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真田弦一郎定好了下周去真田宅拜訪的時間,黑發少年非常鄭重地向她行了一禮。
“非常感謝。”
“啊,沒什麼。”
再之後,就是藤堂家和伊藤家的家主共同宣布訂婚宴開始。而宴會場中的人也終于舍得將注意力從休息處的那張圓桌上移開。他們今天晚上得到的談資已經夠多了,也不知道剛剛真田家公子的出現又讓有心人多開了多少腦洞。
將盤子里最後一塊水果吃掉,和月又在會場坐了一會兒,百無聊奈。她起身決定去陽台透透氣。
歐式建築風格的陽台下面正好是一片花園。郁郁蔥蔥的林葉,月色下盛放的玫瑰花,還有星星點點的燈火點綴在花園中的小道旁。而在和月的眼楮中,在花叢里,在樹葉底下,還存在著某些尋常人看不到的小生靈,跳躍在林木間,活潑地閃著瑩瑩的微光。
帶著草木清香的晚風從花園上空吹拂過來,銀發少女在晚風中深呼吸了一下,自然清新的氣息盈滿鼻間,她感覺整個人都精神過來了。
人的心靈里是能夠生出妖怪的。
在平安京時期,就有身居高位的貴族請陰陽師拔除從心中生出的鬼怪的傳聞。
人類的世界變遷,從自然中誕生的妖怪漸漸從人間轉移到了陰界。然而,從人心中誕生的妖怪,卻一直存在著,甚至存在到了如今。
從人心靈的縫隙中出生,以人心的黑暗為養分,引誘著附身的人朝著深淵的方向墮落,就是這樣一種危險而丑陋的鬼怪。甚至在大部分天生天養的妖族眼中,這種鬼怪根本不配被稱之為妖。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種定律存在,越是位高權重的人,心中就越容易養出這種妖怪。從平安京時期跨越一千多年到現在,這種現象依然沒有多少改變。
藤堂家和伊藤家聯姻的訂婚宴,出席的人自不必說,都是在日本上層社會有著一定地位的。于是自然而然地,在這種大人物聚集的地方,那些鬼怪生出的穢氣就格外地多,幾乎快要籠罩成陰雲鋪天蓋地了。
難為她居然在里面坐了那麼久。
和月一手搭在陽台的護欄上,淺淺嘆了口氣。
“沒想到你居然會出現在這里。”
就在和月站在陽台上發呆的時候,一個帶著些許冷嘲意味的男聲從背後傳來。銀發少女沒多大反應地懶洋洋依靠在護欄旁,直到與那道男聲相伴而來的腳步聲傳到耳邊最後在她身後停下,和月才慢半拍地意識到,這句話好像是對她說的?
“怎麼,覺得沒法面對我了?”
和月回過頭,看到跟在她後面走出來的年輕男人。與源光一樣的黑發黑眸,相貌英俊而冷漠,有一種讓人一看到他就會覺得“啊,這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吧”這樣所謂高貴的氣質。此時,世家公子那雙黝黑的眼眸冷冷地凝視著面前的銀發少女,帶著居高臨下的漠然和嘲諷。
和月皺著眉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慢慢地開口,“你誰?”
“你在裝傻嗎?”年輕男人眉心微微皺了一下,話語中帶上了三分不屑。
和月撇了他一眼,懶洋洋地轉過了頭。
銀發少女這幅顯然不想再將他放在眼里的樣子激起了男人的怒火,他直接上前幾步,一把拽起了少女的手腕。
理所當然地,拽了個空。
但這並不妨礙他接下來的警告。
“我告訴你,不要肖想不屬于你的東西。我不管你和你那個母親是用什麼辦法說動赤司的,但是源家無論是從前還是以後,都絕不可能有你的位置!”
“源家?”和月後退一步跟面前的人拉開了些距離,然後這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你姓源?”
男人的聲音一卡,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我姓久我,源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堂兄!你居然真的忘了嗎?”
難道我們以前見過?
雖然沒有直說,但銀發少女緋色的眼楮中明晃晃地將這句話的意思表現了出來,年輕男人臉色于是更黑了。
“原來你不是源家的人啊,所以,這件事情跟你有關嗎?”
和月這句話是一句單純的疑問,但是听在年輕男人耳中卻顯而易見地將它理解成了挑釁式的嘲諷。
他頓時怒火攀升,猛地上前了一步。
“你……”
他揮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幾步之外,銀發少女淡淡地看著他,淺緋色的眼眸平靜無波。但是這種平靜卻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即便外表看起來一切如常,但是空氣中驟然緊繃起來的信號卻不斷地在暗示著你,有什麼危險而可怕的東西,要來了。
夜風拂過陽台上的窗簾,天上的烏雲緩緩移開,清澈的月華從夜空中向陽台傾泄而下。站在月色中的少女微微抬起頭跟幾步之外的人對視著,兩人交錯的視線中濺射出來的壓力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緊繃,像一根被拉緊的琴弦一般,就在壓力漸漸變重,琴弦即將斷裂之際。
“叩、叩、叩。”三聲禮貌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峙。
和月和黑發青年同時回過頭去,一身白色修身西裝的少年倚靠在門口,一手插在口袋中,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干淨修長的手指輕輕扣在門扉上,禮貌微笑道,“抱歉,打擾你們了嗎?”
“沒有。”黑發男人收回手看了他一眼,目光掃過他扣在門扉上的手指,然後猛地在他的指間停了一下。他的瞳孔驟然一縮,迅速地收回了視線。微微俯身一禮,像在逃避什麼東西一般,黑發男人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地轉身離開了。
看著男人略微倉促的背影,和月挑了挑眉,然後轉向依然站在原地微笑的少年,“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你啊……𢶷田同學。”
“啊,沒辦法啊。我也是被逼無奈。”少年抬手抓了抓頭發,無奈地抬頭一笑。
而他身上的疏離和淡漠也隨著這個笑容一瞬間消失不見,淺棕色的眼眸泛著淺淺的暖色,就好像一個正常的普通的高中生一樣,臉上的笑容真實鮮活,還帶著顯而易見的局促。
和月歪了歪頭,“被逼的?”
“啊,reborn說我再拒絕的話就就我扔進三途川。”少年此時的表情分外無奈,“真是,宴會什麼的,我一點都不擅長這個啊。”
“啊。”和月眨了眨眼,“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少年手指扣在門扉上倚牆微笑,掃過來的目光淡漠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的隨意,雖然是在笑著,但周身的氣質卻了幾分禮貌的疏離感,儼然傳世百年大家族精心培養出的繼承人,連周身的空氣都帶著壓力。
雖然剛剛那個年輕男人也同樣有“一看就是大家族出身”這樣的氣質,但是跟方才的澤田綱吉站在一起時,他的氣場幾乎是瞬間被壓下。
這種碾壓式的對比,大概就跟“已經能夠肩負起家族重任的少主”和“不事生產養來充面子的隨便哪個誰”的區別吧。
這些想法在和月腦海中轉了一個圈,銀發少女突然輕輕“啊”了一聲。
“怎麼了嗎?”
以為她看到了什麼的棕發少年立刻左右看了看,卻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不,沒什麼。”
和月擺了擺手,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剛剛那個自說自話,她起先還以為是腦子有問題的人,其實她確實是見過的。
那是在源光弟弟知道了他自己原來還有個姐姐,並且開始經常性地往她這邊跑之後。那個自稱是源光堂兄的,姓久我的青年沒過多久就出現在了和月面前,帶著和方才一模一樣的居高臨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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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你迷惑了光就能夠重回源家了。”
“奉勸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奢求一些不屬于你的東西。”
類似于這樣的話。
然而這個場面恰巧被來找姐姐的源光撞上了,黑發少年面無表情,只說了一句話。
“我跟你很熟嗎?誰準許你叫我的名字了?”
回憶結束。
和月眨了眨眼楮,看了一眼宴會廳的方向。
“澤田君,那邊好像是來找你的。”
“嗯?”
澤田綱吉回過頭,果不其然地看到伊藤家的那位家主帶著殷勤的笑容朝這里走了過來。略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棕發少年深吸一口氣,朝和月點了點頭,體貼地叮囑道,“那麼,我先進去了。這里風有點大,淺川桑還請注意不要著涼了。”
和月點了點頭,目送渾身氣質再次大變的棕發少年離去。
大家族的繼承人什麼的,還真是辛苦呢。
銀發少女無聲地感慨。
再之後的事情,就沒有純粹是來打醬油的和月少女什麼事了。
是的,原本她也是這樣以為的。
然而,這場藤堂和伊藤的訂婚宴卻並沒有如眾人所預料的那樣順利進行下去。那位藤堂家的唯一繼承人,也是本次聯姻的主角藤堂靜小姐,在原本要和她的未婚夫交換戒指的環節,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當眾單方面宣布廢止了本次聯姻,她本人放棄藤堂這個姓氏退出藤堂家族,要去法國追尋她成為一個為底層人民辯護的律師的夢想。
將訂婚戒指扔給他一臉懵逼的未婚夫,藤堂小姐放下話筒就帥氣地頭也不回大步走出了會場。然後,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人追著她離去的背影就跑了出去。
ps︰這個追著藤堂靜跑出去的人是個男人,而且,並不是藤堂小姐那位未婚夫。
“那是花澤家的少爺吧。”
“難道說……”
“嘖嘖,這不就跟二十多年前一樣了嗎?”
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剛剛離開,宴會廳里轟然炸起成片的議論聲,藤堂家的家主在眾人或隱蔽或直接的視線中臉漲得通紅幾乎要暈過去。然而他到底還是挺住了,因為藤堂夫人在藤堂靜說完那些話離開的時候,或者說是看著花澤類追出去的時候就已經直接暈過去了,如果他再暈,這件事就沒法收場了。
雖然說,其實已經沒有辦法收場了。
前來的賓客們或明或暗的目光除了掃向勉強強撐著的藤堂家家主和臉色很不好看的伊藤家眾人,還有相當地一部分,隱晦地飄向站在人群邊緣的某位銀發少女。
“跟二十年前一樣啊……”
“嘖。”再次莫名其妙成了焦點,這次好歹後面加了個之一,的淺川和月面無表情,她這是不是躺著也中槍?
“和月。”
匆匆趕過來的赤司和源光替擋住了大部分的目光。赤司征十郎冷冷地環視了一周,在赤司家繼承人冰冷的視線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者們心底微微一驚,紛紛收回了視線。赤司征十郎保護的態度太明顯了,他們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就上了赤司家下一任家主的黑名單,更何況,在他身邊還站著一個臉色同樣不好看的源氏少主。
總而言之,這場原定只是來出個場打個醬油的宴會,和月少女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閃耀全程的焦點,如果不是藤堂小姐突然出了一個當眾退婚加退出家族的騷操作,她的風頭就能夠直接將本場宴會的主角蓋過去了。
雖然最後好像也沒差多少。
“所以小和月你那天到底是去干嘛了嘛?”
&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風紀委休息室,黃瀨涼太咬著筷子歪頭看著身邊的友人,有些好奇地問道,“我听他們說得好厲害的。”
“他們?”
和月吃著便當,頭也不抬地隨意問了一句。
“就是風紀委的那些人啊。”
黃瀨叼著筷子,目光朝上仰了仰頭,認真回憶了一下,略有些糾結地繼續道,“說什麼……不愧是大姐頭之類的……”
講真啊,他們是一個和諧有愛的高中生學生會團體吧?為什麼因為小和月的氣場問題,整個風紀委好像都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和月瞥了他一眼,“你跟他們相處得不錯?”
“嗯?”黃瀨眨了眨眼楮,“你說近藤副部長他們?大家都挺好相處的啊。”
“……還真看不出來。”
老實說,像黃瀨涼太這種長得帥身材好,一來就當了校籃球隊主力,而且學什麼會什麼,一邊拿著過人的天賦碾壓正常人的信心,一邊百無聊賴地玩完就算還要說一句“太簡單了好無聊”,全校的女孩子幾乎都因為他分成了兩派,一派是喜歡黃瀨涼太的,一派是非常喜歡黃瀨涼太的。這種應該被打死的該死的人生贏家的人設,原本在同性間應該是很拉仇恨值的才對。
但是意外的,這家伙在男生中的人緣居然還不錯。籃球隊里一幫照顧他的前輩就不說了,就連被和月拉著空降到風紀委,他都能夠迅速地跟其他人打成一團。
男女通吃嗎,這家伙?
和月再次瞥了他一眼,繼續吃飯不說話了。
黃瀨也並沒有糾結太久,或者說,對于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他一向扔得很快。
就在黃瀨少年一邊吃著飯,一邊準備換個話題的時候,“叩,叩,叩”休息室的門被人敲響了。
“請進。”
大門推開,帶著棒球帽的黑發少年出現在門口。
“誒?你是……真田君?”
比起向來記不住別人名字的和月,黃瀨涼太倒是將其他人的姓名記得很熟。真田弦一郎雖然從未跟他打過交道,但是作為學校的風雲人物之一,一見面黃瀨就將他認出來了。
“抱歉,打擾了。”
真田弦一郎的聲音壓得很低,他先是向跟他打招呼的黃瀨涼太禮貌地點了點頭作為回應,然後轉向听到動靜之後抬頭看向他的銀發少女。
“淺川桑,之前跟你約定的時間,能夠提前到今天嗎?拜托了。”
黑發少年深深地彎下了腰,盡可能地擺出了最大的誠懇。
和月手中的筷子微微一斜,眨了一下眼楮。
“出什麼事了嗎?”
“昨天夜里,又有人被襲擊了。”
真田弦一郎眉間皺起深深的紋路,語氣中有一種幾不可見的無奈地焦慮,“這一次被襲擊的然後昏迷不醒的,是真田家的客人。”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客人。
老實說,在他到真田家拜訪之前,真田弦一郎都沒有想到那個在學校還跟他打過照面的黑發少年,居然還有這樣驚人的一個身份。
那是需要被真田家的老爺子真田玄右衛門親自出面接待的人,而這個人現在在他們家受到了襲擊昏迷不醒。現在對方家族的少主已經趕了過去,如果那位少主也在真田家發生了什麼意外的話,其背後的代價即便是立世半個世紀的真田家,恐怕也承受不了。
“所以……拜托了。”
安靜地看了面前深深彎下腰的少年一會兒,和月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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