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萱的希望還沒有來得及升起,就這樣輕易地破碎了。
他們不欺負女的,可是那些人中,偏偏一大半都是女的。
江以萱想,大平河這麼大,又不是只有這一處深,她再換個地方跳下去,應該也是能死的。
然而她終究是沒有死成。晚上又黑又冷,她不肯穿易川的衣服回去,易見川卻一定要派人把她送回去。她存心刁難他們,定定地看著易川,說︰“要送你送,我不敢跟他們走。”
她原以為這麼一說,易見川就會罷手,卻沒想到易見川輕輕松松就吐出一個字來︰“成。”
江以萱想,也許這是他們道上的道義。挺好的道義,只是這個時候顯得好滑稽。
她到家的時候,王春芳已經帶著江以茹和江以峰回來了。見她渾身濕漉漉的,王春芳立即皺了眉頭,“你這是怎麼了?今天下雨了?”
江以萱渾身顫抖,上下嘴唇直打顫,“在……在水邊跌了一跤。”
“大晚上不好好待在家里,往河邊跑什麼,也不怕掉下去淹死。”王春芳埋汰著,見她站在那兒不動,立即冷了臉,“還不快回屋換件衣裳!一天到晚不安分,還要我伺候你不成?”
江以萱低了低頭,埋頭往樓上走。
這個春天太冷了。她猛地打了兩個噴嚏。明明進了屋,卻感覺比之前更冷了。她一邊瑟縮著一邊換衣服,因為牙齒不停地打顫,她一不留神咬在了舌尖上,很疼,似乎流血了,但是好奇怪,她竟然感覺不出血腥味了。
女人啊。
為什麼不能欺負女人呢?
為什麼要欺負女人呢?
她覺得她的頭突然疼得厲害,似乎要炸開了。
……
江以萱的第二次行動很快就來臨了。
還是那個地點,還是那個時間。
江以萱並不知道自己為何對那片河灘有那麼深的執念。她想死,是因為她太累了想要解脫,還是因為只是想讓王春芳為她哭一哭,她已經無從分辨了。她的腦子早已亂成了毛線團,五顏六色的毛線毫無章法地交織在一起,她分不清,扯一扯,還覺得疼。
江以萱並不知道易見川是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只是在她邁出腳的那一刻,突然有人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那道力度極大,將她箍得緊緊的,幾乎動彈不得。
她听到似曾相識的聲音︰“想死?”
她點了點頭,抬頭看他︰“你就當沒有看到我,不要管……”
“不要管……”易見川眯著眼打量她半晌,明滅不定的眸色仿佛染了墨一般。他嗤笑一聲,手上微一用力,將她拖了回來。“老子拼了命救回來的,你說不管就不管?”
不知為何,江以萱的眼眶突然酸熱起來。她的頭發很短,但是劉海格外地長,幾乎蓋過眼楮,發絲掩蓋下的雙眼濕漉漉的,紅得厲害。“我沒讓你救我。”她瞪著眼說,氣息因憤恨而有些紊亂,“我根本不想有人救我。”
“這麼說,還是老子多管閑事了?”易見川丟了手,輕笑一聲,問她,“你多大了?”
江萱轉過了臉,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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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看你的樣子……再怎麼著也不超過十五吧?”易見川從口袋里掏出根煙來,噙在嘴里點燃,他吸了一口,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大平河上。大平河極綠,綠得幽深,而他的眼神比那河水更為幽深。
見江萱不說話,他眉頭漸漸松了松,又問她︰“女孩子最美好的年齡,死了,不覺得太可惜了?”
“不覺得。”
“有什麼想不開的?”
“活著太累了。”
“嫌累就自殺?”易見川再次嗤笑一聲。他指間的煙火冒著青煙,說出的話仿佛就隨著那縷青煙飄了出來。“那老子都不知道得死多少回了。”
他的話說得如此簡單如此輕松,輕飄得就像是一個玩笑。江以萱抬頭,恰看到他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她執拗地開口︰“我的累和你的累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你是他們的老大,沒有人敢欺負你。”江以萱抿了抿唇,半晌又開口,“但我不一樣,誰都能欺負我。”
“他們欺負你,你不會欺負回去?”易見川眸色漸深,嘴角卻依舊勾著玩世不恭的笑,“你越是懦弱,他們就越是欺負你。”
“我知道。”江以萱點頭。就在易見川以為她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她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轉過了身,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江以萱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懦弱的。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也反抗過,她記得自己把那個人咬得嗷嗷直叫。那個時候的她像是一個凱旋而歸的斗士,雖然自己也掛了彩,甚至比對方傷得還重,但她一個人打了兩個人,就算寡不敵眾,也是讓對方嘗到了自己的厲害的。
她狼狽,但她想,她狼狽得驕傲。
真正將她的驕傲擊得粉碎的,是王春芳。她沒有想到,自己拼盡全力在外面打了勝仗,回去之後卻會被自己最親近的人踩在腳下。王春芳認定了是她的錯,王春芳相信那兩張嘴的滿口胡言,卻不信她的真話。不,王春芳根本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就已經給她定了罪。
後來的江以萱學乖了。她知道如果她不反抗,頂多也就是受他們欺負。可如果反抗了,還得受到王春芳的責罵與痛打。而她不想再遭受王春芳的痛打。
“那些敢于揭竿而起的,是因為背後有人撐腰。”江以萱忽然開了口,“但我的身後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的身後是北極冰川,是萬丈懸崖。沒有人為她出氣撐腰,沒有人為她主持公道,卻也沒人支持以暴制暴。在她的世界里毫無公正可言,她能做的,只是把對自己的傷害降到最小。
“所以你要死?”易見川的眸色漸暗,“壞人活得好好的,你卻要死……”
他想起許冰,話幾乎沒過腦就出來了︰“你不想讓他們付出代價嗎?”
付出代價?
簡單的四個字,仿佛是一道驚雷,突然劈在了江以萱的心里。她身子一僵,忽而回過頭來看向易見川,“你說得對,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他們?要死也得拉著他們一起死……”
她仿佛魔怔了一般,發了瘋地就往西邊走。如果不是身材太過蕭條,倒真的像是一個能夠毀天滅地的勇士。
易見川那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幾乎如同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囈,他沒指望她听到,沒指望她當真,更沒想到她會突然間做出這樣的舉動。他長腿快速地邁了兩步,攔住了她,問她︰“你去哪兒?”
江以萱咬牙切齒,“去找他們拼了!”
“就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能拼得過誰?”
“拼過一個是一個,拼過兩個是兩個。要命的總比不上不要命的,我不怕。”
“真的不怕?”
“真的不怕。”
易見川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忽而笑道︰“到底是小。你要真想報仇,就好好活著,把自己強大起來,他們人多,你就一個一個報,不比你好端端地死了,留他們逍遙快活的好?”
“可強大起來太難了,得活好久好久……”江以萱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才蓄起的力量,瞬間就漏了一大半,原本緊繃繃的身子突然便軟了。
易見川挑眉看她,“怎麼,你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活著?”
江以萱抿唇,目光漸漸空洞。“活著,可比死要難多了……”
……
江以萱終究是沒有死成。
她想,也許真的是她命不該絕。閻王老爺不想收她,她就算是再想死,地獄無門,她也死不了。
不過,死不了就不死了吧。反正她現在有了靠山,哪怕只能靠一次,那也是她的靠山。
江以萱按照易見川說的方法,將欺負她的那幾個人引到了學校後面的小竹林里。
“真的有錢?”為首的大姐大雙手環胸,懷疑地審視著她,“要是沒有,可就不是騎馬那麼簡單了。”
“真的有。”江以萱面不改色,語氣篤定而小心,“我在那兒挖了個坑,偷偷藏在那兒了。我的存錢罐只有摔碎了才能把錢取出來,我不敢在家里摔,又怕帶到學校被人看見,所以特地提前來藏在那里的。”
江以萱向來懦弱溫順,沒有人想到她會出什麼鬼主意。有男生湊到大姐大邊上嘀咕︰“寶姐,就跟她去一趟,咱們這麼多人呢,還怕她不成?”
到了竹林之後,江以萱從地上撿了塊大石頭,在一棵竹子旁煞有介事地挖著。那邊的土是松過的,易川說了,她把他們引到那里,他和他的弟兄們就潛伏在附近,保證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不知道是不是易見川他們潛伏得太過隱秘,江以萱沒有看出半點蛛絲馬跡來。她有點害怕了,怕易見川只是跟那晚的曹成宇一樣,只是“逗逗”她而已。她怕易見川不來,更怕易川來晚了。她不能讓他看到他們欺負她的樣子,她不能。
江以萱挖著土的手有些顫抖。
她的存錢罐漸漸冒出頭來,就在她說找到了的那一瞬,她突然听到身後一聲哀嚎,不,不是一聲,是好幾聲。
她抬起頭來,就見面前的大姐大被人拿刀抵著了脖子,是那天狗腿的黃毛——曹成宇。
“我們老大說了,雖然幫規寫了不欺負女的,但今天可以例外。”曹成宇陰測測地笑著,“江以萱是我們老大的人,你們以後再敢動她一根汗毛,小爺我剁了你們的爪子泡酒喝。”
作者有話要說︰ 小仙女們,以後改成晚上七點二十更新哦~如果夜里有更新那是作者菌在蹭玄學,不要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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