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房間里,彌漫著一股子難聞的中藥味。
“三夫人,該喝藥了。”夏嵐端著一盞白色瓷盅走進來,見屋子里太黑,便囑咐廊下的婆子多掌一盞燈。
婆子 著一張皺巴巴的臉,輕慢地撇了撇嘴︰“不就是喝個藥麼?要那麼亮做什麼?”
夏嵐放下瓷盅,眼中閃著一抹恨意,冷笑道︰“堂堂的南安侯府連燈都點不起了,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婆子被夏嵐搶白這麼一句,不怒反笑︰“那也要你們傳得出去才行啊。”
這話一說,院子里的婆子們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夏嵐,把藥拿過來吧。”正在這時候,帳子里傳出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這聲音雖然虛弱,但婆子們听了,俱不敢再笑,都閉上了嘴巴。
夏嵐忍著眼里的淚意,走到塌前將帳子掛起,扶著被窩里的人坐起來,給她搭了一件厚厚的杭綢襖子。
病榻上的女子姿容極美,只是蒼白的厲害,臉龐沒有一絲血色,連嘴唇亦是如此。
她是南安侯府的三夫人沐縈之,纏綿病榻多年,但今年的冬天特別冷,她的身子每況愈下,幾乎下不了地。
平常人遇到這樣的狀況,必然愁容滿面,但她卻異常的沉靜。
只是這沉靜落在旁人的眼中,越發心生不忍。
夏嵐打開藥盅,先舀了一小勺,為難的說︰“上回領的那罐蜂蜜吃完了,今兒的藥比平常苦一些,夫人先嘗一下,若是太苦了,我再去找找蜂蜜。”
如今是什麼處境,沐縈之心里清楚。
沐縈之嘗了一口,微笑道︰“還好,只是有一點苦。”
夏嵐看著她接過藥盅,將里面的藥湯一飲而盡。
只是喝得太急,險些被嗆到,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夏嵐急忙給她拍背順氣,心疼得幾乎要掉眼淚,夫人是堂堂相府的嫡出千金,竟然連蜂蜜都吃不上了。
便咬牙道︰“奴婢一定會找機會透出風去,相爺若是知道他們這麼對你,定會把這些人千刀萬剮!”
爹?爹已被政敵排擠出京城,哪有當年的權勢?
沐縈之輕輕捏住夏嵐的手腕,“不要妄動。”
上月十七的深夜里,沐縈之的屋子被人打翻了火盆,燒著了房子,只有沐縈之和夏嵐被人救了出來。如今這座小院里,除了夏嵐,都是沐縈之的婆婆、南安侯夫人楊氏的心腹。
剛才那婆子之所以敢那麼囂張,便是受了楊氏的指使。
主僕二人正相對無言,忽然听到院子里有響動。
片刻後,侯夫人楊氏掀簾而入。
一聞到屋子里的藥味,楊氏難掩眼中的厭惡,那帕子捂了捂鼻子。
縈縈似乎沒有看到,淡淡喊了一聲︰“娘。”
“唷,縈縈起來了?”楊氏臉上掛著假笑,故作關懷道,“難怪你這病一直不見好,這屋里實在是太悶了,來人哪,快把窗戶打開。”
楊氏話音一落,夏嵐的眼楮就紅了。
正值隆冬,外面的風跟下刀子似的,開了窗不是想害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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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夏嵐想說話,沐縈之卻微微搖了搖頭。
楊氏頓時有些得意,身後的婆子們麻利地將八扇窗戶一起打開,穿堂風一吹,霎時就把地龍的熱氣吹散了。
沐縈之只得將棉被往上拉一些,連肩膀一齊蓋住。
“縈縈,雲修來信了。”
裴雲修是沐縈之的夫君,南安侯府的小公子。當年裴雲修在元夕燈會上對沐縈之一見傾心。縈縈體弱,沐相原是不想嫁女的,是裴雲修幾番上門求娶,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嫁到南安侯府後,縈縈因為身子原因無法侍奉夫君,裴雲修也沒有怨言,夫妻恩愛和睦。
今年春天裴雲修外放了一個四品知府,縈之的身體差,便沒有跟去。哪知他一走,沐縈之在侯府里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怪只怪她體弱多病,素來不出院門。如今她被楊氏拘在這里,侯府中許多人也未察覺出異常。
“信里說什麼?”
“衙門里事務繁忙,他今年就不回來過年了。”
沐縈之的手忍不住握緊。
楊氏自然看在眼里,她眯起眼楮,笑得意味深長,“縈縈,你安心養病,等養好了身子,雲修自然就回來了。”
說罷,她便揚長而去。
楊氏一走,夏嵐急忙將屋子里的窗戶關上。
等她回到病榻前,一摸沐縈之的手,已經冷得像冰一樣了。
夏嵐急忙去搓熱沐縈之的手,忍不住哭了起來,“侯夫人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上次她說要給公子納妾,夫人答應了,人也抬進來了,難不成她還想逼死您嗎?”
沐縈之微微垂眸,沒有說話。
“夫人,咱們難道就這麼坐以待斃嗎?”
沐縈之依舊沒有說話。
夏嵐垂眸,悶悶地嘆了口氣。
隔了一會兒,忽然幽幽道︰“若是夫人當初听相爺的話,嫁給白將軍……”
“夠了。”沐縈之蒼白的臉頰上,突然有了一絲動容,整個人也劇烈地咳嗽起來。
夏嵐自知失言,急忙上前給她拍背,等沐縈之順過了氣,扶著她躺下,為她蓋好被子,“夫人先歇著,我去把晚飯端回來。”
沐縈之點了點頭,準備小憩。
剛才的穿堂風嗖嗖的,吹得她頭暈。只是她剛躺下沒多久,夏嵐就回來了。
看著夏嵐著急的模樣,沐縈之疑惑道︰“他們如今連飯食也不給了?”
她爹雖失勢離京,到底還是封疆大吏,若她死了,沐府必然會派人前來查驗,這也是楊氏只敢軟禁她,卻不敢明目張膽害她的原因。
“不是,”夏嵐壓低了聲音,“我剛听廚娘說,公子爺回來了。”
“當真?”沐縈之驚喜道,旋即又搖了搖頭,“他既回來了,不可能不來見我。”
夏嵐低著頭,小聲道,“听廚娘說,他一回來就被侯爺和侯夫人拉到了姨娘院里。”
沐縈之沉默。楊氏既然敢過來說裴雲修不回京城過年,必然會使勁各種手段不讓裴雲修見自己。
“夫人,我們該怎麼辦?”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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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等公子爺來看您?”
“不,”沐縈之朝門口的方向看去,“等她們睡了,我們想辦法出去。”
楊氏早就提出要讓縈縈去南邊的莊子上養病,如今裴雲修突然回來,楊氏定是措手不及。今日天色已晚,只怕明日一早,就會派人把自己送走。
要見裴雲修,今晚就是最後的機會。
沐縈之和夏嵐拿定了主意,不動聲色地吃了晚飯。
飯菜俱是涼的。不僅如此,食材皆是黑魚、螺肉、苦瓜一類的寒性食物,沐縈之體弱,長期吃了這些食物會加重病情,但今日卻不得不比平常吃得更多些。
等到守在廊下和院門口的婆子都打了瞌睡,才躡手躡腳地往姨娘的院子去。
門口沒有守夜的婆子,院門也虛掩著。
沐縈之微微有些疑惑,只是已經走到這里了,總是要進去看看。
進了院子,便听到兩個起起伏伏的喘息聲,在靜謐的冬夜中格外清晰。
高高低低的吟哦低喘,讓人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沐縈之的身子微微一僵。
離得越近,那令人羞恥的聲音越發地嘹亮。
推開門,便見到大紅色的紗帳里,兩道白花花的人影一上一下的動著。
“唷,縈縈,你怎麼站在這里呀?”楊氏那喜氣洋洋的聲音突然響起,“為娘不是故意瞞你的,雲修一回來就吵著要跟姨娘圓房,我想攔也攔不住。這一圓就嘗到了男女之間的甜頭,折騰了這麼大半宿。”
沐縈之狠狠掐著自己的手指,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狠狠吐出幾個字︰“不可能。”
裴雲修絕不會這麼做。
絕不會。
“我就在這里,等夫君過來。”
楊氏沒想到沐縈之竟如此沉得住氣,听到她堅定的語氣,臉色霎時垮了下來,“俗話說眼見為實,如今事實就在你眼前,你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雲修從前是被你這張臉迷惑住了,他娶了你這麼多年,連肉味都沒嘗過,如今嘗過了,你以為他還放得下?”
“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罷,我要听他親口告訴我。”
看著沐縈之越發沉靜的神情,楊氏忽然破口大罵起來︰“沐縈之!你這個賤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石女,你這個掃把星,你想克得我們裴家斷子絕孫!”
夏嵐急忙擋在主子前面,沐縈之正要說話,帳子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掀開紗幔,露出的正是裴雲修貌似潘安的臉。然而那張臉一閃而過,便重新埋在了帳子里。
噗——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戳破了的聲音。
夏嵐一抬眼,便看到沐縈之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整個人像一張落在風中的紙片一樣倒了下去。
沐縈之死了。
她病了許多年,就這麼病死了,旁人也沒有什麼疑問,直到沐縈之的姐夫、鎮北大將軍白澤登門吊唁,才牽扯出了南安侯府這一樁血淋淋的官司。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開新啦,就是很早以前預告的將軍和她的小嬌花的故事,是的,書名換了好多次,
本文主婚後,男主出場早,喜歡就收一個吧︰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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