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師你可听說過我們苗族人的蠱術?”
“听過。”薛一心想果然不錯,那個喬婆婆真的會蠱術,但仍神色如常,見她要講故事,拿出錄音筆,“珍花嬸,我能把您說的錄下來嗎?我挺喜歡听故事的,怕忘了。”
“可以,不過你千萬不要用這個東西對著那個喬婆婆,她不喜歡外人,尤其是城里來的人。”
“為什麼?”薛一扶了扶眼鏡腿。
“因為她丈夫是被城里來的人害死的,這事是七幾年的事情了,她丈夫四八還是四九年的時候上山當過幾年土匪,後來跟了政府,交了槍,說只要他好好做人,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哪知道後來鬧文|革,要抓她丈夫去批|斗。她鄉下人嘛,不懂,以為要抓她丈夫去砍頭,哭著喊著不讓,對來抓她丈夫的人說,你們要敢抓我丈夫,我就讓你們像溝里的癩疙寶(即蛤|蟆)一樣,生得滿臉爛瘡,雙手流膿,在家被鬼壓床,在外被鬼打牆,生生世世被小鬼纏著。
那些人不信,說你這是封建迷信。索性夫妻倆一塊抓走批|斗,讓他們頂著高帽戴著牌子,在太陽底下曬,說多少封建迷信的牛鬼蛇神都抵不過社會主義的太陽!哪知道就在當天,太陽一下山,那些踫過喬婆婆的人手上紛紛生瘡流膿,知道情況的苗人說,那個喬婆婆是個蠱女,會使蠱術,邪得很,讓他們趕緊放了那夫婦倆,好好央求,說不定還有得救。那些人死也不肯向封建迷信低頭,硬熬著,有些人抓破自己的臉,有些撞暈了頭,總算熬到天明。”
“說來也奇怪,第二天太陽一曬,那些人臉上身上的瘡疤還在,但不流膿了,也不疼了。那些人以為好了,又繼續去批|斗他們,誰想到了晚上又開始疼起來,膿水流得比前一晚還多,而且一次比一次疼得厲害,好不容易睡著,竟然真的像被鬼壓床一樣,要不是別人敲鑼打鼓在旁邊喊,他們根本醒不過來,而有些人就算是敲鑼打鼓潑冷水熱水都醒不過來,別人都以為他死了,可一摸,鼻孔里還有氣,人也沒冷。
更離奇的是,其中瘡疤最少,疼得最輕的那個,有天晚上睡著睡著,突然不見了,連她老婆都不知道他去了哪,直到幾天後,那人才回來,說不知道自己怎麼著,竟然睡在五十里外的曬谷場上。人們是又痛又怕,去求喬婆婆,喬婆婆生性惡毒,哪肯救他們,那些人想到她惡毒的詛咒,心知活是活不得了,但又不敢踫她,便拿刀對著她丈夫,逼她解蠱,誰知他丈夫在太陽下又曬又餓,往前一栽,竟然栽到刀口上。喬婆婆撲通一聲撲到他丈夫尸體上,哭得雙眼淚血,憤怒地看著那些人。”
“後來呢?那些人是不是死了?”
“沒有,後來也就到了七六年,方支書來我們這教書,治好了那些人,後來文|革結束,政府給那些被冤枉的人平了反,城里派到我們這的人除了方支書都回去了,後來就不知道了。”
“媽,你又在宣傳封建迷信了,這故事你給我說了好多回了。”王成文臉上粘著飯粒,拉著薛一說︰“老師,你那麼厲害,肯定不信這些的對不對?”
“呃,啊,對,我不信。”薛一緩神說。
“我也不信,可你沒听你外婆說嗎?那些踫過喬婆婆的人,回到城里不是死了就是殘了,不是喬婆婆害的是什麼?”珍花嬸嚴肅地對王成文說︰“你還記得你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外婆跟你說的故事嗎?這種老婆婆最喜歡害小孩子了,古老八代的時候,有家媳婦回娘家探親,路上遇到一個老婆婆,那老婆婆說︰‘你家小孩生得真好看啊,我要是有個孫子也這麼好看就好了,出門沒帶什麼東西,給你個剛煮好的苞谷吃。’那媳婦以為她是好心,收了,沒想到快到娘家時,小孩不走了,說老婆婆送的苞谷真甜,還要,竟然自己折回去找那老婆婆,她媽拉都拉不住,後來啊……”
珍花嬸說得興起,金哥接話說︰“後來要不是外婆見她們母子倆遲遲不到,出來接他們,那年輕的媳婦早被她兒子拉著一塊去找那老婆婆去了。”
王成文繼續道︰“外婆一見孫兒的樣子,就知道他被人下蠱了,忙叫村里會解蠱的人來,給他灌了些草木灰,吐出一口黑水才好。”
珍花嬸︰“你們倆怎麼知道?”
王成文︰“因為你跟我講過很多次了。”
“連我都會背了,嬸。”金哥用筷子往嘴里快速填了幾口飯,“吃飽了,成文,阿英,去玩去。”
“這就吃好了?”珍花嬸見金哥和成文隨便刨了兩口飯就跑出去玩,追著喊了幾回也喊不回來,回頭見阿英還在慢慢吃,寬慰少許︰“阿英,你慢慢吃,別像他們……”
“姨,其實我也……吃好啦。”阿英說著快速把筷子放下,從珍花嬸腋下一鑽,溜了出去,聲音從遠處傳來,“成文,你們等等我。”
珍花嬸搖搖頭,對薛一說︰“薛老師,你別怪我宣傳封建迷信,小孩子不听話,得多嚇嚇他們。”
原來只是嚇嚇啊,薛一心里松了口氣,萬一真有這事,那就可怕了。
但珍花嬸又說︰“不過還是要小心,我們寨子以前的方支書,就是被那個喬婆婆咒死的。”
嗯?薛一好奇地看著珍花嬸。
珍花嬸見她感興趣,繼續說︰“方支書和你一樣,都是個大好人,不遠千里來到我們這窮苦地方教書,可惜喬婆婆記恨城里來的人害死她丈夫,跟著也記恨為她丈夫洗刷冤屈的方支書,這麼多年來一直咒他,咒得方支書身體每況愈下,竟然病死了。你一定要離那個喬婆婆遠點,千萬不要像方支書那樣,我們去哪找像你這樣既年輕漂亮又能吃苦耐勞的老師去?”
薛一尷尬地干笑幾聲,珍花嬸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呸了好幾聲,“薛老師對不起,你看我這話說的,我那都是封建迷信,你別往心里去,那些事我都是听人瞎說的。”
“沒事,我不信這些。”薛一瞥了眼只有她才能看得到的彈幕,彈幕一片︰[主播,你看看你背後有什麼。]
薛一暗笑,彈幕真是不嫌事大,從珍花嬸真假不明的話語中抓住重點,“珍花嬸,在我以前,是不是還有位方支書來這教過書?”
“是啊,這個方支書是城里的人,從很遠的地方來的,趕上知青的尾巴,來了兩年,又是教書又是治病的,後來回去了,可沒幾年,他又來了,這次來他就不走了,帶著我們開荒種樹,鋪路搭橋,寨子里的人都喜歡他,選他做村支書。”
薛一隱隱想到什麼,問︰“這位村支書叫什麼名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方存糧。”
“方存糧。”薛一微笑,心想我猜對了,對珍花嬸說,“我猜,他78年回去以後,去了四年,八二年又回來了,對不對?”
“對,薛老師你真是神了,你怎麼知道?”珍花嬸好奇。
其實不光她好奇,遠在另一個時空的觀眾也很好奇。
薛一笑說︰“我在學堂里看到一台鋼琴,上面刻著‘1982年12月17日,上海虹口存糧’,當時我看到上海虹口存糧的時候覺得很奇怪,後來見口和存之間空了一個字的位置,便猜這台鋼琴應該是一個叫存糧的人于1982年12月17日從上海虹口帶來的,當然,也有可能他是上海虹口人,或者那台鋼琴是在上海虹口生產的,剛才我听您說他叫方存糧,就想到了。”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薛老師你真是像方支書一樣聰明,我相信過不了多久,大家一定會像喜歡方支書一樣喜歡你的。”
“嗯,哈哈,是啊。”薛一干笑著應了幾句,總覺得這話怪怪的,像方支書一樣,不會像他一樣早早地被喬婆婆害死吧?
薛一吃完飯,情緒低落地回到自己的竹樓午休,觀眾見她情緒低落,似乎被嚇到,便不再騙她回頭看,擔心地問︰[主播,你不會真嚇到吧?]
“哪有,我只是覺得那個方支書好偉大,這個年代的上海對他們來說是個非常繁華非常熱鬧的大都市吧,很多人擠破頭都無法在那有個房子,他竟然從上海到這個偏遠的村寨來,真的很偉大。”
[真的只是這樣嗎?我覺得你情緒不對耶。]
“有什麼好值得不對的?就說那個最離奇的故事,爛瘡流膿一遇到太陽就好,沒了太陽又開始疼,這事就算是真的,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們還不知道嗎?我看那個所謂的蠱特別像一種細菌,一種感染性極強但極其畏光的細菌,可以造成珍花嬸說的那種情況,不過到底是真是假,就沒人知道了。”
薛一見彈幕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攤手說︰“你們到底是不是現代人啊?”
話音未落,突然听到外面傳來珍花嬸撕心裂肺的哭聲,跑到窗外一看,珍花嬸抱著成文,身後跟著一幫人邊走邊罵。
“怎麼了,珍花嬸?”薛一連忙跑下去,還沒跑到珍花嬸跟前,便見王成文垂在身前的手背長著幾個紅包,包頂發黃,大有潰爛之勢。
“成文啊,你怎麼這麼不听話呢,叫你離那個死婆子遠點,你就是不听,才出去一會,就變成這樣,你讓我怎麼跟你爸說啊,我就你一個兒子,你要出了事,我怎麼活啊,啊……”
“到底怎麼回事?”薛一見金哥也被一個大人抱著,左臉紅腫,昏迷不醒,心中一沉,好在阿英沒事,被他爸牽著,淚流不止,無論薛一怎麼問,只是哭,不說話。
珍花嬸的哭聲听得眾人心里淒惶,金哥他爸眉頭一擰,“走,去找喬婆婆去。她要不救我兒子,我就跟她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澹𨀤除TΦ牡乩 br />
其實不太想寫巫蠱的,不知道你們怕不怕,反正我挺怕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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