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們都這樣說？我自己賺錢養自己容易嗎？”
“不容易。”銀發少年放下一條手臂，裝模作樣地嘆息道︰“不過這可是你們家的傳統。”
“雖然這個傳統挺不近人情的，但真要說的話……我也沒想反對。”阿爾忒彌斯勉強直起半個身子，往床頭挪了幾下，從他旁邊抽出枕頭枕了上去之後才繼續說話。
“應該說是相反吧，我反而很贊同這種做法。”
“那——”少年單手支在床邊，側身回望她，空出的一只手輕輕地抬起了她的臉，刻意拖長的語調和壓低的婉轉音色莫名顯出了一抹蠱惑的味道，“你想念阿道夫和塞西莉亞嗎？”
他問的是想念，金眸里卻分明不是這個意思。
“……我從沒去想過這件事。”阿爾忒彌斯推開他的手，閉了閉眼楮。
一個人生活固然自由，但父母太過放心又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被在意。
沒有任何一封信，也沒有禮物和祝福，阿道夫和塞西莉亞徹底地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蹤跡，仿佛他們從沒出現過一般。
阿爾忒彌斯在盡情自我放飛的同時，也在極力避免自己去想這些會讓她難以控制情緒、變得像個小孩子一樣的事情。
一旦想念自心底翻涌而出，隨之糾纏不清的還有她壓下去卻在一天天累積的負面情緒。
銀發少年笑著摸了摸她的額頭，捋順了她和長發糾纏在一起的劉海。
阿爾忒彌斯看著自己掌心糾纏的紋路，輕聲嘆了口氣，背過手掌覆住眼楮，“這樣子會變成很糟糕的情況呢。”
“那沒什麼好在意的，怨憤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誰都有怨恨什麼的時候，誰都不會是例外。”
銀發少年半眯著金眸，聲音輕輕的，似乎比催眠曲的音量還要輕，卻一個字一個字地刺入了這個世界的本質。
“並非人類的存在，和人類，要麼在自己的族群中彼此怨恨，要麼互相之間存有憎意。嫉妒、背叛、傷痛、拋棄……只要一點小小的引子，就足以導出那樣的情緒。”
他頓了頓，輕聲一笑。
“可那並不能算作評判某個存在的標準。你看店里的寵物們現在笑得開心嗎？它們也曾因為主人一時的喜新厭舊被丟在一旁，那些人類抱著其他的動物，再也回想不起以前寵愛它們的情形，被趕到小小的角落里、被無視、被其他的家庭成員當作廢棄的發泄品……”
室內靜了一刻，阿爾忒彌斯移開手，睜開眼楮看著天花板，過了好一會才輕輕開口，“但是我本來以為我不會出現這種狀況……”
“你以為你是誰？世界上最精密的機器嗎？”
“我當然是世界上最可愛的我！”黑發少女從床上跳起來，雙手捧著臉一派天真無邪。
“別惡心得我吐出來。”銀發少年一擺手，一臉嚴肅道︰“言歸正傳。”
“……喂。”阿爾忒彌斯木然地看著他好像長輩一樣要教育自己的姿態，“為什麼我覺得，你這個樣子比我爸爸還像我爸爸？”
“放心，就年齡而言我絕對是夠的。”
阿爾忒彌斯︰“……你贏了。”
“說到底，你就是想跟同齡人一樣，能巴著父母要這個要那個，想撒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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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忒彌斯背過了臉，“你可以不用陳述得這麼直接，听著怪不好意思的。”
銀發少年完全沒打算對她的反應做出回應，他徑直道︰“你拒絕了馬爾福小子去他家里過聖誕節的邀請，也只是因為怕自己看到對方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樣子會嫉妒吧？”
阿爾忒彌斯嘆息一聲轉回臉，“你行你繼續。”
不過對方並沒教育她多久，粗略地說了兩句之後就走到窗邊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怎麼沒了？”
“要說的我都說完了，再糾結就隨你自己的便吧。”銀發少年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在床上找了個位置躺下，“你不睡我睡了。”
阿爾忒彌斯︰“……為什麼你看起來比我還累？”
“玩了太久電腦，眼楮酸。”
一說起這個，阿爾忒彌斯就想起了公司下一年的開發計劃，心里因為之前被對方說出一大堆羞羞事情的不滿煙消雲散，興致勃勃地拉著他的袖子，打定主意一定要讓他好好說說，“怎麼樣怎麼樣？你能撐多久到現在這種程度？你覺得人類的話極限是多久？”
銀發少年毫不留情地拍掉她的手，一翻身只留了個後背給她，“你太�@鋁耍 炙埂！ br />
“誒——？”頭一次被別人評價�@碌暮詵か倥 對諞槐摺 br />
“你以前……”少年枕在枕頭上，模糊不清地低喃，“可不是這樣的。”
等到阿爾忒彌斯睡醒的時候，聖誕節已經臨近末尾，她站在陽台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面亮起的燈光，揪著睡衣感慨萬千，“我好像睡了很久……這個新年都要被我給睡沒了。”
“其實你可以睡到明天開學前再起來。”銀發少年叼著一根草莓棒棒糖，滿不在乎地說，“放心，到時候我會叫你的。”
“……我該說一句謝謝嗎？”
“明天再和我說也不遲。”他拿下棒棒糖，指了指客廳的沙發上放置著的幾個包裹，“今天來了不少貓頭鷹。”
阿爾忒彌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過去拆禮物，驚訝地發現除了往年的幾個人，格蘭芬多三人組竟然一人給她送了一份禮。
“為、為什麼？”
雖說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對自己算計他們感到愧疚，可是這樣子感覺也太奇怪了！
“也許是你做人太成功？”
阿爾忒彌斯︰“……你是在諷刺我嗎？”
“嘖，因為他們誤會了吧？以為你們是朋友。不過顯然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交友的門檻不一樣。”
“怎麼說呢？”阿爾忒彌斯一邊拆禮物一邊思考道︰“我並不覺得交很多朋友是好事，一旦數量超過了一個，不自覺地就會出現重要程度的偏移，當朋友之間存在各自的差異時，有什麼問題還要顧忌到雙方。與其說是朋友，這樣更像是繞了一圈又一圈的枷鎖吧？”
她頓了一下，想到了上次德拉科和赫敏爭吵時的情形。
“我並不希望看到某個非常重要的朋友因為其他不及他的存在委屈自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無法溝通和理解的話，再怎麼避免也依舊是存在的。我不想交太多朋友給自己纏上枷鎖，同樣，我也不希望自己成為束縛朋友的枷鎖。”<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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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發少年安安靜靜地听她說完，咬下了一半棒棒糖，“我還是不能理解，那幼稚小子到底有什麼不錯的地方值得你看重。”
“德拉科只是因為自己當著韋斯萊的面被哈利拒絕了覺得很丟人，所以才從此記恨上了。”阿爾忒彌斯一本正經地給小伙伴正名，“再加上救世主的光環讓哈利在學校里常常被其他人特殊以待，他看著不嫉妒才奇怪。”
“所以說，就是個幼稚的小鬼吧？”
“但是，也不能單憑對方幼稚與否就判定適不適合做朋友。”
銀發少年抬眼看她，神情中並沒有一下子啞然無言的不悅。
“人心復雜多變，大概也沒有固定的判定方式，一般來說，朋友應該就是那種……不自覺的、不夾雜任何刻意的、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關心、擔憂的存在？”
“那麼，你是覺得，格蘭芬多那幾人做不到這種程度？”
“唔……”阿爾忒彌斯托起下巴沉吟了一會，“要打動我似乎很困難，但是一旦觸踫到某個特殊的點的話，又會顯得很容易。”
她說到這的時候嘴角的弧度打開，笑容溫和中又透出了一分微妙的令人不大舒服的冷意，語氣卻是符合這個年齡段的天真。
“歸根究底，和別人能不能做到那種程度無關啊。雨里的傘，瞌睡時的枕頭，錦上多添的繁花，雪中遠行送上的炭……在千鈞一發、處于某種緊急時刻所品味到的情誼，才是最能打動人的東西不是嗎？”
銀發少年眸色漸深，卻並未露出反對之色。
“哈利被譽為救世主，難道最開始的時候沒有收到過很多人的禮物嗎？”
阿爾忒彌斯一臉平靜地繼續。
“但是在現在這個時候，他所拆開的又有幾份？說到底人人都在自己心底對于自己的交際範圍有所劃分，熟悉的、不熟悉的、關系一般的、親密的。別人對自己的好當然要心存感激，不能視為理所當然，可同時也沒有道理因此就將對方視為摯友。”
像是看出了她接下來要說什麼，銀發少年靠在床頭，看上去懶懶散散的，卻用著半帶嘲諷的語氣接了下去，“然而這世上大多數的人類都是這樣的，明明一點兒也不了解對方，錯看對方，卻視彼此為獨一無二的摯友。”
“不過人類愚蠢又傻氣的地方也不止這一點。”
他一手撐著頭繼續道︰“因為相遇和性格相合就視彼此為一生摯愛，可若是同樣的相遇方式卻換了另一個具有同樣優點的人，難道故事的結局真的不會改變嗎？”
銀發少年輕啟薄唇，唇色冷然，“不，會的。雖然人類具有情感不能單純以數字類比，可情感都是相處出來的，你會跟自己只見過幾次面的人有什麼感情嗎？往往難以復制的，是總是讓人猝不及防的一見鐘情。”
“……”阿爾忒彌斯沉默了好半晌，突然從床上跳了下去，撤開了一大段距離，看著他一臉警惕，“……我覺得我暫時還是離你遠點比較好。”
這根本不僅僅是人生導師和爸爸的範圍了！分明是毒雞湯！
不行一定不能被洗腦成功，這是我最後的倔強！
作者有話要說︰ 人啊，明明一點兒也不了解對方，錯看對方，卻視彼此為獨一無二的摯友，一生不解對方的真性情，待一方撒手西去，還要為其哭泣，念誦悼詞——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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