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急得立刻要解釋說當時沒排一個隊,但沒有追上斜刺里殺出的曲徵的說話速度︰“別介,好不容易實現了一兩米飯的共產主義呢——喲!”
隨著曲徵小聲驚呼,胡鐘煦猛然收回身體坐正,我也趕緊看向講台,原來是林錚錚講完,孫子琪走過去說了句“謝謝林同學精彩的講話”後,隨即非常嚴肅盯著我們這里。
這樣的威勢下,我們幾個幾乎有“屏息不敢顧左右,收足斂容待雷霆”的驚恐。好在1、2秒鐘後,孫子琪的目光沒有減弱一絲勢頭,但平移到了俄語系所坐的頭幾排方向,並再次沉默了約有數秒鐘,才指了指那個方位,字字清晰地說︰“看了你們半天了,都不是中小學生事事需要叮囑吧,請自重!另外,還有很多同學不自覺啊,我就不一一指出來了,台上不論誰在講話,認真安靜地听,是最最基本的公德素質,對不對——算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是請余老師給今天的講座收尾——您請。”
在孫子琪回身略略鞠躬致意後,余紅圖倒是面帶輕松的笑容說︰“大家確實還需要認真听,為什麼呢?越是像你們這種身在外語系,時時過度地...嗯,怎麼說好呢,就是過于頻繁吧,接觸外國文化的,越要對自己國家的傳統和現在都更加了解,才不會輕易受蒙蔽、被左右,而且你們畢竟是18、9歲、最大20出頭的年輕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錯誤理論引導。俄羅斯著名學者和作家托爾斯泰就告誡說︰‘認識真理的主要障礙不是謬誤,而是似是而非的道理’,這句話非常精闢。這也是我們中國讓大家從小進入少先隊,再大一些進入團組織的原因,必須嚴格樹立唯一正確的人生觀。陀思妥耶夫斯基…噢,也是一位俄羅斯的大文豪,他就說過嘛,‘沒有理想這樣美好的願望,也就……”
“別說,他還真挺有知識的,隨口就引經據典的。”王夢雨顯然注意到了謝遠馨的這句評論,視線轉向了台上。我極力表達著不以為然的態度說︰“切,誰說我們就容易被蒙蔽?”
“所以,曾國藩也說,‘須有志有恆乃有成就’,他們……”雖然肯定听不到謝遠馨的贊許,余紅圖的“借先哲之言立自己學說”的勁頭明顯越來越足。但曲徵忽然發現了破綻般說︰“曾國藩?歷史書不教育咱們說那丫是劊子手嗎?要舉例子,該說洪秀全怎麼立志和教育人民吧?”
沒有人理會他的疑問,余紅圖則不僅鼻頭發紅,臉膛也充血般更加亢奮地說︰“形式不是第一,思想正確才是關鍵,所以說‘盜拓之徒可教化、反動冥頑不可恕!’當然,我沒有任何偏見啊,雖說都進到大學了,也就不可能還有團組織以外的學生在座…沒有吧,我就順便問一下啊,呵呵呵呵。”
“誒,岳清輝,你這衣服的嘎吱窩兒這兒怎麼破了一個大洞?”孟昭成恰在此刻隔著胡鐘煦戳了戳我的肩頭。
“啊!”我羞慚驚訝中,毫無戒備地抬起胳膊,就在孟昭成前排的田慧一聲“你又討厭是吧”的埋怨中,台上的余紅圖已經意外的口氣道︰“喔,那位舉手的同學,你不是嗎,還是說有誰不是?起來說。”
我不得已雙手撐著扶手緩緩地抬起極不情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願的腰身,擺手道︰“不是…啊,我是說不是那個意思——”撒謊說自己是團員的念頭僅僅一閃,我就完全沒有了勇氣繼續那個想法。
就听到孟昭成不發出聲音地說︰“千萬別隱瞞,坦白從寬、牢底坐穿,哈哈。”周圍頓時發出的一陣笑聲里,王夢雨猛地回身,雖然看不見,我卻以為能感覺到她的怒目而視。田慧也回身說︰“你還嫌不夠啊,真是的。”
“那是什麼意思?”余紅圖的執著讓我心虛並且不解,緊接著看到他招手說︰“沒事,你大膽說,要不你上來,來來——我就說林子大了…不是,我總是說,這個世界就是變化難測的,任何情況都可能出現,要不有句歌詞不是說過︰‘為什麼明白這麼難,總有意外讓你我難堪’,哈哈哈。”他似有得意地笑,同學們也想不到這樣個上了年紀的黨政宣傳人物,一直威嚴正肅,卻也有如此平易近人、輕松詼諧的時候,免不了跟進一陣配合捧場的笑聲,撒向場內的各個區域。
我卻有點發懵,所有這堂講座與己無關的輕松心情,已是空蕩蕩一片使我有不可再續之憂思,而從藏身其中轉眼變作眼前黑壓壓的眾目睽睽,則是恍惚惚無邊令我有難以應對之惶惑。
“這位同學,你真不是團員嗎?”余紅圖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我緊張中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嚴肅還是隨意,也听不出口氣里是何情緒。
局促地點點頭後,我只想著趕緊得到回座位的恩赦,卻看見孫子琪嚴肅的樣子走過來,以為要給什麼警告,但看到的是他將林錚錚用過的話筒取下來,抬手遞向我。
我伸出手——是準備擺一擺告訴他用不著,因為根本沒打算發言,只是慌亂中想說的話尚且在嗓子眼的漫漫征途中跋涉逡巡。對方哪里知道,先自松開了手,結果那沉甸甸的家伙 啷啷地砸在地板上,跟著發脾氣般意猶未盡地加上了一聲刺耳的鳴叫。
“哎呀,你怎麼不接著?”孫子琪大驚失色地厲聲呵斥近于忘乎所以。
那可是個對任何一個中國大陸的學校來說,連最起碼的基本設施,諸如教材紙張、足球排球、甚至粉筆圓珠筆等等許多物品,都非常金貴的年代,畢竟多年後教育領域無孔不入的生財之道,尚未開發而根植進學校經營的思想意識中。何況此時結結實實摔到地上的,是顯得頗為高端、而平常人很少會用到、甚至難以見到的便攜式麥克風,也就怪不得孫子琪的反應異常劇烈。
我自己也嚇得不輕,愣神之際,孫子琪已經彎腰拾起,用手心疼地擦拭著表面,仔細檢查,再“喂喂”試了兩聲。其間,還飛速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諸位領導,仿佛犯了錯的小孩子對大人怯怯的察言觀色,然後才用比起如今體育盛會前火炬傳遞,還要鄭重的神情重新遞給我,並且直到確信我抓住才松了手。
余紅圖全未介意這個小插曲,換做交叉著手臂的姿勢靠在寬大的椅背里,微笑平靜地端詳我的樣子,像評委面對表演過後的考生,居高臨下地說︰“這位男同學,你怎麼會沒加入共青團,今年文科這形勢,還能考進大學的話,平常學習也該還是不錯的吧,總不至于像社會青年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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