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啊…”比起我這個低小含蓄的呼聲,看到王夢雨的一剎那,睡意煙消雲散的心態變化和起身的動作迅疾不可謂不劇烈,雖然注視的方向沒有移開,而且另一只眼楮也加入進來。
其實,這是我頭一次毫無顧忌地注視她。
雖然不是十幾年前為止的中華大地上,說一個“愛”字,也會被視為流氓的時代,在女生面前行動拘謹的男生還是大多數,尤其對方還非常漂亮的話。當時甚至有著“女性太美會讓人產生不了追求的念頭”一說。
我想不清楚是當今的直白露骨、淺俗粗鄙才彰顯人性,還是已被最推崇“與時俱進”的現代化中國泯滅淨盡的含蓄深沉、秀雅博大更能傳承文明,抑或所謂的文明,根本只是與自然漸行漸遠的人類,不由自主地快速新陳代謝而淘汰的事物而已。
正如狄更斯《雙城記》的開篇名句所說,“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總而言之,春夏秋冬、前世未來的腳步,覆蓋了曾經的印記,來不及留戀地只能任由時光裹挾,被動地迎向所有無可預知的“新”境界。
但那一刻,令我完全無法理解的,是沒有戴著眼鏡、王夢雨還是坐在她的位子上,她的面龐我卻看得清晰,尤其那雙明澈柔和、毫無雜念的雙眸,我以為一定會令所有看到的人都過目不忘。如果劉鶚的“那雙眼楮,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水銀里養著兩丸黑水銀”的形容,過于冗長粗糙,元稹的“心蕩秋水橫波清”、崔玨的“一眸春水照人寒”等等,則似乎略顯輕浮單薄。
原本微微含笑的王夢雨忽然面露難為情的神色,一手放在面頰上,視線輕盈地瞥向也在看她的王秀茵說︰“我臉上…”
“你臉上…挺好啊?”我的同桌不解地說。韓靨噗嗤笑道︰“他岳清輝以為做夢呢,這麼死盯著,嚇著夢雨了唄。”
我大為局促地急忙收回目光,王夢雨卻大大方方地將手留在我小臂上說︰“我還以為你會主動報名,听他們說你不願意?前兒不還說給我彈呢嘛,就先報上唄?一個來月專門練習練習,估計沒問題,左右就是玩兒,也不要多高水平才行,到時好不好的,誰還能怪你啊。”
“就是,別就給她一個,給我們也表現一下啊?”羞慚緊張中沒听清誰說了一句,但身後一陣笑听得更真切,胡鐘煦也回過頭,臉上蕩漾著看透我心思的笑意。我身前的李燕則小聲對因為住得近,中午回家,此時剛剛回座位的同桌莫若芬說︰“是不是前些天說系里有個交流活動,在大操場那兒,夢雨說有同宿舍的帶琴過去,會玩兒的可以參加那次?”
“你問我,我不說過就摸過兩次,覺著按琴弦太疼就放棄了?怎麼會——”莫若芬大為不解地指指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自己,我則馬上得到救援般接過話說︰“對,就是那次,我就是打算湊個熱鬧的,後來不是因為下雨,活動取消了嘛。”
王夢雨朝莫若芬笑道︰“你怎麼倒忘了,自己還說有外教,想去練口語來著?”
“噢,對對。”莫若芬用從書包里掏出的泛讀課本拍拍額頭,笑說︰“看我這記性,後來我就說那天色看著要下雨,夢雨你非要去,就讓岳清輝給你一個人彈好了。哈哈哈,正好跟齊秦唱《花祭》那個mv似的,大雨里頭——誒,那個張開倆胳膊,在雨里頭唱的,是——”
“不是齊秦吧?”李燕說著看向最喜歡齊秦和王杰的胡鐘煦。回應的卻是身背後的呂辰歆,“齊秦哪有那麼個mv,別是美國那個老電影……”
不理會周圍的熱鬧,王夢雨對我說︰“我們宿舍不有把琴嗎,要不今兒下課了,我把它拿過來,你挑個最熟的彈一下,或者咱們商量一個曲目,我就報上去,你也可以抓緊練,听說還要審核了,才定能不能上系里那個活動,時間也不多。”
看著她期待的目光,我反而更加猶豫地支吾道︰“可我從來沒想過在那麼多人…怕是就算琴彈得出來,一唱,連調都找不著。”韓靨說︰“是有那樣的,我上中學的時候,有個同學表演就是,他是自己彈著電子琴伴奏,結果頭一句就卡殼了。”
“哎呀,你還嚇唬他。”王夢雨埋怨的口氣下,卻是面帶一絲笑容,加之永遠慢悠悠的語調,引得韓靨笑道︰“沒關系啊,你培養一下他能像你這麼不緊不慢的心理素質,就是全校面前,他沒準兒都不緊張了也難說。”
王夢雨還要說話,但永遠慢著半拍的風格,或許總會遭遇打斷的局面。這次是走進教室的楊敏。她掃一眼教室,說︰“差不多都在啊,那我告訴你們一個臨時通知,今天你們第二堂是‘馬哲’哈,下課以後不要走,今天有個區里…還是北京市的啊,反正是黨校的教授來系里講課,說是市教育局前不久確定的一項活動,具體我就不說了,地方正好就是你們上‘馬哲’的那個大課教室對面的英語系禮堂,所有同學必須參加啊,我要點名匯報給系領導的,還沒來的,你們回頭轉告一下。”
我所在的北京師範學院英語系,當年只有一個中國最為常見的紅磚結構4層樓。禮堂就在頂層,可以容納當時只有英語和俄語兩個外語系的所有學生。
作為一年級新生,我們在當天的“馬克思主義哲學”課結束後,還是頭一次光顧禮堂。包括俄語系的學生全都進來,按照規定的區域坐好後,禮堂里依然顯得頗為空曠,似乎在凸顯著今年新入生數量的不足。
待到所有學生坐好,各個班主任數著人數的時候,坐了一排人的講台上,已經在試了幾聲麥克風後,開始了開場白。
先是毛衣的肩膀處竟然有個窟窿、眼鏡一向歪戴、頭發凌亂的系教務處主任馬鼎盛要求大家安靜,然後朝與他隔著幾個座位、正看著他等待指示的孫子琪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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