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大廳
原先出現在大廳之中的嘈雜已經被徹底抹除，現在安靜得像是無聲的電影，甚至可以听到隱藏在大廳地板之下的發電機的安靜運轉聲，吱吱吱像是小老鼠的磨牙。
兩道被燈光拉長的身影站在屏幕前，一動不動如石築的雕像，透著滄桑和古樸。
“你確定徐逸溪在抵達機場之前，那個箱子還會在行動小組手中嗎？”雕像之一的唐納德開口打破了沉默，扭頭看著站在身邊的亞伯。
這個老瘋子從切斷通話之後就開始變得這樣安靜，像是替罪的羔羊一樣，什麼也不做，甚至一句話也沒有說。這樣反常的情況，他不知道是不是亞伯在擔心箱子的事情，那個裝著神明消息的箱子。
“箱子一定會被帶回斯坦頓的，我從沒有懷疑過這件事，因為它就像是語言，是一定會發生的。”亞伯眯著眼看著眼前巨大屏幕上不斷閃爍移動的紅點，低聲地說︰“因為徐逸溪答應過我，對于他而言，答應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這是他人生之中唯一的信條和準則。”
唐納德側過臉愣愣地看著這個突然有些傷感的老頭，不知道為什麼被譽為瘋子的他竟然也會有這樣的一面，就像是無助的孩子，在雨中一個人獨自前行，身邊除了將他緊緊包圍的雨幕之外，別無其他。
“你也覺得我這個學生他挺傻的吧？”亞伯突然轉移話題，從這一次的任務轉移到其他的事情上。
“挺傻？”唐納德愣了愣，似乎沒有預料到亞伯這個急轉彎式的轉折，還是順著這個話題繼續和他聊下去。“為什麼這樣說呢？我記得他應該沒有智力方面的問題吧？而且每一次的文化成績都是優秀的A+。”他微微挑眉，似乎不明白對方說這話的意思。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知道的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亞伯猛地回頭盯著唐納德，微眯的眼楮透著冷厲，里面似乎透著燃起的怒火。
對方明明知道他所說的傻不是什麼智力上的硬傷，而是關于每個人不同的人生信條。結果對方倒好，直接將話題轉移到生理問題上面，竟然還想認真地跟他進行關于這個問題的探討，這讓他有種想要動手打人的沖動。
“我說的是徐逸溪他作為人生準則的底線，只要答應過別人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亞伯強壓著心中燃起的火苗，耐心地為這個故意裝傻充愣的後勤部主任解釋。“而且我記得，智力有問題的學生恐怕根本進不了我們斯坦頓的大門吧。”
“哦，原來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啊。”唐納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嘖聲嘆氣。“我就說嘛，徐逸溪可是我們學院最優秀的學生，怎麼可能會有智力方面的問題嘛！”
“我看你才是那個智力有問題的存在。”亞伯冷哼一聲，不想和這個逗比老頭繼續討論智力的問題，他害怕繼續討論下去自己的智商也會被對方無限拉低，然後對方用豐富的經驗讓自己永遠停留在和他一樣的水平線，沒有恢復的可能。
“我知道我知道，你還是在擔心那個寶貝學生的安全。”唐納德擺擺手，一副我完全了解的表情。“畢竟他可是答應你了一定會把箱子帶回來，而以說到做到為自己人生準則的徐逸溪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任務完成。哪怕……”
說到這，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通過眼前的巨大屏幕看到了正在朝機場移動的紅點，知道現在在千里之外的盱眙徐正在努力地完成自己說過的承諾。
“哪怕最後付出慘重的代價，甚至是……他的生命。”亞伯將唐納德沒有說完的話接續，但是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帶著沉重。
“不過那是最壞的打算。”唐納德沉默了一會兒大笑著說，想要將此時近乎凝滯的氣氛緩和一下。“他可是你的斯坦頓的王牌，就算是神殿想要在他手上取得箱子的所有權，恐怕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吧。”他訕笑幾聲，看著絲毫不買賬的亞伯，尷尬地像是進行著獨角戲的傻子一樣不知所措。
“王牌只是相對于其他的學生而言，雖然他的神魂等級是A，甚至是無限接近于S的A+，但是這樣的等級對于神殿那群瘋子來說，恐怕還是有點不夠看。”
“但是事情沒有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而且至少現在箱子還在我們的手上。”唐納德拍了拍亞伯的依舊如蒼松般挺立的肩膀安慰。“而且你作為徐逸溪的老師，他作為你最優秀的學生，你應該相信他能夠順利完成任務才對。”
“我對于他是否能夠完成任務從來沒有懷疑，我擔心的只是……他自己。”亞伯深吸口氣，胸膛劇烈起伏，如同他不定的心。“傻子總是認死理的，只要你對他說過他自己相信的話，他就會一直相信下去，從沒有懷疑的念頭和想法。這種人執行任務的時候從來都是干淨利落，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就像是天生的拙牛，除了執著別無其他。”
“這樣的人難道不好嗎？”唐納德有些不明白亞伯說這話的意思。
“對于你我來說有這樣听話和優秀的學生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你不用像對待其他學生那樣告訴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亞伯冷笑，“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告訴他，他應該做什麼，就算你沒有告訴他怎麼做，他自己也會找到自己的方法和方式去完成。”
“這種學生我很喜歡啊，根本不需要我們去操心。”唐納德接過話，他的眼角微微跳動跳動，臉上透著疑惑，似乎還是不明白對方到底想要說什麼。
“是啊，”他輕聲嘆氣，似乎很贊同唐納德的看法。“徐逸溪對于我們乃至斯坦頓都是一個優秀到了極點的存在。他身為行動組組長，是讓所有組員尊敬的學長，在學院是讓教授們放心的尖子生，所有的成績極點也是滿分，這樣的他如璞玉般幾乎沒有任何瑕疵，但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說到最後他的語速瞬間放慢，像是卡帶的古董放映機，緩慢而讓人心悸。
“什麼問題？”唐納德挑眉。
“他到底是為了誰而活？”亞伯輕聲問，墨黑的眼瞳中透著蒼老和無奈，像是在為這個優秀的學生深深惋惜。“在行動組的他，為了完成任務而存在，在斯坦頓的他，為了成績和極點存在，而此刻的他卻是為了我的承諾而存在。而他卻從沒有為自己而存在，這就像是一個跟隨者，永遠跟著別人的期望而存在。”
“他……活得太累了，卻從沒有想過自己，哪怕一次。”像是總結真理般，亞伯用深沉的語氣說出最後的話語，語氣中帶著淡漠，但是現在旁邊的唐納德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里面如冷雨的悲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