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念高中的時候成績不壞,雖然高二的時候,出了跟靚仔的那個事,靚仔的教授老爸揍了他一頓,摔了我一胳膊,安排他轉學到了另一個學校,我們學校的老師和同學,根本不知道靚仔轉學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參加高考,考上了北京的那所大學,靚仔沒考上。
同學們說,靚仔他爸花了一年的時間,不出差,不上課,就在家里教俊仔寫作文。第二年,靚仔也考上了,是復旦。靚仔作文寫得好,有同學說他現在寫書,成了“縱橫中文網”的簽約作家,名氣很大,一年能掙一百萬。他的筆名叫什麼?他都寫了些什麼書?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感興趣。
靚仔當然不會知道,我到北京上學的第一個學期,就去做小姐了。
為什麼?
缺錢?虛榮?無聊?
好像都有一點點,又好像都不是。
我爸是個工人,我媽也是個工人。他們都下崗了。他們下崗那年,我才4歲。下崗以後,他們在昆明的青年路上開了個小店賣服裝,他們掙了不少錢,我們家不缺錢。
但他們老不給我錢。
我就“坐 台”去了。
自己找著去的。
一進去,“媽咪”就問我︰“大學生,是來玩的,還是來做的?”
一看就是大學生。
我的臉“唰”地就紅了。
“媽咪”說︰“孩子,我看你就是來掙倆化妝品錢的。你老爸老媽不差錢,就是不給你錢,對不?”
我傻傻地點頭。
“媽咪”說︰“咱這兒,只‘坐’不‘出’的,保證你清清白白地進來,清清白白地出去。你就跟定我,保證不能讓你受欺負。坐一個台是二百,我就提你四十,你一晚至少掙一百六。”
我在心里跟自己說,我早就不是處女,早就不清白了,出不出 台,清不清白,無所謂。
我弱弱地問一聲︰“我能坐上麼?”
“媽咪”大笑︰“就憑你這小模樣,還能坐不上?坐不上,媽咪我每晚倒貼你四十。”
我說︰“那就坐唄。”
“媽咪”就安排我“侯台”,第一次,連衣服都沒換,穿的是我自己的衣服。
後來才知道,在北京做小姐,是要“買工號”的,就是小姐要交“押金”,買了工號發工作服,有兩種,一種是超短裙,不管夏天冬天,小姐坐 台都得穿超短裙。夏天,裙子下邊穿薄絲襪或者不穿,冬天,穿厚絲襪;另一種是正規的西服裙,餐廳服務員穿的那種。這些事,“媽咪”都替我做了。也要登記身份證的,媽咪手里有的是身份證,根本用不著我自己的身份證。警察來例行檢查的時候,小姐們都換上餐廳服務員那種正規的西服裙。
“媽咪”不讓我穿超短裙,也不讓我戴“工號”,她讓我穿平常在學校里穿的衣服就好。客人來夜總會,找的就是小姐,可奇怪了,他們又特別喜歡找那種看起來不像小姐的女孩,所以我只要去上班,總能坐上台,有時一天晚上還能坐兩個,甚至三個台。
第一次,客人挺客氣,就是唱唱歌,摟摟肩膀什麼的。是個胖子,老頭。結帳的時候給我三百小費,多給了一百。
我老老實實把三百塊錢交給“媽咪”。
“媽咪”說︰“你這孩子,挺實誠,我抽六十,剩下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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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二百四十塊就這樣到手啦!
“媽咪”對我不壞,所以,我連“出 台”都是瞞著“媽咪”的。記得有一次,我去上班,胡亂抓了一支口紅,把嘴唇抹得蒼白。“媽咪”心疼地說︰“小昆明,你咋把嘴唇弄得跟個死人似的?”
我說︰“那叫病態美。”
“媽咪”更心疼了,說︰“你這孩子,健健康康的,病啥呀病,還美呢你?”
我笑。
我從來沒想過坐 台還能踫上大學老師。
而且踫上了的,還就是我們大學的老師。
“媽咪”領著我們進了包房,是個大包,來的人挺多,看上去都喝高啦。
我們在“媽咪”的引領下,統一彎腰鞠躬,齊聲喊︰“先生,晚上好!”
這就是讓他們挑唄。我無所謂。
我一抬頭就看到了他。
他那個“地方支援中央”的腦袋真的很特別。
事情有點復雜,下面我還要反復提到他,別問他姓什麼叫什麼,我就叫他朱院長吧。對,就叫他“豬”,我就是想罵人。
我轉身就想跑,那時我年輕幼稚,如果不搞出那麼大的動靜,而是一直乖乖地低著頭,他不一定能認出我來。但是我一轉身,他就認出我來了。
我看到他陰陽怪氣地笑。
朱院長沒點我,我藏在十多個小姐的後面,沒人注意我,其他人也沒有點我。
出了包房的門,我就收拾東西想走。
“媽咪”很奇怪,問我︰“小昆明你是咋的了,怎麼一個勁往後躲,這是今天晚上最後一撥客人了,你就抓緊了再坐一台唄。”
我說︰“不坐了不坐了,我回去吧!這幫人,都是我們學校的老師。”
“媽咪”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幫人相互都叫老師。”
我說︰“媽的,這下我完了,他們回去,準得收拾我。”
“媽咪”說︰“沒事,我讓‘哈爾濱’去,搞他們一個現行,把證據收好。”
我心里緊張得要命,卻笑得差點岔過氣去。
什麼叫“把證據收好”?
就是哄客人在“ktv”樓上的房間開房,打 炮,然後把套子收好。
訛詐他!dna,這是鐵證。
“媽咪”也就是說說而已,她從來沒給過我朱院長的“鐵證”。
過了幾天,在校園里,朱院長遇到我,叫我晚上到他辦公室去一下,他特意說了時間,是晚上8點半,怕我听不明白他的威脅,專門又說了一嘴,今天晚上,你那班,就別上了吧。
我很清楚朱院長想干什麼。
我走到離學校1公里之外的小超市,買了一盒安全套。
我知道,他不就是抓住了我的“小辮子”,乘機想佔我的便宜唄。一個喝了酒到夜總會,摟小姐,把手伸到小姐裙子里邊的老男人,他還能干什麼?
我可得把證據收好,有了“證據”,不怕他將來不幫我,有了證據,我這學上不上都無所謂了,反正他得讓我畢業。
沿著辦公樓的走廊朝朱院長的辦公室走去時,我冷得全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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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我是穿得很少,我穿了件寬寬大大的白t恤,穿了條短不及膝的牛仔布裙,沒穿絲襪,腳上穿的是一雙白色的涼鞋。那是2010年的北京,9月21日,星期二,再過一天就是中秋節,我什麼都可以忘記,但我永遠記得那個日子。屋子外面熱得樹葉子都往下淌汗,可我就是冷,冷極了。
我背著雙肩背的書包,書包上掛著一只毛絨絨的“喜羊羊”。對,我屬羊,那只毛絨小羊是我的吉祥物。
我總是想著書包里那盒安全套,有一會兒,我覺得自己背著滿滿一書包安全套。
走廊的天花板很矮,矮得幾乎壓著我的頭;走廊里的燈光很暗,暗得我幾乎看不清自己的腳尖。
那條走廊好長,我怎麼也走不到盡頭,而他的辦公室,明明白白是在走廊盡頭的。
我敲了敲門,門開了,門,原本就是虛掩著的。
朱院長說進來,我覺得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想,做這種事情,他還是有些害怕的吧?這樣一樣,我反而鎮定了許多。
我又看到了書架,高大的,幾乎頂到天花板的書架,書架上全是磚頭一樣厚的精裝書。我看見他坐在辦公桌後面,那桌子真大,我感覺差不多有半個籃球場那麼大。屋子里沒有開頂燈,只有辦公桌的一盞台燈亮著。
朱院長穿著雪白的襯衣,打著藍色的領帶,他正伏在大桌子上寫什麼。台燈光照到他光禿禿的腦門上閃閃發亮,台燈光照到他的金絲邊眼鏡上,閃閃發亮。
我抱著兩只胳膊,站在門口,瑟瑟發抖,不知所措。
屋子里冷氣開得很足,我想松開胳膊,我知道抱著胳膊會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可我的胳膊就是放不下來。
朱院長抬起頭來,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我。
然後他準確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他的普通話說得非常標準。
然後他準確地說出了我的專業、年級甚至班次。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正在融化的雪娃娃,我的兩只小腿情不自禁地哆嗦,我像一個上了發條的玩具娃娃,現在,發條就快要松到盡頭,再蹦 幾下,我就不會說話不會動了。
朱院長站起來,繞過遼闊無邊的桌子,走到我身邊,他伸出一只手壓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關上了房門。
我注意到,他並沒有反鎖房門,而是把門虛掩著。
這讓我感到有些吃驚,他難道不怕突然有人闖進來嗎?這畢竟是他的辦公室,不是他的家,也不是賓館的客房。
朱院長壓在我肩上的那只手心里全是汗,像討厭的鼻涕蟲,我想,我的白t恤上一定會留下他黃乎乎的手印,怎麼洗也洗不掉。我打算一完事,洗過澡,就把那件t恤給扔進垃圾桶。
朱院長把我推到沙發前,讓我在長沙發坐下,他在側對著我的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後翹起二郎腿,說︰“渴了吧,自己倒杯水喝。”
我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到飲水機旁,從飲水機下面拿出紙杯,接了一杯水,兩只手捧著,我的手抖得厲害,水濺了出來,濺到了我的腳背上,我穿的是涼鞋,沒有穿襪子,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水打到腳背上的感覺,像誰一不小心流出的淚水。
我雙手捧著水杯走到他的面前,不敢再坐下,隔著茶幾,我垂下頭。
“老師……”我弱弱地叫了一聲。
他厲聲打斷了我︰“我沒有你這樣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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