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蝦的手頓住了。
簡徵僵著脖子，看著滿茶幾的蝦殼，再看看自己流著油的手指，想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
“那個……小龍蝦味道不錯，要不要來一個嘗嘗？”他擠出一句話來。
顧聿行的目光在小龍蝦上打了個轉，又瞟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幾步就到臥室里去了。沒一會兒，浴室里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簡徵懊惱不已，又舍不得剩下的那幾個肥美的龍蝦，飛快地剝好吃完，趕緊收拾茶幾。
下去把垃圾倒了，回到客廳，卻還是一股子龍蝦的麻辣味道，他去開窗戶散味道，大冬天的，冷風嗖嗖地往家里鑽。
顧聿行出來了，穿著睡袍打了個噴嚏。
“把窗戶關了，”他皺著眉頭道，“有新風系統。”
簡徵乖乖地關了窗戶，朝著他討好地笑了笑︰“這兩天忙什麼呢？”
顧聿行沒回答，視若無睹地到了酒櫃前，倒了一杯紅酒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饒是簡徵臉皮再厚，也覺得臉上有點熱辣辣的。他強詞奪理道︰“為什麼不來？沒听說過吵一下架就要斷絕往來了，再說了，你現在就是我的人，我想過來就過來……哎你干嗎去？”
他一把拉住了顧聿行的手，急吼吼地道︰“你有什麼不高興就說出來，光給我臉色看是什麼意思？”
顧聿行無語地看著他︰“別湊那麼近，一股子龍蝦味。”
簡徵訕訕地松了手，抓起衣服聞了聞︰“有嗎？我怎麼聞不出來，我去洗個澡，你別走啊。”
他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剛要走，顧聿行叫住了他︰“等一等。”
“怎麼了？”簡徵心里打鼓。
“那天的事情，知道錯了嗎？”顧聿行沉著臉問。
我□□大爺的！
怎麼是我錯了？明明是你亂發脾氣好不好？
簡徵張嘴想反駁，話到嘴邊卻又忍著吞了下去，窩囊地應了一句︰“我真不知道那人會這樣，好了，以後我和別的人出去吃飯先讓你把關一下，總行了吧？”
“防人之心不可無，”顧聿行教訓道，“尤其是那個圈子里的人，很多都是表面光鮮，骨子里卻都爛掉了，但凡單獨約你談理想談人生的，都是藏著不可告人的心思，懂嗎？”
“有嗎……你不是挺好的？”簡徵反駁，見顧聿行的臉色再次不虞，只好嘟囔著應了一句，“我知道了。”
顧聿行頭疼，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去洗澡。
簡徵沒動。
顧聿行喝了一口紅酒潤了潤嗓子，回頭一看他還在原地，眼楮直勾勾的，神情委屈，氣樂了︰“怎麼，不服氣？”
簡徵想打個哈哈把這個過節掀過去，可越想越難過，梗著脖子點了點頭。
“那你說，我什麼地方說錯了？”顧聿行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問。
“你那天為什麼那樣罵我？罵我犯賤，還罵我爸媽後悔生出了我……”簡徵拼命忍著，可尾音還是有點打顫。
顧聿行愣了一下，本能地解釋︰“那不是在氣頭上嗎？”
“別拿我爸媽說我，我爸媽……他們已經不在了……”簡徵吸了吸鼻子，轉頭進了浴室。
顧聿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行僵在原地，半晌之後，一絲淺淺的悔意從心頭泛起。
他的性格向來淡漠涼薄，那天會這樣口出惡語，連他自己都有點意外。原本打定主意不再理這個傻小子了，可剛才一看到他在客廳，心里頭居然還有那麼幾分高興。
簡徵這人話癆而聒噪，除了長得好看，簡直沒什麼優點，可這一陣子相處下來，這個熱情、簡單而又自戀、得瑟的青年一路腆著臉擠入了自己的生活，驟然耳邊沒了他的嘮叨還真有點不太適應。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成天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人，居然會這麼早就失去了雙親。
那天的話，的確說得有點太重了。
是他口無遮攔了。
“嘩嘩”的熱水從頭淋下，帶去了眼里有點濕潤的潮氣，也帶走了身體里那一絲的傷感和委屈。
簡徵哼起小曲來。
雖然爸媽都已經不在了，可他有世上最好的爺爺，而且，媽媽臨終前反復叮囑，讓他一定要忘記所有的不愉快，幸福快樂地生活。他現在就很快樂，要是哪天顧聿行死心塌地愛上他了，離不開他了，那他就會比現在更快樂一百倍。
現在嘛，就稍微讓著顧聿行一點，男人嘛，對自己的對象寵著疼著才對，就好像那時候他爸對他媽一樣。
洗完澡從浴室里出來，顧聿行在客廳看電視，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蹭到了人身邊，笑嘻嘻地問︰“聞聞，現在沒龍蝦味了吧？”
濕漉漉的頭發一撮撮地豎著，臉上帶著熱水蒸騰後的緋色，白里透紅。
一股淺淺的沐浴清香傳來，顧聿行心頭一蕩。
他粗魯地抓過了毛巾，在簡徵頭上擦了兩把。
“哎呦呦，輕點，”簡徵夸張地叫了起來，“扯到頭皮了。”
顧聿行的手勢不由得輕了下來︰“嬌氣。”
“我頭發天生就少，扯光了就禿了，”簡徵很享受被服務，不過嘴上還䱇䱇地說個不停，“做頭發我都找的是熟人，手勢特別軟。”
“那你還折騰你的頭發？”顧聿行毫不客氣地扯了一下他挑染的幾撮奶奶灰，“以後別染了。”
“你不喜歡嗎？”簡徵喜滋滋地問，“你不喜歡那我就不染了。”
其實簡徵原本的發色是有點深栗色的，發質也軟，摸上去很舒服，奶奶灰雖然時尚，卻並不適合簡徵。
顧聿行的手指在頭發上捋了幾把，享受著那發絲掠過指縫的快感。
“別染了，我喜歡自然色。”
……
廚房里猛然響起了“嗤” 的一聲，簡徵嚇了一跳。
“干嗎了你？”
“光吃辣的小龍蝦，也不怕把胃吃壞了，”顧聿行教育道，“我給你煮了點粥，去吃點墊墊肚子。”
簡徵心里樂開了花︰“真的假的？你這……人可真賢惠。”
他深怕顧聿行生氣，趕緊把“媳婦”兩字吞進了肚子里默念了幾遍，美滋滋地去廚房盛了粥。大晚上的也沒什麼菜，顧聿行替他倒了一點醬油和麻油拌了拌，香氣撲鼻，他一口氣吃了大半碗，心滿意足。
兩個人在沙發上膩了一會兒，眼看著又要擦槍走火，顧聿行沒等簡徵清醒就率先起了身，若無其事地道︰“天晚了，該睡了。”
簡徵被挑逗得□□焚身，眼神迷蒙了片刻才醒過神來，羞愧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地半遮半掩著，哧溜一下鑽進了臥室。
顧聿行調勻了一下呼吸，站在門口替他關了燈卻沒有馬上離開。
黑夜可能讓人容易放下包袱。
他輕聲道︰“小徵，那天是我說得太過分了，對不起。”
一連好幾天，簡徵走路都有點虛飄飄的。
顧聿行向他道歉了，他不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了，離顧聿行離不開他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就說嘛，像他這樣完美的男人，人見人愛，顧聿行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他？愛上他就是遲早的事。
快過年了，際海市原本擁堵的馬路漸漸通暢了起來，唯有幾個大廣場還是熱鬧得人滿為患。臘月二十是莊澤的農歷生日，每當這一天，莊澤的心情都不會太好，今年也不例外，據說他爸的正房老婆又去他媽那里鬧了一通，就因為他爸給他在公司里安排了一個職位。
當天晚上，簡徵和魯呈安把他拖出去散心，找了一家火鍋店涮鍋。
“別理那娘們，”簡徵勸慰著，“她也就是更年期了，不鬧騰點事情出來就沒了存在感。你的能力在，你爸用你有什麼錯？你那兩個草包哥哥算個什麼東西，整天就會花天酒地的。”
莊澤面無表情地涮著鍋，一口氣吃了半份肥牛，喝了好幾瓶啤酒。
他向來喜怒少形于色，冷靜自制得不像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今天卻破天荒的有點失態。
“咕嘟嘟”地又灌下了半瓶酒，他笑了一聲︰“其實我不怪她，她的老公有了小三，她恨我們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怪我媽，當初我媽也是被他逼得沒辦法了才跟了他。你們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誰嗎？”
“誰？”
“我爸，”莊澤輕吐出一口濁氣，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來，“他不該找小三，還有那些數不清的小四小五，更不該把我生下來。”
簡徵和魯呈安面面相覷，那是他爸啊，他就算再恨，又能拿他爸怎麼樣？
“喝酒喝酒，別想那些糟心事了。”簡徵撞了他的酒杯一下，“有什麼事，咱哥倆給你扛著。”
“對，怕啥。”魯呈安也撞了一下，“走一個。”
正喝得熱鬧呢。簡徵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居然是顧聿行的微信。
自從兩個人加了好友，顧聿行就沒有主動發給他消息過，都是他上桿子去瞎聊，今天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簡徵喜出望外，打開來一看，顧聿行問他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吃飯。
小剪子︰想我了？
小剪子︰[畢竟我是世界上最帥的人.jpg]
顧聿行那里沒動靜了。
簡徵不敢得瑟了，只好正經地和他說話。
小剪子︰和朋友吃飯呢。
小剪子︰放心，這次是信得過的，莊澤，你上回見過一面的。
小剪子︰今天他生日，心情不好。
過了約莫十分鐘，顧聿行的信息回復了︰在哪？我過來。
簡徵的心怦怦亂跳了起來，看了一眼好友，猛人有種要帶心上人見家長的感覺。
顧聿行願意過來見他的朋友，這是要向朋友公開的節奏嗎？
作者有話要說︰ 自戀的小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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