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體育館也沒了,那片難看的廢墟立在那里,著實影響心情,搞得整個學校氛圍也很差,她現在哪有心思辦什麼藝術節,基本默認取消了,但桐西校長卻堅持要辦,考慮到如今接近期末,就索性將日期延後到了期末考試過後。
每年桐西都會在藝術節時挖掘桐東有潛力的孩子,根本就是一場大型選秀,不少孩子翹首以盼,更有甚者,本身就是打著被挖走的小算盤來入學,還有記者媒體也願意來拍一波寫新聞,各方受益,桐西校長當然想辦了。
桐東校長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
場地自然是沒了,但學校有的是教室和操場,干脆搭了個露天舞台,讓大家搬著椅子排隊下樓,在舞台前里里外外圍成好幾圈。
畢竟有記者媒體要來,桐西的孩子自然不能錯過任何曝光機會,所以也會組團前來觀摩。
夏綾枳和趙米娜結伴前來時,表演還未正式開始。
校長給她們留了偏里圈的位置,雖然視野很好,但進出變得有些麻煩,她們的出現引起不小騷動,盡管不過一馬路之隔,但平時只有桐西能透過玻璃窗俯瞰桐東,桐東的孩子們望過去時,卻只能看見深藍色的玻璃牆,幽暗而無情地將他們隔開在外。
“真是有夠夸張的。”落座後,趙米娜回頭看向身後大一堆捧著臉的女孩們,不由嘖嘖稱奇︰“你的小迷妹也太多了吧……”
夏綾枳應聲回頭看了一眼,女孩們瞬間開心得炸成一團,多是“她回頭看我了”,或是“天吶她剛才那眼神甦炸了”之類的驚呼,零零碎碎的,夾雜著幾句“簡直就是桐西的王子陛下”的贊美。
“你怎麼又被起了這麼奇怪的稱呼?真幼稚,什麼王子嘛……”趙米娜小小哼了一聲︰“明明你小時候很甜很可愛,應該喊小公主小仙女才對!怎麼現在都把你當國民男友似的……”
“也許就是在贊美我很強吧。”
夏綾枳拍拍她腦袋,將她的抱怨全數壓下去。
“不是經常有那樣的女孩子嗎?說話時自稱爸爸,哥哥,或者老子,說穿了,就是認為男性才是強者,她們使用那些自稱的時候,可能根本不是想成為男人,而是單純不喜歡當弱者罷了。”
對少女們而言,王子,興許只是“強者”的代稱。
但凡有些實力,能夠成為一定範圍內的強者,無論男女,便都成了“王子”。
那曲淮呢?
她當年對曲淮的所有迷戀,所有向往,所有牽腸掛肚,也不過源于曲淮在他的世界是個“強者”。
她當年希冀的並不是讓曲淮來到這里,而是自己能去到他身邊,以此來逃避痛苦,如此想來,她向往的也許根本不是什麼曲淮吧?
她向往的只是站在強者身後,安全且舒心的世界而已。
舞台上的表演實在無趣,觀眾席早已哈欠連連,現在還是大冬天,過不多久,夏綾枳見趙米娜哆哆嗦嗦地蜷成一團,心里不免開始盤算什麼時候能走,點開手機卻發現時間尚早,心里不免煩躁。
就在眾人怏怏懨懨的某個時刻,突然由後方傳來一陣騷動,一波又一波,浪潮般推動過來,有人朝著台上歡呼,但隨即便淹沒在更多的歡呼聲里。
嘈雜中,夏綾枳只听到最後兩句。
“……我們表演的短劇選自《secret》,還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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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她的書,即便不相信他們能演出什麼花樣,卻仍會有些興趣。
夏綾枳應聲望去,隔著一片驚呼與掌聲,台上三女一男已各自就位。
三位少女只是普通學生,雖然比不上趙米娜陳酉昔這種在人群中自體發光的美貌,卻也有著青春柔軟的臉龐,但那位少年卻顯然不是那樣了,只是目光掃過去的一瞬間,就已牢牢鎖住觀者視線,就算用理智強行移動眼球,也仍會被看回去的欲望所掌控。
曲淮剪了短發,夏綾枳知道,因為錢是她給的。
但她不知道,他會好看成這樣。
根本不需要那些無謂的吹噓,單听身後洶涌而來的歡呼聲,就能知道他是個多麼耀眼的存在。
現在還輪不到他說台詞,三位少女在一旁勾心斗角,他只負責捧著本書,偶爾抬眸往她們的方向看上一眼,听一陣,再收回來。
只是這樣充當背景的舉動,但眼波流轉間,他神情里的心事,卻早已彌漫開來。
這段劇情,是故事初期覃莉對夏至的試探。
盡管遭到夏至媽媽的脅迫,覃莉卻並不甘心,而失憶的夏至在徹底操控覃莉後,走上了與其相同的道路,她費勁心思要與學校里的富二代們成為朋友,意圖爬到更高的地方。
這一幕中的兩位富二代在過去都屬于旁觀者,女性傾向于看戲一派,當初偶爾也會欺負夏至,但因為都是些小事,所以無法被稱之為欺凌,頂多算是幫凶,男性則傾向于同情一派,並對夏至有所好感,更對當初沒能出手相助感到愧疚,所以面對失憶後的夏至,他迅速與她成為了好友。
但眼看夏至與覃莉越來越像,富二代男逐漸無法接受她變得狡猾勢利,于是多次想出聲道破,卻沒能最終實施。
《secret》前期有著很多這樣的情節,畢竟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太多了,想要瞞住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所以時不時就會有人想戳破,但最終都被平息下來,而在毫不知情的夏至眼中,那些欲言又止的人就變得鬼鬼祟祟,仿佛覃莉的朋黨。
終于,到這一幕時,連富二代男也忍不住用暗喻戳穿這件事。
“你和我一個朋友很像呢。”
台下停止了吵鬧,鄰座三人也從一番虛假的玩笑中安靜下來。
少年在眾人的注視下默默合上書,繼而將視線轉向其中夏至的扮演者。
“她曾經人緣也很好,每次下課,總有一群人圍著她,喏,就像覃莉總是圍著你一樣。”
“曾經?怎麼,她發生什麼了?”
“算是德行敗壞吧,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那些成天圍著她轉的人並非喜歡她,也並非她的朋友,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才不得不在她身邊。”
“某些……原因是?”
“威脅和霸凌。”
“噯、噯呀,那可真是過分。”
“夏至”表情瞬間僵住,隨即又尷尬地笑笑︰“那她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後來她瘋啦。”
少年原本緊盯著“夏至”的視線突然轉移到後方的“覃莉”身上︰“因為無法面對壓力,她只好將自己幻想成那個被霸凌的孩子,把自己從前的價值觀全盤否定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了,反倒將對方的價值觀當成自己的。”
“覃莉”狠狠盯著他,一副再說半句就要撕爛他嘴的架勢,少年迎著這份熱辣目光,反倒笑了。
“所以說啊,為人處世,善良真誠才是重要的,總使些壞心眼,未必能得到什麼好處,我可不想再有朋友走上一樣的路。”
這是他的觀點,與夏至媽媽完全相反,他希望能借此令夏至重新走回善良的道路,而不是不擇手段的凶狠殘忍。
“有時,我會覺得我很了解你。”
按劇情,後面是三位少女又一輪的爾虞我詐,富二代的台詞到這里本應要結束了,但台上的少年卻又開口。
這不是劇本里的任何一句,就連對象都不是台上三位少女中的任何一個,他轉頭看向觀眾席,越過層層人潮,夏綾枳忽然覺得,他是在看自己。
“有時,又覺得並不。”
這一場戲的劇本是簡化的電視劇版本,前幾天剛在電視里播過,在場看過的人很多,見他突然說出台詞以外的話,孩子們嘟囔著“有這句詞嗎?”,紛紛交頭接耳相互詢問起來。
“知道嗎?據說價值觀被影響後,人就會下意識去模仿那個影響自己的人,模仿對方的行為舉止、思考方式,甚至說話語氣,可以模仿到很像很像,哪怕長相不同,也能讓別人錯以為是呢。”
曲淮收回目光,眯起眼楮淺淺一笑︰“所以夏至啊,說不定,你覺得最不可能欺騙你的人,恰恰正在欺騙你。”
台上,咬牙切齒的“覃莉”緊盯少年,而少年則得意笑著,悠然看向“夏至”,一時間劍拔弩張,□□四散。
從前這里的台詞,僅僅暗指覃莉在模仿從前的夏至,舞台又需要精簡一些,台詞被刪減後更顯倉促無力。
如今一句“最不可能欺騙你的人”,卻把所有人甚至夏至媽媽也一起拉了進來,刻意模仿她的覃莉,無意模仿覃莉的她,還有最難以實現,卻恰恰能做到欺瞞她的所有人,寥寥數語,難以猜破,卻又露骨地揭穿了事實。
且三人對峙的場面不計後果,比起原劇本為了後續劇情所做的妥協,更令人為之興奮。
台下有人听懂了其中的隱喻,不由起立鼓掌,其後,有更多人跟著站起來,掌聲如雨點般逐漸密集。
這應該是開演前就改好的劇本,其余三位表演者都表現得相當淡定,也沒有再演下去,整場戲至此結束,待他們鞠躬謝幕完畢,台階前早已擠滿觀眾。
成捧成捧的玫瑰堆到少年胸前,幾乎要將他淹沒,有記者四下詢問他的來由,多是被回答一句“是我們桐東的王子陛下呀”。
少女們歡欣鼓舞,言辭間的欣喜,恍如咬下一口奶油般甜美綿密。
趙米娜恍然大悟。
真夠猖狂!原來那句“桐西的王子陛下”只是這句話的衍生嗎?
從前桐東只敢起攀附形式的稱呼,譬如與“桐西女王”對應的“桐東女王”,與“桐西第一美人”對應的“桐東第一美人”。
這些羞恥的稱呼全數來自桐東,他們喜歡先給他們起個綽號,然後再把自己也帶入到對應的綽號中,仿佛能就此搭上關聯一樣,盡是些幼稚的把戲。
可如今一個剛來不過半月的轉學生,竟就逆轉為他們桐西需要攀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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