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李浩是那種認定“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放浪形骸之人。他不談戀愛更沒有固定的女朋友,他自稱“大清炮隊”,走到每一個地方都要尋花問柳。他快樂地享受他的性 生活,他從來不覺得“嫖 娼”是一件丑惡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從來不覺得妓 女是什麼不光彩的職業。
李浩甚至告訴我,一個人用自己的身體掙錢,與一個人用自己的智慧,自己的雙手掙錢沒有什麼差別。他開玩笑一般告訴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個人用自己的身體掙錢,惟一需要征求意見的只是自己的父母,你們“做小姐”,當然不會去征求自己父母的意見,所以在這個世界上,你們惟一對不起的,可能只有你們的父母。
他們是讀著弗洛伊德成長起來的一代大學生,在他們身上,放蕩與正義奇特地交織,幻滅與理想莫名地糾纏。李浩推薦我讀李銀河的《虐戀亞文化》這本書,後來我真的去找來讀過,可我讀不下去。李浩說我甚至可以嘗試寫作,只需要把我的每一個客人、每一次性經歷都如實地紀錄下來,注定將是一部不朽之作。他還告訴我,有一位很著名的網絡寫手,女的,就是這樣干的。那位女寫手寫下了著名的“性 愛日記”,她不是妓 女,踫巧是一位記者,踫巧姓名的發音跟我的名字很相近………我反問李浩︰我這樣一個女人,每一次性經歷難道都有不同的體驗嗎?他想了想,說,也是,比如我,這些年接觸了這麼多女人,其實也就麻木了。
但我知道,我是能夠帶給他新鮮感的女人,因為我們盡管一個是嫖客,一個是妓 女,但我們赤身並臥在一張大床上的時候,我們是如此坦然,大多數時候,我們像一對早已在網上聊過無數回的知心網友,水到渠成地一夜歡娛——本來,我在北京做“小姐”時,對出 台這件事情是非常恐懼的,更談不上享受性 愛的快樂,我總是擔心警察突然闖進來,跟李浩呢,也許是因為他告訴了我應付警察的辦法,所以……跟他在一起,我不是那麼特別害怕和緊張。
其實李浩只跟我做過一次“生意”,其實真正的性 愛過程很短暫。他喜歡和我光著身子並排躺在床上,一邊抽煙一邊聊天,我注意到他的眼楮和手中的煙頭一樣,在黑暗里閃閃發光。
我決定去找李浩。
我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我想她不可能識別我的聲音,也不可能記住我的名字。我打了一個電話到報社,找到他,告訴他,我有一個很好的故事,想要講給他听。記者對“報料”總是充滿了好奇,而且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對李浩來說有著足夠的吸引力,果然,他立即確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我穿著格子襯衣,戴著棒球帽去赴我的約會。沒想到他一眼就認出了我,而且遲疑了頂多3秒鐘就叫出了我的名字。這讓我滿心溫暖。他問我回昆明做什麼,我說我大學畢業了,“從良”了。
李浩笑 地說,一看你的打扮就知道你“從良”了。
我請他把我介紹到報社去工作,我說︰“你知道,我是學新聞的。”
李浩遲疑著。
我立即追問他︰是不是需要“潛規則”?
我知道他這樣的人很有個性,我一說破,他反而會不好意思。
果然,他說,既然你已經“從良”了,我們就是朋友,但是介紹工作這樣的事情,他對我的業務能力沒有把握。
我說可以試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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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說,是啊,我看也可以試試嘛,畢竟,你是新聞專業出身,做個小報記者應該不是太難的事情。
我們很快就談妥,過兩天就讓我到報社去,接受面試。他向我承諾,雖然他說了不算,但部門主管跟他是鐵哥們,應該沒問題。
我們友好地進餐,兩個人分喝了一瓶紅酒,我告訴他,我不會再跟他上床,不管給錢還是不給錢,我打算把過去的歷史一筆勾銷,從現在開始做個好女孩。
李浩表示贊成,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的,他也不希望自己和年輕的女同事有什麼肉體上的牽牽絆絆,這是個兔子不吃窩邊草的男人,不是不敢,是怕麻煩,所以他情願去嫖 娼,也不願意戀愛。
吃完飯,我們又去喝茶。那天我們聊得很晚。踫上談得來的人,其實我很喜歡說話。大多數時候,是我說,李浩听。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一切與“蟈蟈”、與四哥、與毒品有關的話題,主要是請教李浩如何當記者。
李浩笑著說,新聞新聞,倒過來說就是“聞新”,首先是新,重要的是有人想“聞”,不管是香還是臭,必須有人願意“聞”,才能稱之為新聞。他還說,做記者,不要跟小人小事較真,也不能太要面子。我笑著說,這樣看來做記者跟坐 台當小姐差不多耶!他笑著夸我很有悟性。
我們友好地分手,告別時我主動抱了抱他。他的確沒有什麼生理反應,這讓我微微有些感動,胸膛里涌起一絲類似于兄妹的感情。
第四天,我接到李浩的通知,去了報社。後來我發現,要到報社當一個實習記者並不難——報社給實習記者開一張證明,證明此人是某某報社的工作人員,這張證明的有效期是三個月,然後就可以出發去采訪了。他們每個月給實習記者發600塊錢,其他收入全靠稿費和紅包,而實習記者是很難拿到紅包的。我想,如果不是像我一樣,銀行卡上還有幾萬塊錢,恐怕連一個月都撐不下去。
我注意到,我說到李浩時,“蟈蟈”的表情很復雜,但他並沒有阻止我。
我不想對“蟈蟈”有任何隱瞞,也不想對他有任何承諾。很多年前,我是跟李浩上過床,現在,李浩仍然是我的同事,然而,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我都不會再跟除了“蟈蟈”之外的任何男人上床,我在心里悄然發誓。
我的誓言發給自己听,我沒有必要說給“蟈蟈”听。
其實我喜歡記者這個職業,大家雖說是同事,但很少踫面,永遠不會坐在辦公室里東短西長地扯閑話,頂多每天上午部主任召集選題會的時候坐在一起。選題會通常都很短,其實就是部主任“派活”,也有一些資深記者會提出一些選題,部主任同意了就去做。但很多老記者在會上什麼都不說,散了會就各奔各的“窩點”,像我們這些新來的實習記者就比較慘,“活”基本上靠主任派。哪些活回來一定能上稿,哪些活去了不但回來能上稿而且還能拿紅包,主任心里全有數。由于經常值夜班,主任的眼楮總是虛眯著,看上去色迷登登的樣子。而且我發現,我們這些實習記者,年輕女性居多。
“又是潛規則?”
“蟈蟈”約略有些調侃地打斷了我。這時我注意到他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仿佛完全被我的故事吸引了。
我笑了起來。
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哪有那麼多“潛規則”?我們主任是一個對家庭絕對忠誠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男人,他和李浩完全不同,他是那種把“性”和道德徹底捆綁在一起的人。實習記者中年輕女性居多,是因為很多單位和個人根本不歡迎記者。所謂防火防盜防記者——年輕女記者大概不在“三防”之列。
我沒有什麼功利心,紅包有沒有無所謂,采訪回來的稿子發不發無所謂,而且以前做過“小姐”,練就了吃苦耐勞不怕男人好色也不怕女人給臉色的韌勁。這樣一來,我寫稿子沒心理負擔,反而寫出了幾篇好稿子,很快就令主任刮目相看。李浩看了我發表在報上的稿子,有一天,在報社樓道里踫見我,笑著對我說,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小才女。我也笑著說,小才女還不都是你這個大才子調教出來的。李浩笑著夸我真會說話。我正準備再和他開兩句玩笑,到他辦公室門口了,于是我沖他揮揮手,他就進了辦公室。
實習期三個月很快就結束了,我接到通知,繼續留用,滿半年就可以簽勞動合同。部主任開始給我“定點”,也就是把一些相對固定的,經常出新聞的單位固定給我去聯系。征求我的意見時,我說自己對緝毒很有興趣,我編了個故事,說我大學時代一個好姐妹,因為貪圖享受跟人攀比,去做“小姐”,不小心吸上了毒,大學沒畢業就吸毒死了,所以我特別痛恨毒品。這個故事的前半部分其實是我的真實經歷,講起來根本不需要虛構,後半部分也不困難,因為我在網上尋找“蟈蟈”的時候,讀了大量吸毒、販毒的案例。我的故事感動了主任,于是他讓我聯系公安廳禁毒局還有邊防總隊。走出記者部那間大玻璃房子,我低著頭,穿過樓道,進了電梯,我一直抿著嘴。直到我走到報社樓下的小花園里,我才“哈哈”地笑出了聲。
我在明亮的陽光下縱情大笑,我知道,我很快就要逮住那只“蟈蟈”了。
“其實,有些事情……我們很相似……”“蟈蟈”遲疑著,話說了一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我知道,“蟈蟈”想說的是,在尋找一個人,接近一個人,最終“逮”住一個人這件事情上,我們很相似。
不同的是,我花了整整三年時間,辨識你的身份,核實你的單位,“從良”做了記者,以突破那道對我來說壁壘深嚴的大門,最後突然出現在你的面前,在這個滿天星光燦爛的夜晚,與你對坐,講述我的故事,是因為我愛你,我要抓住你,成為你的愛人;
而你,冒著生命危險,在茫茫人海中尋找那些人,核實他們的身份,固定他們的罪證,歷經千辛萬苦貼近他們,最後抓住他們,卻是因為你恨他們——你真的恨他們,當我後來了解到你的身世,我知道,你的血管里與生俱來地流淌著對他們的仇恨。你必須抓住他們,不僅僅是為著你的職責和使命,更重要的是你恨他們,你必須讓他們死。
愛與死!
人類永恆的主題。
我愛你,“蟈蟈”,我不知道你是否愛我,因為我愛你,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愛上我,我們的愛將照亮我們的生命,使我們的生命如蓬勃健康的大樹開出絢麗的花朵。
而“蟈蟈”呢?你不愛他們,你恨他們,因為你不惜一切代價把那些人送上斷頭台送進地獄,那些人會更加恨你,他們因你而死,而如果他們不死,死的就將是你!
愛與死是多麼的不同啊!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我听到“蟈蟈”輕柔的聲音︰“你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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