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休息十分鐘，活動活動再吃點東西，然後接著做試卷。
王重卿依舊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看書，有一個自律的學生，家庭教師這個工作很輕松。
顧 和走進來，先看見了在王重卿，知他是孟家新請的老師，朝他點頭打了下招呼，然後對孟歸期說︰“阿期，我們聊一聊可好？”
能走進來便是得了孟雲旌的首肯了。孟歸期猶豫一下放下筆，對王重卿說︰“先生，我出去一會兒。”
王重卿點頭說好。
早晨，暑氣不算烈，走在枝葉茂密的法梧樹下，清爽帶著淡淡的微風，吹起孟歸期裙擺的一角，白皙的腳踝在粉色的連衣裙下若隱若現。
顧 和避開了目光，看向遠處。
兩人默不作聲走了許久，直到前面綠蔭與陽光界線分明，孟歸期停下腳步。
她低頭，盯著腳上的一雙珍珠搭扣高跟鞋。要是李女士在這兒一定會很驚訝，從前說了多少回就是不肯換下平底鞋。想到這兒孟歸期挺直了背脊。
這個夏天，她的身量拔高了不少，臉頰上嬰兒肥也褪去一些，有了大姑娘的樣子。
顧 和說︰“阿期，我一直將你當作妹妹疼愛。”
裸粉色的鞋尖輕輕踩地上的梧桐葉，圓潤的珍珠跟著顫巍巍。孟歸期默不作聲，顧 和便當她還在生他的氣。
他嘆了一聲息，終究是他對不起她。聲音軟了兩分︰“還記得我母親嗎？”
孟歸期想了一下，點頭。孟顧兩家定婚約那天拍了一張合照，五歲的孟歸期被顧 和的母親抱在懷里，溫婉的婦人笑得很開心。
“每次被父親罰，她都會在操場等我。她不會做飯，只會下面條，清湯面一個荷包蛋，三五棵小青菜，撒上一撮青翠的蔥花，我呼里呼哧吃完便不覺得沮喪。”
“上學時她在門口的桃樹下送我，放學歸家她又在那等我。春日里桃花紛飛，粉嫩的顏色落在她的肩上，藏在她的發髻里。我那時覺得桃花美極了。”
“幼時的我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從我的生命中消失，直到父親訓斥我的時候她再沒有出現。桃花開了又落，樹下再沒人等我。我終于明白，我失去的是什麼。”
顧 和看向天空，“陽光。”
沒了陽光，心底一片黑暗冰涼。
孟歸期听黃桃吐槽過，顧 和的母親是顧家正房，脾氣頂和善的人卻被一群小妾給氣死了，可見顧家的後院亂成了什麼樣子。
“我知道，她是帶著苦澀走的。彌留之際，她抓著我的手深深囑咐我，萬不可學父親拈花惹草。娶了妻就要對人家負責，對人家好。若不喜歡，千萬別耽誤人家，害了人家。”
顧 和轉身，眼中淡淡的水光，“原也想好好待你，可，遇見了宋南月。不想你同我母親一樣，不想耽誤了你。那日同老頭子起了爭執，又喝了酒，一時沖動，反倒害了你。”
他嗓音低沉，透著自責與愧疚。
“從小一起長大，我是真心願你好。你若有氣只管對我撒來，別氣壞了自己，更別做傷害自己的事情。終究做錯事的人是我，受懲罰也該是我來。”
梧桐葉斑駁的影子輕輕晃悠，孟歸期心下有些動容。原主不在，她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願呈他這份情。
“你的意思我明了，若是想彌補，從今往後，孟家但凡有難，你顧 和以及顧家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未來顧 和將會是南方實際掌權人，有他庇護，孟家眾人在這亂世應能安然無恙。
她以後也能走的安心。
顧 和神情鄭重，立正站好︰“我顧 和在一日，便保孟家上下平安。”
孟歸期笑一笑，“走吧，日頭升上來了。”
待轉身往回走，才發現孟雲旌和王婉儀站在門口緊張地朝這邊望。孟歸期心口有些發悶，調整了一下情緒，朝他們遠遠地笑了一下，也不管他們看不看得見。踩著細細的高跟鞋，小心躲避著越升越高的太陽，一步一步向他們走去。
與孟氏夫妻一起站在門口的顧德霖，隔得太遠，听不到看不見。但是見兩人一前一後回來，他心里突突突的。
等到孟歸期走近，顧德霖笑著問︰“阿期，你倆好久沒見了撒，怎麼不多說會兒話呢？”
他是川渝人，在江甦多年語調里仍是濃濃的鄉音，話里透著熟稔親切。據青梅客觀的說，顧德霖對她還是很不錯的，比他家中的一些庶女還要上心許多。前些日子雖被孟雲旌攔在外面，但時常派人送禮物來。
孟歸期想想還是在他面前停下，“我們說完了。”
完了，怎麼個完了法？
孟歸期走上前，一左一右挽上孟氏夫妻的手臂，“今日中飯吃什麼，有沒有嬤嬤做的小雞炖蘑菇？”吳嬤嬤做雞湯的手藝一絕，孟歸期最愛用雞湯泡白米飯。
“有有有。”孟雲旌瞧她神色輕松，笑容燦爛，心中一塊大石放下來。腳步停了一下，朝後瞥了顧德霖一眼，“曬太陽能當飽啊。”
顧德霖愣了一愣，繼而眉開眼笑，樂呵呵的追上去，“吃飯吃飯，好久沒嘗吳嬤嬤的手藝，甚是想念。”
孟雲旌哼一聲，叫人去書房請王重卿吃飯。
***
開學這天，孟雲旌特意空了時間出來陪孟歸期去學校報道。
王婉儀一邊給孟雲旌理長衫，一邊說︰“要我說還是給阿期換所學校的好，我看三弟給阿期在上海找的那所瑪利亞學校就不錯。”
“現在還不到去上海的時候。”孟雲旌看向孟歸期，“阿期，怕不怕？”走出孟家大門，外頭便是刀光劍影，唇槍舌劍。
孟歸期搖頭，不怕。
她雲淡風輕，無所畏懼。孟雲旌大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好，我孟雲旌的女兒就該這樣。”
望著父女倆的身影漸行漸遠，王婉儀嘆口氣︰“瞧瞧這父女倆，沒心沒肺的。”
吳嬤嬤抿嘴笑︰“夫人放心，咱們孟家又不是小門小戶，哪是隨隨便便就能被欺負的。”
這倒是。
外頭天有些陰，悶熱無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來一場大雨。
父女倆並肩走在校園里，白牆黑瓦，綠樹掩映下的青石板小道彎彎曲曲，黑色的百褶裙裙擺掃過細縫里頑強生存的雜草。
周遭或隱晦的打量，或明晃晃的探究落在孟歸期身上，她俱不放在眼里。
她打量著這所學校。文英女中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前身是晚清一文官府邸，氣派中又不失文人的儒雅。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透著極為深厚的文化底蘊。能在這樣的氛圍下讀書，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孟雲旌暗自注意著孟歸期，越看越滿意，女兒長大了啊。
兩人先去了校長辦公室，孟雲旌與校長就捐贈圖書館，成立獎學金等事情進行詳談。
孟歸期坐在外間，手里捧一杯茶，玻璃杯里青綠色的茶葉上下起伏，飄來蕩去的不知疲倦。忽然杯子上映出一個人影來，孟歸期轉過頭去。
門口站著一個女學生，剪著齊耳短發，上著白衫，下著黑色百褶長裙，白色過漆襪，黑皮鞋，文英女中統一的校服樣式。
宋南月，書里的女主。
被修真界的藥改善了體質，記憶力提高不少，幾乎一眼，孟歸期就從看過的眾多相片中對上了宋南月。
宋南月手里捧著一沓資料。作為學校的風雲人物，她在某些方面能獨當一面，很受文英老師們的器重。
四目相接，孟歸期淡然地點頭致意。她沒有為原主抱不平的心思，說到底原主是不是恨著他們誰也不清楚。再一個她並不想與書中的人物有太多牽扯，平安升級回家，順道讓孟家上下平平安安就成。
沒了看茶葉漂浮的興致，抬手看手表，孟雲旌與校長去里間談話近半個鐘頭了。
宋南月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復雜，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孟歸期。
淡然自若的模樣令宋南月多看了她兩眼。這一看不禁發現一個暑期不見，孟歸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通身氣質沒了富家千金的驕矜，靜靜地坐著，很安靜，就像••••••就像一杯涼了的茶。
宋南月一時心中滋味難言。她無傷害她之心，但傷害了她卻是事實。
這時校長和孟雲旌從里間走出來，看見門口的宋南月，黎校長尷尬的笑了下︰“南月是來送資料的嗎，放下吧，我一會兒看。”說完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孟雲旌。
宋南月相貌清秀不算多出眾，眼楮倒是明亮，透著一股子堅韌。與孟雲旌叫人查的資料里沒什麼出入。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既然不是她主動勾引的顧 和，便不會拿她怎麼樣。
與校長辭別，父女倆出了校長辦公室，接著去孟歸期的教室報道。
已經有人在校園里見過孟家父女，班級里也傳遍了，大多人是不信的。被顧大少大張旗鼓退了親，哪里還有臉來上學。
見到真人，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
姜淑寧不知道跟誰起了爭執，正臉紅脖子粗呢，一轉身看見孟歸期，笑眼彎彎朝她跑過去。
叫了孟雲旌一聲孟叔叔，挽上孟歸期的手臂︰“該昨晚給你去個電話的，去你家才知你已經來了學校。怎的才到？”
在一眾人熾熱的目光中，孟歸期淡定的在姜淑寧旁邊坐下，“先去了一趟校長室。”
兩人說話時，班主任也走出去同孟雲旌在走廊下說話。
教室里的動靜漸漸大了起來。 地話語，都進了孟歸期的耳朵里。
“別理她們，都是些長舌婦。”姜淑寧恨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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