”
“可惜了,你們這一支的資質本就出色,奈何冥頑不靈。”
听他這麼說,殷朗冷笑了一聲。
“保我一世權柄風光?富貴綿長?”
“這些東西本尊不用你也握的住,憑什麼讓你如同蛆蟲一樣吸附在身上,消耗自己的氣運?”
他反手抽出黑龍劍,用它直指巨獸的門面,冷冷的說道。
“就憑這這把劍,你坑了我家兩代人,害得我妻兒不得團聚,索性今天就把這筆賬算清了吧!”
說著,手中猛地發力,黑龍劍帶著萬千殺機飛向了巨獸。
砰——
巨獸的身體裂開一道縫隙,露出無數顆如刀尖一般的利齒。
它口中噴出一道血霧,將將纏住了極速飛來的黑龍劍,那種激烈的能量踫撞將灰蒙蒙的空間劈出了道道裂縫,方圓數里直接化為虛無。
這一擊之下,許多夾在其中的煞獸來不及閃躲,在巨大的能量中灰飛煙滅。長孫凌妍在殷朗的護衛下倒是沒有受傷,可這樣驚悚的場面還是讓她一時半刻回不過神。
她從沒如此清晰的認識到,這種等級之間的差距幾乎是不可逾越的!
她跟他們,還差的很遠。
可是,她不想這樣站在一邊旁觀,這樣殷朗還有分出心神來保護她,她不想成為一個只會拖後腿,需要被保護的人。
她想要幫他,她不想成為拖累,她想盡力做點兒什麼。
她忽然想到之前殷朗跟她說的那些話。族人都是闕辛老祖用來滋養軀殼的祭品,所以大家拿到的傳承也都是闕辛賦予的。
殷朗說了。她是不一樣的。
她是天生就要修道的人,她的天分和靈根跟闕辛沒有關系,那麼是不是她得到的功法也是一樣?
她記得在《太一守心經》的最後一卷,那里曾經記述了借天地之力的法陣,只不過那個時候她的修為差的太遠,連布陣需要的靈力都湊不足。
現在不一樣了,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嘗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