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天黑時分,不到兩個時辰,何顧先後定下了五家鋪子。第一家就是酒樓街上的那棟三層木樓,八百兩;第二家是綢緞布匹衣物街里的一家兩層木樓,三百兩;第三家是在富戶區出口處的一棟二層木樓,四百兩;第四家是在青樓聚集之地的一棟三層木樓,六百兩,第五家是一處做倉庫用的大院子,雖佔地最大,卻最便宜,佔地兩畝多的院子只要二百兩。
回到旅店門口,何顧便說道︰“你好生安排,我們明日便來交割。”
張老頭連連點頭︰“是是,請客爺放心,小老兒一定安排妥當。”
何顧忽然笑了︰“那麼現在,咱們來討論一下價格的問題吧。”
張老頭一愣︰“什麼價格?冊子上寫的分明……”
何顧搖搖頭,道︰“五家鋪子,一共兩千三百兩,我只要你把零頭抹了去。”
張老頭瞬間覺得一陣肉痛,忙道︰“客爺,小的只是賺個辛苦錢兒,那里做得了三百銀子的主。”
何顧從懷里摸出五兩紋銀,道︰“要麼你替我抹了這零頭,要麼你拿了這五兩跑腿錢,我再去尋別家牙行。”
張老頭沒想到眼里這個雛兒臨了反咬自己一口,登時一口氣窩在嗓子眼,愣了半晌才跺腳嘆息道︰“罷罷罷,總是客爺厲害,小老兒听您的便是。”
這老頭回了自己店里,卻忽然嘿嘿冷笑自語︰“饒你不傻,明天也要你中了本老爺的道兒,些許抽佣又算得什麼!小子,取那家宅子的地冊來!”
何顧和二女回到房里,秦小影才道︰“原來我們顧郎也是會過日子的,這我就放心了。”
何顧道︰“這老頭後來眉眼里把我看輕了,否則這區區三百兩銀子我還真不和他計較。”
花輕凝道︰“明日做何安排?”
何顧把在陝州畫好的圖紙抄件拿了出來︰“你們倆會做針線活嗎?”見二女點頭,便又道,“明日交割我自己去就好,你們把丫鬟叫上,一起照著圖紙做個樣品出來,早點做好送去𨀤怴@! br />
二女叫上四個丫鬟,拿來陣線綢緞,就著四五盞油燈在那做托胸內衣和內襯蓬裙的樣品,何顧拿起炭筆在書案也開始寫寫畫畫,主要是記錄一些偶然想起的發明靈感,以及新三鎮將來的發展方向,待籌備團隊到來,即刻便可按照自己意思開始設計工作。
不覺間鼓打三更,女人們針線做的眼都花了,便收起活計準備休息。秦小影和花輕凝見何顧在書案正到認真處,也不去打擾,倆人悄悄到廚房里端了一碗人參雞湯和一盤點心上來,輕手輕腳放在桌子旁,慢慢退出,去旁屋休息了。
秦小影和花輕凝在隔壁客房鑽到一個被窩里躺下,借著夜色彼此相視一會兒,花輕凝忽然笑道︰“做夢也沒想到,跟你也有同床共枕的一天。”
秦小影也笑道︰“怎麼,以前是不是恨我恨的牙根癢癢?”
花輕凝道︰“冤家,姐姐初到西安府耳朵里灌滿了你的名字,只想總要爭個你高我低,卻不想我才剛到你就收了燈籠,倒讓我滿身力氣撲了個空。”
秦小影道︰“不是針對姐姐,只是當時煩了厭了,恨不得做個大大的炸彈把春閨街都炸平了才好。”
花輕凝道︰“那怎麼又勾上了咱家大爺。”
秦小影的眼楮在夜色里亮了亮,片刻才道︰“我也不明白,咱家大爺一無文墨,二不俊逸,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就是為人處世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灑脫豪橫,仿佛就是天天塌下來也不會眨一下眼的。”
花輕凝道︰“是豪橫,長慶旅店里咱家大爺差點把我攆出去,給我氣的半死。”
秦小影笑道︰“大爺就是心狠,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在鎮子里,就因為那四個大婆,他硬是咬著牙一年沒踫我的身,倒叫我後來越來越心虛……你呢,又怎麼被大爺擄去了心性兒。”
花輕凝輕咬下唇,低聲道︰“初時只是覺得大爺與眾不同,頗有些好感。後來在花溪樓那日,就是你又掛出燈籠來和我置氣那天,大爺在屋里拿眼楮直勾勾的看著我,眼里盡是一片坦蕩赤誠,又有說不出飛揚神采,自那時起,大爺的影兒就一直在我眼前晃啊晃的……”
“結果他出去就被你這小冤家給拐走了,真是氣的我要吐血。”
秦小影便壞笑著把雙手伸到她的肋下︰“姐姐氣性真大,妹妹給你撓一個癢癢尋開心。”
花輕凝像觸電一般彈了起來,翻身騎在了秦小影身上,咯咯笑道︰“撓癢癢哪里開心得了,今天總算該著我出這口氣。”
二女在隔壁嬉鬧疲倦了便漸漸睡去,何顧卻是听到鼓打四更才從專注狀態脫離出來,側頭看見雞湯和點心,也不嫌涼,拿起來唏哩呼嚕吃個干淨。一整根人參也不怕苦,叼在嘴里含著把自己往床上一丟,便呼呼睡了過去。
睡到清晨時分便又被街上吱呀吱呀的運水車給驚醒過來,又躺了一刻,因為心里有事便再也睡不著,干脆爬起來把昨晚書寫的文案圖紙整理一下加了封。喊來兩個士兵,給他們一包銀子去多買幾匹好馬,把加封的文案加急分送各鎮。
送走兩個士兵,吃過早飯,何顧便過去叫上張老頭去交割房契。又是好一日顛簸,一直到下半晌才把五處房契交割清楚。何顧又困又累,正打算返回旅店休息的時候,張老頭卻忽然說道︰“客爺前番不是說想要個宅子,冊子里便沒有中意的嗎?”
何顧道︰“都太小。”
張老頭湊過來道︰“知道那些宅子便不能入客爺的法眼,我昨夜四下打听,總算找到一處可心的大宅,保準您看了滿意的不行。只是這大宅還未及登記在冊,不知道客爺您是等等,還是先同我去看了?”
何顧打了個哈欠道︰“那先去看看也無妨。”
張老頭便指引馬夫,直奔城南而來。何顧在車上小憩一會兒,待馬車停下,下去卻看見是一處巷子里的偏門,不由面露疑色。張老頭察言觀色,忙解釋道︰“這宅子著實的大,走前門還要繞上一里路呢。”
听到這宅子竟如此大,何顧倒真來了興趣,一行人從偏門進去,卻是一片下人房。方方正正足有數十間屋子,房屋用料考究,做工精細,間間完好無損。這些房子又八間為一套,每一套的中間都有一個天井小院,由這些天井小院將一套套房屋餃接起來,形成了這片住宅里四通八達的交通網。
何顧只一看到這片下人房就相中了這宅子,合適,至少人是夠住了!
走出下人房區,是一堵內山牆,穿過內山牆便是一座內花園,假山小湖,竹林花圃,亭台閣宇應有盡有,幾座假山最高的足有十幾米,下面還掏出了一條幽靜的山洞。這內花園之大便有四五畝地大小。
穿過內花園,是一排高大的懸山大屋,共有七八間,卻是此間廚房爐灶。張老頭又帶著他廚房一側去看,竟然還有個地下室,里面涼氣颼颼,顯然是可以當冰箱使的。
廚房過後又是一堵內山牆,這里又有幾棟兩層的大木樓對列排開,每棟樓都是十二間屋子,卻是貼身使喚人的住處。
過了這木樓區,又是一大片木樓,二層、三層、四層的都有,這里才是主人區,什麼銀窖庫房應有盡有。
何顧還想仔細轉轉,張老頭卻拉住了他說道︰“就是這些了,房東今日恰在此處,客爺要有意,便最好現在做個決斷,否則人家明日里便要去京里,這諾大的家業也不好交托給下人代辦,到那時便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去了。”
何顧對這宅子滿意的不得了,便問道︰“作價多少?”
張老頭道︰“二百多畝地,幾十棟樓,幾百間屋子,又有這假山假水,東跨院還臨著河。”說著話,伸出五根手指暗比,壓低了聲音,“只要客爺三千兩。”
何顧思索片刻,昨晚睡得少,今天又奔波一天,頭便有些脹痛,搓了搓臉問道︰“這房東為什麼要把這麼好的宅子賣了?”
張老頭早就預備了答復,立刻道︰“主家升了大官,要往北京去,到了那邊少不得四方打點,因此急著脫手。”
何顧首先覺得三千兩銀子不算什麼大事,看看作保的還有昨天的府衙賬房,頭又昏沉沉的,便道︰“那就即刻交割了吧。”
雖然身體不太舒服,何顧還是令手下人仔細查看了地契、房契等一應手續,確信沒有任何問題方才簽名蓋章,扯一張三千兩的銀票給了張老頭。
那邊眾人見銀契兩清,便紛紛告退,只留下何顧和幾個隨從待在了院子里。
何顧站在院子中間往樓後看,似乎後面便是這大宅前院,便穿過堂屋來到了前院。這一進前院不要緊,卻看見牆外對面有一處高大氣派的建築,剛才被樓擋住,所以才看不見。何顧心里頓時一激靈,急忙推門去外面仔細觀看。
只見就在自家這大宅對面,正是一座宮殿也似的建築,牆高過丈,地圍數里,朱門之前蹲著一對巨大的石獅子,門匾上書三個大字‘福王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