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清的水怎麼養魚？湛獨看他走入中央位置，站在那細心觀察，不由心想這些年他真在清水譚中養魚，還養成了些？不知這魚肥不肥，可不可口。突然覺得饑腸轆轆，想吃一塊魚解解饞。
吃葷吃素在玄道並無明確規定，僅憑各自喜好，尋隱的飯菜以清淡為主，不會放辣椒花椒和亂七八糟的，卻不禁葷食，但每道菜做的都特別好。尋隱的廚子有傳聞說是薪水最高的，主廚那更是一年上萬兩的，所謂一分錢一分貨，這麼高的薪水，做的菜能不好麼。
尋隱弟子個個如水一般，想來除了這方水土還有這廚子一份功勞在。
湛獨饒有興趣抱臂看堂堂玄道老大在水里抓魚，這滋味不是一般爽，也難怪唐沽秀當年騙他的時候他那麼高興。
他思索間，唐沽秀已抓住一條肥大的白鰱，躍上岸遞給他。
“給你。”
湛獨一手勾住魚鰓噙笑看他，就像得到糖的孩子立即把糖給伙伴吃，濃密修長下的眼眸里溢滿不同于疏離淡漠的期待與些許歡愉，說:“還真有魚！你養了多久，挺肥的。”
唐沽秀睫毛撲閃不停，細聲道:“十一年。”
“十一年？！！！”湛獨大驚，他知道這條魚不可能被養了十一年，而是唐沽秀養魚養了十一年，那也就是自他出關那年起。十一年，真有毅力！卻還是要問︰“為什麼養魚？你不嫌吃魚麻煩嘛！”
唐沽秀的喜好他並未忘卻，還記得他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最喜歡吃什麼，最討厭吃什麼。往日不論是誰喊他吃魚他都會臭著一張臉說難吃死了，後來才從別人口中得知，他不吃魚是覺得魚有魚翅，吃的時候會很不雅觀矜持。
這麼一個為了維護高貴矜持拒絕吃魚的人卻養了十一年的魚，想想又是感動又是好笑，甜滋滋的情愫在心中漾開，漾的他心神歡悅，沿途諸多磨難都成虛無。
“有人吃。”唐沽秀神情沉靜，輕輕地看向湛獨。
飄零的花瓣落下，在唐沽秀白衣上不肯離去，又一片停在他頭上，湛獨不知道是他好看還是桃花好看，笑意漸濃，伸手彈開將之彈開，一身白的唐沽秀就特別好看。
下一刻身體被一雙有力的手將他抱住，緊的要窒息了，冰涼的淺香蓋住了湛獨鼻內的桃花香，說不出這種感覺，但挺不錯的。
“湛一。”
“嗯，我在呢。”
“你別走了。”
“……”這事對湛獨來說有點難，他現在有另一個家，父親需要他才能安心。但他又沒法拒絕等他十五年又為他養了十一年魚的唐沽秀，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能感覺他的遲疑，抱他的力道又被加重了很多很多，他這才說:“有機會隨我去一趟清風明月，見見我現在的爹，現在我就不走了。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尋隱與他之間有任何誤會，這麼多年過去，該坐下來好好談談了，總擺著矛盾不解決也不是一件事。”
唐沽秀放開他，念念不舍地望著他。
他們倆個子一樣高，體型也相似，面對面站著，呼吸難免相撞再進入對方鼻內。
“不走了？”唐沽秀不確定問。
湛獨笑道:“不走了。”
唐沽秀垂垂眼睫，道:“太子晚點才到，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湛獨將手里的魚扔進譚里，笑說:“那就去床上溫溫感情？！”
回了臥房，湛獨拉著他再眯一會兒，唐沽秀開始有些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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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一團亂，還是山上清淨。”湛獨感慨，“你說什麼時候一切才能恢復正常？”
曾經盛世天下，秀麗河山，春來花開，無處不是春。今年的春來，山河破碎，亡魂肆虐，家破人亡。
唐沽秀面帶紅雲，盯著帳頂說:“很快。”
湛獨沉吟片刻，說:“朝廷同玄道聯盟，的確是個辦法，整合兩股旗鼓相當的勢力，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這件事，我站在一個平民百姓的立場上去評斷，帝君無疑是對的。”
唐沽秀面如清霜，道:“是。”
湛獨頓了頓，說道:“我听說朝廷近些年很反對玄道，出了一些令人十分不爽的政策，為此有不少玄門滅門抑或被發配邊疆。”
唐沽秀道:“是。”
湛獨:“去年台遠水河金氏掌門帥人謀反，動靜很大，不少人都在談論，各有說辭，各有看法。後來，事情沒鬧到帝都去，是你半路攔截金掌門，阻止了一場興師動眾的謀反。”
唐沽秀神情如霜:“又如何？朝廷看玄道有它的痛恨之處，玄道看朝廷有我們的痛恨之處，各有各的痛恨，無非是利益互損。金掌門謀反並非第一場，早在此前就有人鬧，而金掌門，怪我一時疏忽。最後雖半路攔截，朝廷卻已有動靜要借機大動干戈，為避免更大的矛盾，我不得不損他金丹，殺幾人以儆效尤。”
湛獨側頭，看他神情黯然，顯然這件事在他心里成了疙瘩。以他的性子，斷然覺得對不起金掌門，金丹乃是玄士最要緊的東西，若沒了或是損了，對修為都有巨大影響。台遠水河是西域一方仙府，名聲不比尋隱卻也算大家，唐沽秀損金掌門金丹，的確能起到殺一儆百的效果，最後也沒法避免雲台水河的仇視。
“你應該這麼做，你是對的。”湛獨肯定地說，不忘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寬心，“旁人毀你謗你害你傷你，只需不理他便是，走自己的路，吃自己的苦，受自己的傷。”
唐沽秀合上眼，“然而事情卻並沒有就此結束。”
湛獨不假思索道:“問題沒解決肯定不能結束，就像春天到了花還沒開怎麼又算過了春季？在我看來，你損金掌門金丹和殺人示威是對的，如果當初你優柔寡斷或仁慈，如今的玄道就是另一番狀況。朝廷要打壓玄道，玄道要反，理所應當，然朝廷玄道開戰，那不是一般戰亂，群魔亂舞百鬼夜行，天下大亂民無居所，家破人亡亂葬崗上野魂狂。也許當時你做的太絕，可現在來看，你簡直就是做了一件大功德。”
反正唐沽秀要做什麼他不反對，他堅持‘你心之所往，就是我劍之所向。你守天下太平，我守你百歲無憂’。所以，他不反對當年他的決定，本來，他就沒錯，是那些人總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進而顛倒黑白不分是非。
“他們都說我錯了。”唐沽秀喃喃。
湛獨笑說︰“你所做的每件事，無需所有人承認是對的。做一件事，為的也不是對錯，是結果。這件事你分明有功，卻仍舊有人指指點點，我看這人要麼眼紅見不得你好，要麼這人心態不正是個長舌婦。”
唐沽秀睜開眼，側頭，面無表情，“你不走了。”
湛獨咧嘴笑，“不走了不走了。”挪進去抱住他，“快點睡，肥秀。晚點還要見太子。”
唐沽秀眉尖蹙著，“我不肥，也不胖。”
“是我肥是我胖。快睡快睡，累死了最近。”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近也特別想對一個人說︰我不需要所有人承認我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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