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目的,只有過程。所謂的終極目的是虛無的。
——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司 偏回頭去︰“我這室友,說話是挺口沒遮攔的。”她心里罵了孫瑩瑩無數遍,面上仍裝得冷靜自持,不緊不慢地把手機放到嘴邊,說,“不用報警了,等會我就回去。”
那邊語音回得很快︰“你在哪兒?跟帥哥過夜了麼?”
司 不敢和凌彥齊對視,連忙回復︰“等我回去再說。”
她撐著坐起來,才發現身上蓋的是凌彥齊的大衣。她把大衣掀高,手偷偷探進去摸牛仔褲的紐扣拉鏈,未開,外套t恤文胸也都一應齊全。
她更清醒了。昨晚什麼事也沒發生,真的只是睡一晚而已。身側又傳來戲謔之語︰“放心好了,我沒有打劫。”
司 把大衣還過去,還解釋︰“我衣服睡皺了,扯下而已。”
凌彥齊也坐起來,把蓋身上的薄毯推到一邊︰“這是夏天用的空調毯,太薄了,我怕你冷,所以拿大衣給你蓋了,不要介意。”
介意什麼?司 才剛還回去,就已想念它的溫度和香氣。
她用手梳凌亂的頭發︰“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我朋友在等我。”
一說起孫瑩瑩,凌彥齊咧嘴一笑。他把大衣穿好,下車走到這一邊替司 開車門︰“好啊,再不讓你走,那位孫小姐得報警,告我綁架挾持了。”
司 跳下車來︰“有這麼嚴重?”
“當然有。”凌彥齊雙手抱胸,靠在車門上,眼神朝她身上掃︰“我都不知道,你多大了?”
司 順著他眼神往自個身上看,才反應過來,是她里頭穿的校服出了問題。
她還留著這校服,只是做個紀念,平日也當家居服穿。昨晚套上夾克就出門,大概也是想不到,除夕夜還能有偶遇。
“我畢業,哦,不是,高中退學都快五年了。我九四年生的,比你小不了幾歲。”
司 剛一進宿舍,就被孫瑩瑩拉過去摁在床沿上︰“急死我了,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帥哥沒送你?”
司 擺脫掉她的手︰“行了。孫瑩瑩,我好餓,你讓我弄點東西吃。”
孫瑩瑩支起折疊餐桌,從門邊斗櫃上拿打包盒過來。“你看我多夠意思,和丁老板去吃早飯都還想著你。大年初一,哪里有早餐店會開門。”
司 打開飯盒一看,熱乎乎的干炒牛河。她掰開筷子,大口地吃,邊吃邊拆孫瑩瑩的台︰“哪是想著我,你不就是想在丁老板面前,塑造一個良家婦女的形象?”
孫瑩瑩對每一任的交往對象都做過分析。她說對待丁國聰這種見識閱歷不淺的老男人,她的風塵味要收斂起來,留個一二分就可以,大多數時候要扮演一個宜家宜室的溫柔小女子。
司 這才想起,兩人能一起吃早飯就證明,昨晚失/身的人明明是她。
孫瑩瑩送她一個大白眼︰“失什麼身?我是贏錢又贏人。”她從隨身的小挎包里拿出一沓鈔票︰“昨晚贏了一萬四。”臉上春風得意。
“丁老板故意輸的?”
“管他呢。”孫瑩瑩打個響指,“全打探到了,丁國聰三年前離婚了,沒有孩子。”
“為什麼離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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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他前妻生不了孩子。”
司 點點頭︰“一起打牌的牌友隨便說點什麼,你就信了?然後上床了?”
孫瑩瑩攤開雙手︰“為什麼不信?我又不損失什麼。丁老板還約我明天出門玩呢。”
“去哪?”
“雲福山白馬寺。他說他和那里的住持很熟,每年都要去廟里住個幾天。這次帶我去。”
司 呆住︰“寺廟可是清淨的地方,你們要干那事,哪兒不能干,為啥非要去那?”
“怎麼,就許你和帥哥在寺里眉目傳情,不許我們干柴烈火?我記得你去年講過,菩薩只管人間苦難,不管人間歡愛。”孫瑩瑩手肘撐在桌上,突然問了句︰“司 ,帥哥姓什麼?”
“姓凌。”
“說說,你和凌帥哥上完香後都干了什麼?”
“看煙花,聊了會天,然後下山,他本來是要回家的,突然說要帶我去兜風。”
孫瑩瑩拍手︰“你上車了?”
司 點頭。
“然後呢,車震?”孫瑩瑩不可思議,“什麼都沒發生?不對啊,看凌帥哥和那個主持人在店里打得火熱,他就不該是個菜鳥。深更半夜你都上車了,他為什麼不上你?”
司 內心只想,什麼時候孫瑩瑩才能改得掉說話這麼糙的毛病。
“你不答應了,反悔了?”
“我睡著了,一覺睡到今天早上。我身上穿的衣服,也沒有被動過。”
孫瑩瑩正在想凌彥齊為何放棄作案,司 突然把外套半脫到手肘處︰“可能是因為這個。他今早還問我多大了?”
一看到司 洗舊發白的中學校服,孫瑩瑩當場就抓狂︰“你都畢業多少年了,還留著這衣服做什麼?你省的那些錢讓你變富翁了麼?凌帥哥這樣的人,哎,機會多難得,你知道不?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不是給你這種還被人當成中學生……”
她說得神情亢奮,司 只低頭吃河粉。算了,她也不想說了,一把打掉司 的帽子,正巧落在飯盒里。
司 看了眼飯盒,再抬頭看她,對失不了身這件事不以為意。
孫瑩瑩指著她的臉說︰“出門不要說這件事,也不要說你是我的姐妹。媽的,我還第一次見,二十來歲年輕漂亮的女孩,都已經主動……,媽的,還勾不到人。”
這個春節,孫瑩瑩和丁國聰打得火熱。去雲福山玩了三天,回來後兩人便邀司 吃飯。還在春假當中,人出手也闊氣,給司 的利是封里竟有兩千人民幣。
司 要把錢還給孫瑩瑩。本省有給利是的習俗,多是五元十元。孫瑩瑩說沒必要,他給你給得多,也是看重我。我呢,還沒想著和他介紹我家的情況,反正他們也沒法出來見人,對不對?要不,你就當當我家人,做個表妹好了。
然後席間,孫瑩瑩就和司 說起咖啡店要轉讓的事。丁國聰一听即刻就有反應︰“瑩瑩不要擔心,來我公司上班就好了。”
他安排孫瑩瑩做他的秘書,開出的月薪有一萬二。這誘惑真是夠大了。正月初八,孫瑩瑩就走馬上任,連人帶行李打包走了。
正月初九,司 在店門口放了一串鞭炮,咖啡店恢復營業,一上午都沒有客人光顧。她照舊在店外的花架上靠著,消磨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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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就這樣離開,大概也會有舍不得。她曾以為咖啡店只是一個容身之所。她像無根的浮萍,不是落在這,就是落在他處。可她也漸漸發現,留在心底的許多事情正在風化,面目越來越模糊不清。倒是在咖啡店無比清淨的幾年時光,越來越清晰明朗。
不想走,那就做點什麼吧。于是她和蔡昆盛姐說︰“今年起我們也做點簡餐賣,只要店里不虧,不讓龍哥再掏錢,說不準他也就不轉了。”或者,她心里說,要是她能接下來也行。這幾年她存了十萬塊,即便夠不上轉讓費的數目,還可以日後慢慢攢錢還給龍哥。
反正正月里也沒什麼生意,足夠時間讓她籌備餐品和分配工作。
午後無事,她繼續靠著花架看永寧街上的風景,看著看著,突然覺得不對勁,然後奔過街道,發現小樓的園子里滿地枯葉,花卉無人打理。
她四處張望,沒有盧奶奶的身影,就連客廳的紗窗都未來得及拉好。
她焦急地去拉鐵門,鐵門落了鎖。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半個月過去,小樓毫無動靜。司 看出了神,會想,盧奶奶也許不會再回來了,凌彥齊也是,他不會再來了。
原來孫瑩瑩對她失不了身,如此的痛心疾首,也是對的。她也許看明白,司 和凌彥齊之間,最多不過露水姻緣。所以才會說,她于丁國聰,是贏人贏錢,而司 于凌彥齊,只可能是失/身。
失/身也沒什麼不好,那還能殘留點記憶與溫存。不走到失心這一步,一切都好。
她轉身回到店里。
在掙錢這件事上,司 胸無大志。起初,她只想著中午晚上能各賣上十來份的簡餐,也就差不多了。沒想店里環境不錯,又不需等位,菜品也還精致可口,幾個在天海壹城上班的年輕白領過來吃過一兩頓,然後便是天天都來。
這樣做了一個多月,“舊日時光”的咖啡越做越少,簡餐越賣越多。咖啡台上的器具越發的光潔一新,也越來越像個擺設,還佔地方。
盛姐詫異她還會做菜煲湯。司 說也就那麼幾個菜,所以只能做簡餐,不能點菜。她負責下廚,蔡昆負責采購,廚房里剩下的雜活都是盛姐的。
沒做幾天,盛姐就說她腰疼,要不她換個事做,收銀好了。
司 笑笑,目前每日的收銀清賬都是她自個在做。她對這事煩得很,但又不能交給盛姐。交給她,咖啡店要猴年馬月才能止損呢?她說我再招個人吧。
小關就這樣來了。雖然人年輕不懂事,但是開價便宜,試用期只要2200元一個月。
待到清明假期過去,司 恢復了她的心若止水。如果把期盼降到最低,也就談不上會有失落和傷心。
也不清楚那天是周四還是周五,上午十點鐘還差那麼幾分鐘,小樓外停了一輛車。不是凌彥齊常開的邁巴赫,而是七座的梅賽德斯gls商務車。
司 的呼吸一下就停在那里。她看到車門朝後劃開,先下來一根四足拐杖,有人顫悠悠地鑽出來。倏地,她就心安了,那是盧奶奶,下一秒心中生出更大的期待與雀躍。
車門另一側也有兩人下來,其中一人便是凌彥齊。他們攙扶住盧奶奶,走進小院。
司 突然就開心了,還想笑,笑出聲來。雖然她看見,盧奶奶的步伐比以往蹣跚,一絲不苟的發辮今日也凌亂不堪,她還是感到欣慰。
就好像,那些消失了的人,再次回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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