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叫醒應遠航的不是夢想、不是貧窮、不是鬧鐘、也不是憋了一晚上的尿,而是樓下阿姨乒鈴乓啷的八卦聲。
貌似……
這次聊天的主題還是他。
“嘿嘿,你昨晚上看《東海快新聞》了嗎?”
“昨天我孫子的小雞仔讓小雞仔給啄了,抱去醫院看呢,沒看,咋地啦?咱這要拆遷啦?”
“去去,要真是拆遷我做夢都能給笑醒咯!不是那事,是說昨天啊,有市民拍到、說是一個有個長得跟毀了容似的變態,一路裸奔著就往居民樓里竄,我看視頻上面的,好像是咱們這片喲。”
“喲,那我可得小心了,別讓那變態給禍禍了。”
“呸,就你這七老八十的黃臉婆了,要禍禍你?那還不如禍禍一下我呢!”
……
尖銳又不失粗礦的聲音,听得應遠航大早上的就是一陣腎虛。
其實,應遠航更希望昨天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個荒誕的噩夢,不過,遍布了渾身上下、而且種類豐富的疼痛,卻在時刻提醒著他這一切的真實性。
喪尸一般地移動到鏡子面前,果然,還是那張連馬賽克都省了的臉。
想到昨天被打暈之前,那個自稱“猴爺”的混混頭子對他說的話,應遠航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從衣櫃里找了身和昨天那套西裝樣式看起來差不多的衣服換上,出了門。
銀行卡沒了可以掛失,再說,里面沒錢,其實連掛飾的必要都沒有;身份證沒了可以補辦;至于那份合同,有沒有法律效應且不說,就是他真找個地方躲著不去,那幫人難不成還能拿著那份合同上公安局、上法院去告他?
道理是這樣沒錯,可最終,應遠航還是去了。
不是因為可笑的誠實守信,而是因為他失業,正好現在有件事情讓他做,也不錯。
當然,真正左右著應遠航的,還有他內心深處,正在一點點生根發芽的某種念頭……
在過去“不夜城”的一路上,沒有理會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低著頭,應遠航想了很多。
他勤勤懇懇地學習、做事,到頭來,還是個可有可無的小職員,憑什麼?
昨天在公司,他不就是“見義勇為”、“慫包救美”搞錯了劇情嗎?憑什麼就被公司無情地炒魷魚了?
還沒完。
他一輩子沒干過壞事,就連不規矩的事都沒有干過,不就是昨天踢了個垃圾桶嗎,憑什麼就讓他遇上了這麼個倒霉又憋屈的事,平白被揍了一頓?
就在昨天,應遠航還是這麼想的。
可是,一覺醒來,應遠航突然不這麼想了。
這事,想通了,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公平的,以前斯大林不是說過嗎?落後就要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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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柿子都得挑軟的捏,你一個要啥沒啥的弱雞,憑什麼指著人家不揍你,還心懷聖母精神地關愛你?
原本,應遠航也是覺得你只要不惹事,就不會有事。
可是,要真是這樣的話,“躺槍”這個詞又是怎麼來的?
想通了這一點,應遠航就是看著大門口牌子上“不夜城”那三個大字,都覺得少了一點膈應、多了那麼幾分順眼。
倒是看著昨天被自己踢了一腳、現在依舊完好無損地杵在那的垃圾桶,對于應遠航來說,總有那麼點刺眼。
當然,這次應遠航也沒有閑著無聊去再踹一腳,自然的,也沒遇上昨天猴子那幫人。
倒是不夜城大門口兩個看門的,看著自家門口突兀兀地站著個西裝男,朝這邊沒好氣地吼那一聲。
“喂!那誰,說你呢?看什麼看!”
“干嘛的啊?”兩人走到應遠航面前,一臉大爺地問道。
“我找猴子。”應遠航說道。
這兩個看門的里面,有一個昨天也在場,所以,听應遠航這麼一說,在看著面前這人的慫樣,倒是也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了。
“嘿,還挺實誠。”那大個子瞅了應遠航一眼,說道,不過,這語氣,怎麼听都听不出表揚的意思。
說真的,就寧海這地,哪天不得出點你死我活的事來,被他們拖進去打一頓、再訛一筆的人,那都快趕上二區街頭廁所排隊的人那麼多了。
沒憑沒證的,他們不怕對方去報警,不過,也沒想到這些個被他們揍的人能真這麼听話地來這賣苦力。
要真都這麼腦殘,他們這不夜城不得成廢物收容所了?
不過嘛,難得有個免費勞動力自個兒找上門來,不用白不用不是?
“猴爺人忙事多,就你,是甭想見著了,來做工還錢是吧,得,你跟我來吧。”大個子瞅了應遠航一眼,說道。
“你這邊看著,我帶這小子去後面一趟。”大個子對著一旁的另一人說道。
“我說老高,你先等等,這是咋回事?”旁邊那人看了一眼明顯和他們這氣質不搭、而且臉上自帶“馬賽克”的小子,面露詫異地問道。
“能有啥事,這小子踢了咱門口的垃圾桶,看到了嗎,就是那邊那個,被猴也抓了在咱這打工還錢呢。”老高隨口解釋了一句,就帶著應遠航繞到了不夜城的後面去。
這應該是不夜城的後門。
“看見了嗎,這里的垃圾,甭管是人還是啥的,只要是從里頭扔出來的,都給我挪那邊去了。”老高指著另外一邊的後門,說道。
“旁邊那家?”
“廢話”,老高說著,啐了一聲,又道︰“嘿,我說讓你做你就做,這麼多廢話干什麼?”
“給我放機靈了,要是敢偷懶摸魚,哼,有得你好看的。”放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下了一句狠話,踢開了腳邊一個酒瓶,老高轉身就離開了,臨走時,還不忘吐槽了一句︰就這麼個垃圾能干啥?
老高這話,其實沒毛病,就應遠航這麼個打打不贏、吵吵不過的傷員,在不夜城這種地方,的確是干不出什麼事來。唯一會著點化學、制藥的東西,在這種地方還沒了用武之地。
老高走了沒多久,還沒等應遠航去把那邊一堆垃圾搬上推車,一個穿著大花褲衩的黃毛打著哈欠、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了出來。
看到應遠航這麼一大個人的存在,對方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喲,新來的啊,我叫華哥、你要是在這干事,那就是跟著我混了。”對方一臉熟絡地走過來,打了個招呼。
對于這個黃毛說的什麼跟著他混,這種話,應遠航當然沒放在心上。
倒是看著應遠航這麼一副準備擼起袖子干的架勢,黃毛臉上立馬掛出了一抹“年輕人就是道行淺”的神情來、阻止了應遠航的舉動,又示意著這個新來的菜鳥跟著自己去了一旁的樓梯上、找了個干淨的地方坐下。
“一看就是個新來,告訴你,你這兒把垃圾給挪那邊去了,一會兒下午3點的時候,那邊還能連著他們的一塊給咱還回來,到時候又得再來一遍,這不是傻?等著晚上了再搞。”黃毛一臉“老子很懂”的樣子,對著應遠航說道。
說著,黃毛給自己點了根煙,同時,也作為見面禮地給了應遠航一根。
應遠航不抽煙,不過,這一次卻沒有推辭。
劣質煙草燃燒的煙氣,讓應遠航覺得難以接受。
不過,誰還沒有個第一次?
忍著這種讓人頭痛、作嘔的刺激,應遠航猛吸了幾口、硬生生把一根煙給吸完了。
“瞧你這樣可不像在這里混的,怎麼、得罪了誰,被弄這來了?”瞅了眼應遠航,黃毛問道。
“差不多吧。”得罪了個垃圾桶。
“嗤嗤,我就說嘛,不過看哥們這樣也不像是個混出了什麼人五人六的”,拍了拍應遠航的肩,黃毛又道︰“我告訴你啊,別看這環境不咋地的,可是除了沒那什麼五險一金之外,我們這里混著可不一定比哥們之前的地方差,在這里安心的給華哥我打下手,保管你明年就能換身全套的哎嘍喂……”
黃毛的“侃侃而談”應遠航沒興趣。
不過,配合著耳邊有節奏的嘰里咕嚕,這邊,看著面前那堆垃圾,應遠航倒是開始反思起自己前24年的失敗人生來。
其實不能算是失敗,丫的都沒有成功過,哪來的失敗?
他這樣的頂多算是庸碌而已。
不過現在,他娘的,他應遠航受夠了!
收拾垃圾是吧?
昨天他都能光著 地從不夜城被扔出去了,還有什麼干不了的?
不過,這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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