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第一次知道,原來白狄為自己戴上的那枚戒指上瓖嵌的那顆灰色晶石,竟然是世界的核心?!難怪她觸摸著它的時候,會產生與這個世界相聯系的感覺,能隱隱與世上萬物的感受想通。
人魚的軀體停格不動。白狄的絕大部分意識都涌入灰色晶石中,晶石瞬間光芒暴漲,而後又逐漸恢復成原先低調的樣子。
“可以了。我們現在走嗎?”白狄的聲音從戒指里傳來。
白狄進到了戒指里,好奇怪的感覺。李白看看一動不動的人魚,又不放心地摸了摸戒指,猶豫道︰“你就這樣過去?我原本的世界不會排斥你嗎?”
“不會的。你原本生活的那個地方,是已經被放任發展的成熟衍生物圈,世界意識已經完全抽離了。”所以之前他才能毫無阻礙地把她圈進他體內。
“衍生物?圈?”李白疑惑。這是她第一次听到這個概念。她看著無名指上偶爾閃逝星芒的晶石,忽然意識到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世界”這個身份背後的含義。也許這就是不相信的表現吧?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後一秒的緊迫感讓她無暇顧及其他,一些在她看來不太重要的東西就自動忽略掉了。李白頓時覺得有些對不起白狄。
而白狄那廂則因為她的問題而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晶石的灰色都變得更深了。
要解釋衍生物,就必然會涉及到那個問題!
審判即將到來,白狄雖然緊張,但依舊毫不隱瞞地、仔細地將衍生物的意思和有關情況解釋給李白听,包括自己與衍生物之間“深刻”的聯系。
于是李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明顯緊繃起來的安靜氣氛和李白臉上震驚的表情,讓白狄更加不安。心里止不住地猜測︰她生氣了嗎?但看上去倒也不像生氣的樣子。那她……能接受嗎?可也不太像是接受的樣子……會是第一種情況嗎?還是說最終會是第二種情況,從此取消他所有的福利?
白狄不敢說多余的話,團在晶石中緊張地等著李白宣判。
消化了許久,李白終于說話了。她一字一句地向白狄確認道︰“……所以這里除了我以外,其他東西都是你?”也對,她之前怎麼就沒反應過來,世界就等于一切啊?不止是能操控一切,而是就是一切本身!
戒指閃了閃,白狄稱是。
“所以說,”李白深吸了一口氣,“太陽、月亮、大海、森林,我用的東西,我踩的地面,睡的床,住的房子……都是你?你都有感覺?甚至我吃的東西,我的內衣……”什麼鬼!她都說不下去了!
白狄看她臉色不對,趕緊補充︰“內衣我切斷了聯系!感覺不到的!”不過是被迫的,因為不切斷的話,他就沒心思做其他事了……
李白頭有些疼,抬起另一只手捂住戒指︰“你先別說話,讓我再緩緩……”
白狄忐忑地閉了嘴。
李白搞出張椅子讓自己坐下,手肘撐在靠手上扶著額,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讓自己消化這個……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既成事實。然後忽然想到椅子也是白狄,自己等同于坐在他的身上!一下子噌地站了起來。緊接著想到兩人都已經這樣那樣無數次了,坐一坐也沒什麼,反應那麼大反而矯情,于是又慢慢坐了回去。
她忽然有些慶幸,馬上就要回到原本的世界去了,暫時不用面對這種糾結的情況。接下來將有足夠長的時間讓她消化這件事,希望再回到這里的時候她能夠淡定地接受。而且她有種預感,接受以後,說不定能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不過現在實在是不自在啊!連呼吸空氣都覺得別扭!不行不行,愛他就要接納他,愛他就要接納他……我們不是一個物種,有大差異很正常,很正常……這個特質用得好了,以後也是一大樂趣……
心里默念著寬慰了自己一會兒,李白終于還算是平靜地開了口,安撫戒指里的白狄,不,應該說是無處不在的白狄,同時也是在安撫她自己︰“沒事,我理解你。雖然我現在還有點不太適應,但總能習慣的。我們慢慢來。”
已經緊張到快要按捺不住跳出戒指的白狄忙道︰“不用習慣!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馬上把所有聯系都切斷!”哪有讓她來適應他的道理?如果能讓她心理上舒服,他那些福利算什麼?
李白搖搖頭,指腹按住晶石輕輕摩挲︰“可是我想試試看。乖,給我個機會。不過有一樣不行,以後把會進我嘴的吃的喝的的聯系都切斷了吧。我就這一個要求。”吃喝這一點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白狄敏銳地听出她在說“想試試”時,語氣里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興奮。看來天平最終偏向了第一種情況?白狄感動又歡喜地應了李白的要求,同時想著要是她最終還是不適應,再切斷。
這個話題就此告一段落。
由于李白還是不放心,白狄又把戒指封在能隔絕他氣息的掛墜里,讓李白把掛墜掛在脖子上。
一層無形物包裹住李白,帶她出了此世界,悄無聲息地融入到彼世界里。
在李白脫離自己的身體,使得那股完完全全包裹著她的滿足感消失時,白狄一剎那整顆核心都變得空落落的。不過這樣一來,對于僅剩的能與她相觸的作為掛墜的他來說,她溫熱胸口的觸感倒是更明顯了。且這是第一次體會到全部的他被她暖著的感覺,也是一種別樣的幸福。
在突破世界壁時,為了防止李白的精神受到震蕩,白狄特意讓李白陷入沉睡。所以等李白醒來時,已經到了原本世界的家中。
李白清醒的同時心猛地一跳,連擔心的情緒都還沒來得及涌上,就第一時間去摸了自己的脖頸。
墜子還在!
“我在,別擔心。”白狄的聲音從墜子里傳出。
李白大松了口氣,這才去注意別的事。她發覺自己正躺在陽台上的搖椅上,陽光暖暖地裹在臉上。李白恍惚記起,當初自己是想睡個午覺。
走回屋內看了看掛鐘,果然時間是下午一點。
不過這家里好像……稍嫌安靜了點?李白環視一圈,因為剛醒而些木訥的腦子才想起缺了什麼——小哈呢?!李白連喚了幾聲,原本會像炮彈一樣沖上來的小哈卻始終不見影子。
怎麼回事?李白皺起眉,這才注意到除了自己所躺的搖椅和地面,其他地方竟全落了薄薄的一層灰。她連忙給黑屏的手機充上電,打開後看了看日期,果然已經過了好些天。
人魚形態的虛影浮現在李白身側,白狄滿面愧疚︰“我只能觸踫到你觸踫著的事物,所以沒辦法一下子幫你清理整個房間。”
看到人魚突然出現,李白嚇了一跳,擔心道︰“你這樣出來不要緊麼?還是回去吧!”
“放心,不會有事的。我感應過了,這里真的一絲世界意識存在的痕跡都沒有。”白狄卻少見地沒有立即听從她的話,他看著李白的眼中有明顯的心疼,“我不想看到你一個人呆在房里的樣子。”在他圈她入身體之前,她就是這樣,一個人住,一個人吃,一個人坐車,一個人走路,他想要陪伴她,卻只能悄悄地看著,連條狗都不如!這次回來,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再像從前那樣只是看著了。
听了他的話,李白也舍不得推他入戒指了︰“不要緊就好。我也喜歡有你陪著。”
兩人在不大的房子里仔細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小哈。
其實找不到是好事。她這麼多天沒在,要是小哈真的等在家里,那得餓成什麼樣?
李白猜測會不會是她太久不在家,別人听到小哈的叫聲報了警,警察來把小哈帶走了?但檢查過後發現大門好好的,沒有被強行打開過的痕跡。
正在這時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李白打開一看,發現是隔壁鄰居王奶奶。
王奶奶看到門開了一臉驚喜︰“你回來了?听到你家有聲音,我就過來看看。在找你家狗吧?它從陽台外面的那個平台上繞到我家來了!”
所以這些天都是王奶奶在幫著照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是太麻煩奶奶了!”李白千恩萬謝地跟著王奶奶去領小哈。
王奶奶家的門還未打開,李白便听到了小哈激動的叫聲,很明顯它認出了她的腳步聲,在里面拼了命地撓門。李白抱歉地看著王奶奶,王奶奶擺擺手表示沒事。
門開了,小哈一下子沖了出來,汪汪汪地大叫著,幾乎要把尾巴搖斷!一個猛撲就直往李白身上跳!幸好李白不屬于力氣小的,短時間內還是抱得住。小哈像個人一樣一只前爪環過李白背後搭在她另一邊肩上,另一只爪子從前面摟住,就這樣被她托抱著環著她的脖子死緊死緊地貼著她。
旁邊只是一個幻影的白狄立刻吃醋了,眼神惡狠狠地盯著黏在李白身上的小哈,那條礙眼的尾巴居然還拼命在她腰側狂掃!他剛喪失的柔軟懷抱,被它得到了!
小哈感應到了熟悉的惡意,往李白懷里貼得更緊,嗚嗚嗚地湊上去舔李白的臉。
李白平時一般不肯讓小哈舔臉,但這次太虧待它了,于是便放任了。
王奶奶心疼狗,略微不贊同地看著李白,因為本身是個不會說重話的人,所以說得很委婉︰“我知道你們年紀輕壓力重,工作一忙起來就什麼都不顧了。你要是沒時間養,要不這樣?下次你要加班了、出差了,就把狗送到奶奶家,奶奶幫你喂著。這次可真是餓壞它了,到我家一下子吃了三盆飯。”
“那太麻煩您了!”李白趕緊搖頭,“這次真的是意外,下次不會了。這次太謝謝您了!”
繼續和王奶奶聊了幾句,王奶奶見李白剛回來,又抱著狗挺辛苦,便也沒多說,讓她趕緊回去休息。
李白抱著狗回了家,身後跟著自有了狗之後便被她忽視了的一臉幽怨的白狄……
回到家里後李白放下了狗,白狄卻依舊沒有得到目光。李白給小哈備好狗糧和水後,又馬不停蹄地去看手機上。
之前就看到了手機上有許多未接來電,只是心急小哈沒來得及管。
仔細翻閱後,李白發現手機上所有的未接來電都是公司和輔導員打來的。她和輔導員四年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句,會打電話過來,估計是公司就她消失的事去問了學校。
李白給輔導員去了個電話,找了個理由勉強搪塞過去,謝謝她和學校的關心之後便掛了。
輔導員的聲音沒听出不對,很真實。
至于公司,在發現她一直失蹤不回消息之後,已經用短信把她開除了。明天她還得去一趟,把東西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