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北到醫院的時候趙之瑜已經被抬著做完各項檢查,剛被人推回病房。
醫院里人山人海,喧雜吵鬧得讓人頭疼。電梯口那邊的人擠來擠去,爭吵聲不絕于耳。宗北見此直接走樓梯上了五樓,直奔心腦血管科。
這邊是vip區,人明顯比樓下少了不少,也安靜了許多。
宗北在主任辦公室門口站定,深吸了口氣平復心跳,抬手扣了兩下,然後將門推開。
秦臻臻也在辦公室,听到聲響扭頭朝門口望過來,頭發亂亂的,眼楮有些紅,但臉上的表情還算正常。
宗北見此暗自松了口氣,反手帶上門去和大夫握手寒暄。秦臻臻在一邊坐著沒動,懷里抱著一個大大的檔案袋,抬頭問大夫,“那她這種情況什麼時候能醒?”
聲音小小的,有些啞。
“這個還真不好說。因為頸部這里的頸椎神經和血管比較多,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是遭受突發性外擊後可能由于神經傳導阻滯,血流供給異常致使昏迷。通常情況下很快就會醒過來,但也不排除其他嚴重後果,例如心跳驟停之類的。”
秦臻臻聞言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更加抱緊了懷里的東西。
大夫有些同情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子,溫聲安慰,“看她的檢查結果應該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問題。你們觀察一下,先不要著急。”
宗北倒是眉心重重一跳,他覷著秦臻臻的表情,嘴唇翕動兩下,似是想些什麼。
大夫交代了些注意事項,宗北仔細記下了,和大夫客套兩句感謝後就扶著秦臻臻出去了。
出門就是巨大的玻璃窗,陽光照進來晃得人眼前一白。秦臻臻的步子很快,急匆匆的像是在趕路,宗北快步跟在她後面,“臻臻!”
“小慕那邊已經把律所的事情安排好了,這兩天趙之瑜不去也沒關系。”
“ct和核磁共振都沒問題,大夫說不會昏迷太久的。”
“我上網查了,人家都是暈一會兒就醒的,還有根本就沒暈的,嘿你說趙之瑜這丫是不是特別弱。”
“沒听說誰挨一下打就能心跳驟停去世的,別听這大夫胡咧咧。”
“啊護工,要不要請個護工啊,不知道趙之瑜什麼時候醒,沒人照顧怎麼辦?我、我沒照顧過人,萬一要是沒做好怎麼辦?”
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秦臻臻的嘴就沒停著,她被宗北拽著停下腳步,轉身死死拉著宗北的衣服下擺,急切的問,“我們是不是得請個護工?去哪兒找護工?我、我不會啊。”
她的眼神有些發直,一雙眼楮卻亮得驚人,整個人像是失了神志,“請了護工的話,肯定能好好照顧她的,那她就能醒過來了,是不是,是不是?”
“臻臻!”
宗北心中大慟。
他拉著秦臻臻胳膊的手勁極大,要是往常她肯定早就皺著臉嚷嚷著疼了,現在卻像是沒感覺似的,眼楮里盛滿了絕望的期盼,像是瀕死之人抓住救生的浮木般,仿佛只要宗北點頭說個是,整個世界都能亮起來。
秦臻臻沒說話,只殷殷的望著他,眼楮眨都不眨一下。
漸漸地,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淚水迅速的在眼眶匯聚,順著眼角滑落。她掙開宗北的手,踉蹌著後退兩步,被走廊里的座椅絆了一下,撐著牆壁才站穩。
宗北剛一動,想要去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伸手扶她,秦臻臻卻沖他抬手,濕著臉龐,口中喃喃,“別過來,你別過來。”
她扶著牆緩了一會兒,鼻子眼楮更紅了,眼角隱隱的有些腫。像是被抽干了力氣,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面,發出一聲悶悶的“咚”。
抬手抹了把臉淚,然後彎腰撐著胳膊,將臉埋在手心里不說話。
她的模樣很是狼狽。衣服上沾了不少土,馬尾松垮垮的綁著,周邊零零散散的有碎發支稜出來,被陽光一晃顯得有些毛茸茸。
懷里的檔案袋因為姿勢的原因被擠得有些皺巴巴,有一大張膠片從袋口露出來,抵在她脖子上,卡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宗北有些無措的站在旁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深深嘆息一聲。
她電話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跟瘋了似的,又哭又嚷,口齒含糊不清,說的是什麼他根本听不懂。
當時他以為這丫頭被人綁架了,嚇得心髒都要驟停了。
後來她那邊的聲音開始雜亂起來,有男有女,還有救護車的鳴響聲,他更是被嚇得半死,最後還是那個叫小慕的助理隔著電話尖叫著讓秦臻臻快上車,宗北這才知道出事的不是秦臻臻。
幸好出事的不是秦臻臻,不然他真是萬死莫贖。
可出事的不是秦臻臻……也不能是趙之瑜啊!!
剛剛大夫說趙之瑜是被人用磚頭拍暈的時候,宗北腦子里蹦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會是秦臻臻把趙之瑜打了吧??
用磚頭拍人什麼的,這丫頭可沒少干,上學的時候玩兒的很六啊!!
剛剛看秦臻臻在辦公室時狀態還算正常,他還打算問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沒想到現在居然失控成這樣……
走廊里很靜。
細碎的喘息聲隔著手掌悶悶傳來,有淚水順著指縫流下,一滴一滴落到地上,發出細不可聞的“啪”一聲。
走廊里偶爾有醫生護士走過,似乎對這種場景已經習以為常,並沒有過多注意兩個人。
秦臻臻的掌心一片濡濕,她揉著臉,揉得滿臉都是淚水,她就又抬起袖子去擦臉揉眼,蹭的臉上一道一道的紅,眼角腫的更厲害了。
她的眼神有些發直,呆滯的不知道看著哪兒發愣,脖子被膠片硌得紅了一圈。
宗北伸手想把檔案袋從她懷里抽出來,她卻一個激靈死死抱住不肯松手。宗北沒辦法,只能收回手,安撫性的摸摸她的頭,溫聲安慰,“沒事的,會沒事的。”
秦臻臻仰起頭,脖子上有道細細紅紅的一圈印。
她的眼眶紅腫,眼影眼線什麼的糊成一團,睫毛上不知道沾了什麼東西,原本白嫩的臉被蹭出一塊一塊的紅印,鼻子下面亮晶晶的還有鼻涕,整個人難看得緊。
“我、我還是想給她請個護工。”
縱然如此,她的一雙眼楮還是黑白分明,有溫柔和希冀自瞳孔中心漾開。窗外的陽光爬上肩頭,一寸一寸將她的臉龐照亮,支稜著的頭發被晃得金黃金黃的。
“我怕我照顧不好,怕她不舒服。”
秦臻臻扁著嘴,鼻音濃重,語氣有些委屈。說到這大概是想到不知道趙之瑜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眼神一晃就又要哭出來。
宗北心中一片酸痛,喉頭有些癢,應道,“嗯,請護工。”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可以說是自幼和秦臻臻相識,知道她有多愛美,哪怕是開門拿個外賣都要化妝換衣服的那種,人生至此二十多年,怕是從未像現在這般失態過。
那一張臉真是丑極了。
可她好像已經不在乎了。
願望被實現了。
秦臻臻整張臉龐像是被點亮一般,彎起眉眼咧開嘴角,沖著宗北重重點頭,然後任由宗北扶著穿過花園來到住院部。
住院部的人也很多,門口正對著急診icu,兩人進門的時候正看到幾個護士推著病床沖進去,門口圍了不少人,其中三個男的在吵架,有一個婦女正坐在地上哭。
搶救聲、人聲、咳嗽聲、哭聲混合在一起,顯得整個樓層亂哄哄的。秦臻臻拽著宗北的袖子小聲道,“這邊太吵了,環境不好,我們要不要給她轉個院啊?”
人真的很多,宗北護著她穿過人流。秦臻臻不小心踩了別人一腳,被踩的那女人卻似乎並沒有什麼感覺,連看都沒看秦臻臻一眼,就一臉焦急的匆匆擠過人群不見了。
趙之瑜住的是單間,在17層。
電梯那邊人還是很多,兩人走了樓梯,結果還沒到七層就累得氣喘吁吁。
秦臻臻又哭又鬧,體力早就跟不上了。她出了一身的汗,頭發被粘在頭皮上,綁著馬尾的皮筋都要掉下來了。
一路小跑上來將宗北甩在後面,秦臻臻喘著氣只覺得心砰砰跳得飛快,兩條腿硬邦邦的都已經沒有感覺了。
她頭暈腦脹,耳朵里持續在嗡鳴,眼前也一陣一陣的發白,跌跌撞撞幾乎是飄著來到趙之瑜的病房門口。
門開著,從里面傳來婉轉細碎的哭泣聲,傳到秦臻臻耳朵里,像是隔著層布似的,听不真切。
“阿瑜,阿瑜。”
走進了听得才清楚一些,秦臻臻緩緩走進病房,只見趙之瑜蒼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眼楮緊閉,胸口上下起伏像是睡著了一般。
而在她床頭,趴著一個身材縴細的長發女人,正拉著趙之瑜的手,哭得肝腸寸斷。
秦臻臻怔在原地。
那女人有一頭如瀑的長發,發質極好,柔順的垂下來,發頂還泛著光澤。
她穿著白色的開襟針織衫,露出好看的鎖骨,和形狀優美的頸部。她的臉像珍珠般泛著光澤,嘴唇鼻子都是小巧玲瓏,一雙美目正哀怨的注視著趙之瑜,睫毛縴長,眼角有一連串的淚珠滾落。
美人不施粉黛卻比芙蓉更能動人心,哭時雨帶梨花,笑時必定淡雅如畫,讓人心生憐惜,忍不住想要呵護。
正是剛剛被秦臻臻踩了一腳的那個女人。
原來她著急是因為趕著來看趙之瑜的,剛剛沒仔細看,原來她長得這麼美。
相比之下,自己真是丑得不堪入目。
秦臻臻緩緩垂下手,檔案袋啪一聲掉在地上。那女人聞聲抬起頭,眼眶里還含著淚,長睫半掀,紅唇微啟。
秦臻臻條件反射的想要偏頭躲開她的目光,扭頭卻恰好看到鏡子里的自己。
人家哭得那麼美,可自己呢。
秦臻臻望著鏡子中蓬頭垢面、一臉紅腫的自己,忍不住勾起嘴角嘲諷一笑。
看來,她可能多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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