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和甦頤坐在馬車內,馬車里面還有一盞香爐燻著,珠簾拂動,升起裊裊輕煙。那香味舒緩清淡,似有安神功效。
甦頤一直將她的手放置在自己的掌心,另一只手覆蓋著她的。掌心相對,有些發燙。
柳笙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將手從他掌心抽離,甦頤似乎看出她的意圖,先一步握緊了她的手。
“阿笙可是怕羞?”他略帶戲謔的嗓音響起。
“才沒有!”本是沒有什麼,但是忽然被甦頤這樣問到,柳笙頓時覺得紅了臉,急忙辯解道。
甦頤隔著簾幕,覷了一眼馬車轅座上馳騁的車夫,又轉頭看向她,似笑非笑道︰“這里只有你我二人,那小役是萬萬不敢打量馬車內之事的,你怕什麼。”
甦頤低頭逼近她︰“更何況,你我本是夫妻,夫妻二人小別相聚,難免耳鬢廝磨一番……”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柳笙眼見他含糊不清的話語,越說越曖昧,急忙打斷。
柳笙趁機從甦頤的掌心抽離,問道︰“孤臨還好吧?”
“已吩咐了人好生照顧,阿笙不必掛心。”
柳笙看了一眼跟在他們後面的一輛馬車,布簾垂著看不清里面,柳笙皺了皺眉,孤臨在那里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你可有胡濂將軍的消息?”
落英山遇襲那夜,她躍下山崖之時,只看見胡濂置身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四周鮮血殘骸,也不知他能否突圍而出。
如今她與孤臨都僥幸活了下來,卻不知胡濂的生死。
甦頤微微抬起了頭,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注視著前方的馬車,卻未發一言。
“如何?可有消息?”柳笙繼續問道。
甦頤輕輕搖了搖頭︰“我一路從落英山來,並未看到胡濂的車馬。”
“事到如今,我還是不知道那群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來歷,竟要置我們于死地。”柳笙低垂了頭︰“現在也沒有胡將軍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如果不是我去找他幫忙,他也不會牽扯其中……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生死未知。”
“阿笙……”
甦頤低低喚她,墨黑的眸子緊緊望著她,神色深沉︰“阿笙,你一直在擔憂其他人。可是,你怎麼忘記了心疼一下自己……”
說著,甦頤的手已經撫上她的右臉,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臉上的傷疤,低低喃喃道︰“你可知,你受傷了。”
柳笙心里一窒,微微偏頭避開了他的觸摸,她抬手覆在自己的右臉,不讓丑陋的疤痕暴露在甦頤的眼下。
頓時,她心中五味雜陳。
她的眸子漸漸地垂下來,低著頭看著自己襤褸不堪的綠色羅裙,現在的自己……真丑。
她听到頭頂甦頤的嘆息聲,繼而自己已經被擁入一個寬大的懷抱中。
“我會找最好的太醫給你診治。”他的下顎抵著她的頭頂輕輕摩挲。
“那要是還是治不好呢?”
“不會。”
“萬一呢,萬一還是留疤了呢。”
“那便隨它去,反正也只給本王一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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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留疤了就會變得很丑。”
“胡說,本王的妻子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柳笙噗嗤一笑,她聞到他身上清淡的味道,還有馬車內裊裊升起的燻香,她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
待他們的車馬行到落英山市集之時,夜幕已深。
落英山的集市,雖然夜色更深,但仍是燈火搖曳,一路上商鋪酒肆鱗次櫛比,好生熱鬧。
孤臨受傷在身,再加上也已柳笙疲于多日,落英山距恭王府卻還有好些路程。甦頤怕他們經不住車馬勞頓,便找了一處客棧落腳了。
之後便有大夫來替她診治臉上的傷,柳笙只見這大夫給她開了滿滿的一張方子。又給她在傷口處上了藥,折騰了好一會,才送走大夫。
柳笙梳洗了一番,換下了襤褸的衣衫。躺在柔軟的錦被上翻來覆去,雖說幾日未有好眠,此時真正舒適地躺下了,腦袋卻清醒得很,沒有一點睡意。
夜色愈發深沉了,精美的燭台上,蠟燭漸漸燃燒融化,些許細風吹得燭火輕晃。
門外有人輕叩房門︰“姑娘,可睡下了?”
“還沒有,何事?”
“奴家給姑娘送藥來了,若是姑娘還未歇下,暫且先把藥膳喝了?”
原是客棧的女侍送藥來了,柳笙喚了她進來,見到那女侍端著藥膳笑吟吟地遞到她的面前。
柳笙接過遞來的一小盞藥,那氣味聞起來又苦又澀,她一咬牙一口氣灌了進去,苦澀的余味彌漫在她的口腔,讓她皺了皺眉。
那女侍又將一小盞東西遞到她的面前,“這是蜜餞,與姑娘同行的公子特地吩咐的,怕是料準了姑娘會嫌藥苦,所以上心著呢!”
柳笙捻起一顆放入嘴里,甜味沖去了藥的苦味,她的嘴角不覺揚起。
女侍又問道︰“姑娘可是難以入眠?”
未等柳笙回答,她就說道︰“方才那位公子說了,若是姑娘睡不著,便去十里湖畔渡口尋他,一起小酌片刻,公子在那里等你。”
甦頤居然料準了她會睡不著?柳笙道︰“我知道了,我換身衣裳便去。”
“等等。”柳笙叫住正欲離開的女侍,問道︰“現在城內可有傳出胡濂將軍的消息嗎?”
那女侍搖了搖頭︰“奴家只是這小小酒肆的一個女侍,兩腳不出店門,奴家不知城內傳的什麼消息,姑娘還是尋他處打听吧。”
“好的,謝謝你,我知道了。”
那女侍低低應了,隨後又端著藥碗便退下了。
柳笙來到銅鏡面前,看著鏡中的女子臉上蜿蜒的一條傷疤,還是刺痛了心。末了,她拿起一帕輕紗,遮了臉。
路上的青燈照著石板路,初春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柳笙攏了攏衣襟。待她來到十里湖的渡口之時,只見湖畔邊一葉烏篷船停在那里。
她看到甦頤掀開輕紗簾子從船艙內彎腰走出來,見到她,淺笑道︰“阿笙來了,且過來吧。”
柳笙吐了一口氣,他是讓她半夜隨他一起在十里湖泛舟嗎?沒想到他還挺有閑情雅致的,她雖心里這樣想著,但還是彎腰上了船。
船夫解開了系在岸邊的纜繩,立在船頭搖著木漿搖搖擺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地劃向十里湖湖心。
甦頤飲著一盞清酒,說道︰“阿笙怎的以輕紗覆面?”
“面容丑陋,教人看到了不好。”
她听到甦頤略微的嘆息聲。他低斥道︰“誰人敢議論你的容顏!況且,這船艙內現在只有你我二人,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如何。”
柳笙理了理臉上的輕紗,卻怎麼也無法說出——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的丑態而已。
烏篷船依然慢悠悠地晃著,湖面上霧靄沉沉。
柳笙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所以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起︰“對了,你怎知我還未睡下,還讓女侍傳話給我。”
甦頤緩緩地將杯盞放下,道︰“我知你心里一直放不下。”
“我放不下什麼?”
甦頤反問︰“你可是一直在擔心胡濂的事?”
“他現在生死不明。”柳笙說道。
“那又如何?或生或死都是他的命數。”
柳笙看著甦頤一直輕描淡寫的姿態,只覺得話題無法再進行下去了,她倏地站起身,冷淡道︰“我要回去了,讓船夫靠岸吧。”
這時,烏篷船不知行到何處,船身忽然一個劇烈搖晃,柳笙一下子站立不穩,隨著船身左搖右晃,眼看就要摔倒。
甦頤一把將她拉近自己懷中,“我不喜歡,你心里惦記著別人。”
柳笙推了推他,沒有反應。甦頤緊了緊攬在她腰間的手,深深地望著她的眼楮,說道︰“我邀你來十里湖泛舟,本是為你準備了一番湖光山色的美景。傳聞落英有四景,十里不同天,人們都說,初春的十里湖是一年之中最美的。”
“你看。”甦頤望向帷幔之外。
柳笙循著他的目光望去——濃墨般藍黑色天空中,飛舞著漫天的蒲公英。
皓月當空,灑下濃重的銀色光輝,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滿天的星辰倒映在水中,仿佛他們的一葉小舟在繁星中飄搖。
真美。
柳笙情不自禁地將手伸出船艙的帷幔,一縷蒲公英輕輕落在她的掌心,細風拂過,又卷起那一縷蒲公英,飛揚到夜幕之中。
柳笙驚嘆一聲,慢慢望向甦頤,卻發現他正含笑審視著自己。
隨之,一個溫溫熱熱的吻,隔著輕薄的白紗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漫天的蒲公英紛紛揚揚地落下,柳笙吃驚地睜大了眼楮,此刻他離她不過咫尺,他微闔著眼簾,臉頰堅毅的輪廓在月色中半明半隱。
那一瞬間,柳笙竟覺得自己動彈不得。
怔愣之間,甦頤濃墨般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地慵懶地抬起了眼眸。
那眼神透著鋒芒,強勢地落在她的臉上。下一秒,只見甦頤拂袖一揮,扯掉了隔在他們之間的薄紗。
薄紗輕輕掉落在他們的腳邊。
雙唇相觸,親密無間。
甦頤淡然撫上她的後頸,身子順勢壓下,落下的吻變得愈發滾燙了,柳笙的雙唇就像有一抹甘露流淌而過,甦頤清冽的味道盈滿她周身。
月色如銀,初春的十里湖很美,那里有滿湖的星光和漫天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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