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能做些什麼呢？
嘉莉發現自己只剩下去告訴甦她不能參加了。她知道那些女孩為了舞會早就準備好了衣物、首飾，遠遠在比她早的時候。
媽媽已經不發狂了，因為那條裙子被毀，嘉莉已經失去了對抗她的武器，于是她滿意了，現在又扮演起家里的上帝，施與嘉莉一點自由，沒再管她。
但是嘉莉怎麼可能還會為此感到開心呢？
她上樓換了平時的衣服下來，令她感到痛苦的是，湯米用來接她的車也在同一時間停在了她家的門前。
嘉莉既有種想要逃回樓上的沖動。
但她看了一眼媽媽。
媽媽一定非常希望看到這樣的畫面，她落荒而逃的姿態會成為她午夜安眠的良劑。
那麼為了這個，她也必須挺直腰板。
是時候把湯米還給甦了。
對了，把舞票也給她。那麼，一切回到了正軌看起來也不錯，她會記得甦試圖理解她，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幫助她。
嘉莉盡力使自己以一種平靜的心態走向車門。
湯米果然不知所措，嘉莉感覺到尷尬蔓延到了自己身體內的每一寸，但是湯米並沒有嘲笑她，那男孩應該也同樣苦惱。
但是他試圖用溫和的方式跟她交流，露出一個善意的苦笑，“嘉莉，我們先去鎮上買裙子嗎？”
嘉莉感覺自己眼里有些部位濕潤了，因為那善意就像雨水一樣，打進她的心里。
“不，我們要去找甦。”她听到自己堅定地說。
甦穿好了衣服，正打開門準備出去。
門外的客人剛好闖進了她家的院子。
“你們，嘉莉？”她不明白。
嘉莉盡量不帶任何情緒地告訴她原委，同時請她回到舞會上。
甦為難地咬著唇。
半晌
她說︰“我想你可以穿我的裙子。”
嘉莉覺得自己在甦和湯米這里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善待，但是她也沒有如此厚顏，盡管她的心里在听到甦的建議時投下了一顆石子。
她們為著誰去而爭論不休。
湯米倚在車門上看她們為了一張舞票努力說服對方。
“女士們，我想我知道可以再哪里找到一張多余的舞票。”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出來。
柯爾彼時正在家里擦他那輛寶貝愛車。
他沒打算去舞會，所以也沒做任何準備，只是享受周末，就和平常一樣。
湯米下車的時候，他的臉掉得飛快。
不過當他看見嘉莉穿著舞會長裙從車里下來的時候，他手里的抹布掉了下來。
湯米把他拉到近前。
“兄弟，你是不打算去舞會了吧？”
柯爾沒吭聲。
湯米開始為上次的事道歉，售票的是他的哥們之一，發現學校怪人竟然買了兩張舞票，忍不住跟他的朋友們背後取笑，被柯爾听到。
現在他得來求他了，于是湯米錘了錘柯爾的肩。
“大度一點啊。”
柯爾有三張票，其中一張是搗蛋鬼布萊爾送給他的，他沒再說什麼，進了屋把票取了出來。
“不過，我得跟你們一起去。”
他沒換衣服，和嘉莉坐在後座上。
沒人搞得清楚他在想什麼，為了晚上能回家，他還要求帶上他的車，結果就是本來用作舞會的禮車後面綁了一輛自行車，湯米簡直哭笑不得。
到了舞會門口。
甦擁抱了嘉莉，她讓湯米先充當嘉莉的舞伴，這是她想好的。
只不過走前她叮囑嘉莉注意比利，他這幾天被放了出來，正是她剛才想要出門告訴嘉莉的。
“我明白了，甦。”
她早該想到的，預防炮灰——克麗絲和比利•諾蘭，這些日子以來她心里的聲音不是一直在提醒她今晚不會一直順遂嗎，甦沒提醒她之前她以為原因是她的媽媽，舞會結束她回家面臨的明顯會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災難。但她想她還是不夠警惕，所有真正的悲劇事件都不是獨立的，是由一連串的事件所組成的，就像她的出生一樣——
媽媽和爸爸同為教徒，認識後決定結婚
媽媽和爸爸發誓不進行伊甸園中亞當和夏娃所做過的事。
爸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爸還是佔有了媽媽。
爸爸死了。
媽媽以為自己長了瘤。
媽媽生下了她。
嘉莉知道她不滿周歲的時候，有一次媽媽差點殺了她，因為她讓某個玩具漂浮了起來。但是那次媽媽被爸爸阻止了。
很奇怪她知道這些，她那麼小的時候明明不該有記憶，但腦子里某一處提醒她那事確實發生過。
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她不明白爸爸已經死了，怎麼還可以阻止媽媽？
難道媽媽能看見鬼魂嗎？
但是柯爾告訴她他能見到鬼魂的那天無意中點醒了她。
是感情。
拉爾夫•懷特阻止了瑪格麗特殺死她們的女兒。
瑪格麗特在嘉莉的臉上看到她死去的丈夫。
你看，連媽媽這麼殘忍、這麼被宗教迷昏腦子的人內心深處都匍匐著一種微薄的東西，叫愛。
它保住了嘉莉不在一歲的時候就死去。
但它無法阻止媽媽控制她、傷害她。
這就是人性。
你能理解一些在你看來窮凶惡極的人心中也有愛嗎？
╴╴╴
如果你愛的人傷害你，你可以選擇不原諒嗎？
╴╴╴
為什麼我必須選擇原諒？
嘉莉永遠不會原諒瑪格麗特對她的精神控制，也永遠不會忘記那些被關在祈禱室的日日夜夜，她恨她，也愛她，她總是難以反抗她，是因為親人傷害你時，遠比來自外人的傷害更使你痛苦和軟弱。
過去嘉莉總是祈求母親更多的愛，希望母親能戰勝她自己、改變她自己，但如果真相是，媽媽做不到呢？
如果她不是母愛奇跡中的那個幸運兒呢？
在想明白這點後，嘉莉明白自己只能更堅強，她不能在祈求愛和依然被傷害里永永遠遠的矛盾著。
所以說，與今晚舞會結束後的戰場相比，克麗絲和比利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她在內心深處輕蔑地笑了。
“謝謝你，甦。”她真誠地對甦說出這句話。
現在她帶著湯米進場了，同時還揚起了斗志。
——杰西，今晚的舞會皇後一定會是我的。
她停直了腰板，人們不得不發現嘉莉•懷特今晚和平時都不一樣的自信，這種人格上的變化讓她看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以至于當選票統計完成，宣讀詞說出“嘉莉•懷特”這個名字的時候，人們完全沒有驚訝。
大概是因為他們今晚已經驚訝過了吧。
嘉莉挑了下眉，和湯米站到了舞台中央，同時往舞台上方看了一眼。
那里什麼也沒有。
沒有意料中裝著血的容器。
那麼——
她背後傳來一些響動，她看到人們在舞台下驚訝的神情，如果她轉身她會發現，有兩個打扮地像驚聲尖笑里那個骷髏面具人一樣，從她後面偷偷溜上了舞台。
他們大概是想把她架走，讓她在驚恐下尖叫連連、丑態百出。
但嘉莉要讓他們失望了，在他們一左一右從後方要架走她的時候，她微微向前站了一點。
同時兩個被黑袍完全罩住的可憐家伙仿佛成了被無形的絲線拉起了木偶。
就像是地上很滑，他們總是差一點摔倒，同時不甘地將試圖去抓住嘉莉，但她總像長了眼楮一樣剛好避過。
磅地一聲，兩個倒霉鬼撞到一起去了，發出一聲終于讓湯米注意到的巨大聲響。
他扯下他們的面具。
倒霉的克麗絲和憤憤的比利。
場下哄笑。
在笑聲中嘉莉把她的王冠給克麗絲戴上。
她會喜歡的，她壞壞地想。
“我們去找甦吧。”嘉莉笑著對湯米說。
但是甦並不在舞池里，于是在繞了一圈後，他們發現她在休息室。
柯爾也在，正倒坐在一把椅子上本來正昏昏欲睡，見嘉莉過來，才坐好。
“外面剛才怎麼回事？”甦問湯米。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克麗絲他們想搗亂，”湯米抓了抓頭，“但沒有成功。不知為什麼他倆平地摔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跤……”
柯爾在椅子上伸出手臂拍了一下嘉莉的頭。
她揉著額頭，氣憤地看著他。
——就好像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樣。
“我們走嗎？”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最後決定，湯米開車送甦回家，至于嘉莉，柯爾熱情地推薦他的破自行車。
走出會場，和湯米、甦告別，前門那邊還鬧騰騰的，能听見德斯佳汀小姐維持秩序的吼聲。
“走吧。”柯爾把車推了過來，注意到嘉莉還在看向人群。
嘉莉坐上後座。
“柯爾……”
“嗯？”
“我們能先不回家嗎？”
原諒她就讓她晚一點再上戰場。
“行，我帶你到克利果品店買漢堡吧。”
自行車將他們帶到下坡道，兩邊是零零稀稀的樹林，公路上沒有一個人。夜色是黑暗的，但是有星光穿過地球的保護膜送到他們身邊。
嘉莉閉上眼，伸出手，一周的寒冷，此刻她卻在風中感受不到。
她听到柯爾短暫驚訝的呼吸聲，還沒睜開眼，就已經偷偷笑了。
他們在不斷上升。
風的氣流環繞四周。
森林在下方越來越遠——
柯爾仍在騎著，嘉莉知道他們就這樣騎下去，一直騎下去，一定能穿過那層大氣，穿過星空海，一直飛到月球上面。
***
布萊爾神情復雜地看著窗外。
嘉莉……
從舞台上那刻，嘉莉听到了她的話，她就被一種力量拽出嘉莉的身體，回到嘉莉家的房子里。
她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黑森林杜鵑鐘。不耐地用食指敲著椅子扶手。
11:32
她問自己如果她十二點的時候還不能離開，到時候真的能對嘉莉動手嗎？
兩個小時之前她還有自信回答，但是現在……
她‘看’到了今晚發生的一切，感受到嘉莉全部的所思所想。
那女孩，在短短一個月里成長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包容脆弱，忍耐堅強，她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也仿佛看到嘉莉背後那無數跟她相似命運的女孩。
一直以來，她以為她的使命是改變嘉莉。
從未想過，卻是嘉莉改變自己。
***
柯爾送嘉莉到她家的門前。
“要我陪你嗎？”
她的眼神讓任何人明白她都不願進那道門，但是她搖了搖頭。
——這是我必須面對的，獨自一人。
嘉莉推開了那門。
整個房子都靜悄悄，听不到媽媽的吼叫，嘉莉打開起居室的燈，亮起昏黃的燈光。
“媽媽？”
她上了樓。
祈禱室里沒有動靜。
“媽媽，我想跟你好好談談。”她在祈禱室的門外說道。
沒有回應。
嘉莉眉頭皺了皺。
她打開門，門里沒有任何人。
她霍地轉身，避開了那劃向她的致命一刀，同一時間，瑪格麗特被那力量彈開重重地摔到了樓梯間，跌下樓梯。
“媽媽！”
嘉莉急忙下去，在接近一半的位置她停住了。
瑪格麗特抓住扶手止住了繼續下滾的趨勢，此刻正用前所未有的凶光看著她。
“媽媽，我們一定得談談，你不能永遠無視我的話。”
她用心靈致動制住她的動作，讓媽媽手里那把刀不會飛向她。
“你終于決定懺悔了嗎？我們一起求主原諒、求主原諒！”她仍然試圖掰扯那把刀。
“不是，媽媽，你得看看世界，看看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樣，看看別人，考慮別人，考慮我——”
“我一直在考慮你！”瑪格麗特突然高聲叫道，“如果沒有考慮你，我早就該在你一歲的時候殺了你的！你就是罪孽！要不是拉爾夫！要不是拉爾夫！”
嘉莉感覺自己眼里有點濕潤。
&nbs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媽媽，你是愛爸爸的，也是愛我的。”
“不，我恨他，如果不是那晚他對我犯了罪，我怎麼——你到底跟不跟我回頭，請求救贖，求主，求他！”
嘉莉向後退，上回了台階，搖著頭。
“是你錯了，我不會再順從你。”
“嘉莉——”瑪格麗特伸出手，向著嘉莉的方向，那一瞬間嘉莉甚至覺得她終于放下武器，願意听一听她說的話。
但之後她再度打碎一切。
“你必須回來，嘉莉。”那把刀猛然間倒轉了方向，對著她自己，刺下，“你必須回到我身邊，嘉莉，回到主的身邊。”
“媽媽！”嘉莉終于哭了，她跑到瑪格麗特的身邊。
“你說得對，我愛你，嘉莉。”瑪格麗特摸著嘉莉的臉，從沒見過的溫柔。
一把剪刀出現在嘉莉身後——
“我也愛你，媽媽。”嘉莉的淚水模糊了她的眼楮。
剪刀無法再刺下，它被心靈致動停在了半空。
瑪格麗特充滿恨意的雙眼，“你，你——”
“我愛你，媽媽。”
石雨降臨。
***
1979年5月29日，張伯倫鎮當地的報紙上︰
石雨報道
怪事再次發生。5月27日晚，張伯倫鎮卡林街，一場石雨徹底摧毀了懷特家的房子，造成瑪格麗特•懷特太太一人死亡。值得注意的是，1966年8月17日，有人曾在該地點同樣目擊過石雨降臨。
目前，保險公司正在處理理賠事宜。
幸運的是，懷特太太的唯一的親人和女兒嘉莉•懷特在此次事件中幸運生還。
本報就該事件正在試圖獲得更多信息。
一個星期後，瑪格麗特被葬到了她的老家，她外祖母薩迪•科克倫舊時的老房子附近。
那天天飄起了小雨。
嘉莉和柯爾一早就趕到了老宅。
他們進到外祖母家里之後，嘉莉突然想起來。
“柯爾，你能看見我外祖母的靈魂嗎？”
柯爾向窗邊看了一眼，老婆婆正坐在那邊破舊的搖椅上對著掛滿蜘蛛網的壁爐痴痴發笑。
他點了點頭，告訴嘉莉她的外祖母就在那兒，而且跟嘉莉一樣，她在讓毛線球飛起，她也擁有心靈致動的能力。
她們擁有相同的基因。
她有點驚奇。
“我以為你會問我你身邊——”柯爾說道。
“我身邊一直有個女鬼，對嗎？”
“你怎麼知道？”這次輪到柯爾驚訝了，他猜到嘉莉或許有感覺，但不知道她會這麼篤定。
嘉莉笑了笑，“如果你小時候尿褲子，結果再醒過來有人已經給你清理干淨了，你會不會猜測自己身邊有個善心的小精靈。”
幼年里一段時間，她甚至告訴自己那是她真正的媽媽。
“你不好奇她——”
嘉莉搖了搖頭，“在那天晚上我就知道她永遠離開了，她或許是朋友，或許是伙伴，或許是我的某個祖先，或許是好心的路人，都不重要了。我曾經試圖向她尋求某種安慰，但是那種東西，”她笑了一聲，“只能從自己身上找尋。”
柯爾撐著傘，嘉莉把花放在她媽媽的墓碑前面，和她講話。
“媽媽，心靈受的傷害夠多了，人就不怕了，也不痛了……”
“我知道你的目的不是傷害我，你只是貫徹你以為對的東西……”
“從今以後，我就是沒有媽媽的人，然而我不後悔，媽媽，我不後悔。”淚水盈滿她的眼楮。
“柯爾，你能看見媽媽嗎？媽媽真的上天堂了嗎？”
柯爾靜靜向墓碑後面看去。
“我看不見她。”他平靜地說。
“那也許她真的如願了。”嘉莉破涕為笑，“我們走吧。”
他們出發，在離開老宅的時候，柯爾向後看了一眼。
在那里，那棵已經干枯的老槐樹下，墓碑的位置。
幾個鬼魂按住抓住死後仍在發狂的瑪格麗特，捂著她的嘴，把她拖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本小節《魔女嘉莉》完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