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敬嬪正在宮里喝茶,听見宮女說安主子來了,收起茶盞迎出來,笑道︰“怎麼這會子來了?”
李安安緊走幾步,上前扶住敬嬪,嘴里埋怨道︰“早說了,我又不是旁人,不用來迎。眼看肚子就要鼓起來了,自個兒也不知道注意。”
敬嬪挽著李安安進屋,到東間炕上落座,笑道︰“也沒什麼。太醫說,多走走,對孩子也好。”
小宮女進來上茶。李安安接了,瞅瞅屋里,問︰“荷香呢?你身邊正是缺人的時候,怎麼不見她伺候著?崔柱兒也是,方才進來,也沒見他人影兒呢。”
敬嬪微微一笑,伸手擰了李安安腮幫子一下,道︰“怎麼,幾日不來,便惦記上我的人了?瞧見哪個喜歡,直接領走就是。咱倆誰跟誰,我還與你計較不成。扭扭捏捏的,像什麼樣子。”
李安安捂臉,默默听敬嬪說完,低頭噗嗤笑了,“姐姐好沒良心,我是怕她們伺候的不周到,姐姐受了委屈。既然有性質跟我笑鬧,想來也沒什麼。我呀,這是咸吃蘿卜淡操心。瞧姐姐宮里整治的,無一處不讓人安心的。從今後我再來,只管喝閑茶說閑話,這閑心,是半分也不敢再操的。不然,豈不是越俎代庖?瞧瞧,不過關心了一句,臉蛋兒都要給姐姐擰出花兒來了。”說著,樂呵呵伸著臉,叫眾人看。
蔥香幾個小宮女想笑不敢,敬嬪素來厚道,只笑著,說不出話。簾子一挑,荷香打頭進來,身後跟著崔柱兒,二人笑著行禮。禮畢,荷香笑道︰“不知安主子說了什麼笑話,這麼開心。奴才求個恩典,也叫奴才樂呵樂呵唄。”
李安安笑著說︰“問你主子去,我可沒那麼多閑心。”
敬嬪聞言,笑對李安安柔聲道︰“瞧瞧,我不過一句,換了你十來句。沒完沒了的。算我說錯話了,把你一顆好心,當做驢肝肺了。”
說的一屋子人都笑了。笑夠了,李安安便問敬嬪今日身子可好。敬嬪柔聲道︰“別人我是顧不得了,指望這孩子好好的,也就罷了。”
李安安拍手說︰“這才對麼。姐姐是個有福的。日後得了皇子,那更是福上加福。將來子孫滿堂,姐姐就擎等著享清福吧。”
敬嬪摸著肚子,道︰“承妹妹吉言了。”說了幾句閑話,敬嬪終究還是問道,“怎麼你五嬸想把閨女嫁到包衣曹家去?”
李安安看看荷香、崔柱兒幾個,搖頭道︰“這事兒她說了不算。曹家雖是包衣人家,卻頗有幾分底蘊。別提孫老太太曾做過萬歲爺奶娘,曹老爺子在江南織造,位置非同一般,深受萬歲爺器重。單看曹侍衛,他家往後至少得有四十年富貴,不僅富,且貴。這麼個前程遠大的人,不知多少人盯著呢。哪里就輪到我們尋常旗人了。五嬸也不過是想想,嫁我六妹妹或許還成。四妹妹、五妹妹——孫老太太第一個就看不上。”
敬嬪遲疑道︰“不至于吧。好歹,你五嬸家也是有爵位傳下來的。”
李安安擺手,“那就是個裝點門面的,真算起來,還不如我二大爺以前掌權時候管用。唉,可惜了,如今青黃不接,只能靠這個裝裝門面了。”
敬嬪听了,不再多說。崔柱兒看主子們沒什麼大事兒要談,便躬身上前,道︰“回主子,您叫奴才找幾個會做花燈的,奴才已經找著了。只是今兒個都正月十三了。若是想做個大的,怕是來不及了。”
敬嬪听了,溫和道︰“做什麼大的,我如今這身子,也不敢在那大日子里出去湊熱鬧。不過是叫你們做幾個小的,精致些,看著吉利些,掛在咱們院子里,熱鬧熱鬧,應應景兒罷了。”
崔柱兒打千兒應了一聲,躬身退出去交待收拾竹篾、綿紙、蠟燭、剪刀之類物件兒,騰出了一間廂房,專門叫宮里幾個小太監做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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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這邊敬嬪對李安安道︰“正月十五晚上,我身子不便出去熱鬧,特意叫他們做了花燈賞玩。你若是不忙,晚上領宴前來,咱們一起看看。”
李安安急忙笑著說道︰“姐姐盛情,妹妹自然無有不應之理。不如後天晚上,我告了假來陪姐姐。主子娘娘素來器重姐姐,必然應允的。”
敬嬪急忙擺手,“難得過節,我也不在,你也不在,只留主子娘娘陪萬歲爺,那怎能行?”
李安安愣了半日,捂著嘴笑彎了腰,嘴里道︰“哎呦我的姐姐,先別說宮里那無數的貴人常在答應庶妃,單就咱們嬪位主,就有七位呢。少了咱兩個,頂多少上一桌子的菜。怎麼听你這麼說,跟沒幾個人似的呢。”
敬嬪正色,“又胡鬧。我什麼意思,你還不知道?”
李安安撇嘴,“你呀,就會多想。以前沒懷孩子就是這樣,現在更甚。放心吧,正月十五大過節的,誰敢給皇後沒臉,就是給萬歲爺沒臉。皇後什麼都不用做,只管安心過節就是。咱們又沒管宮務,好好玩兒,就是幫了大忙了。”
敬嬪見她這麼說,便不再多言了。
果然,李安安趁著十四那日請安,向皇後告假,說要陪敬嬪與她腹內皇嗣,皇後十分高興答應了。因李安安是為照顧皇嗣告假,皇後特意趁著吃飯時候,跟康熙提起。康熙對後妃如此賢德十分贊賞,特命皇後多加獎勵。李安安平白多得了十斤豬肉、一盤羊肉、一斤老黃米,外加一兩曬棗干。這份例,都抵得上貴妃了。
知道皇後這是賞她識趣,李安安樂得大方,帶著五斤豬肉、一盤羊肉,捎帶上老黃米和棗干,到了永壽宮,直接交到荷香手里,囑咐她晚上添菜,便歪到後殿東間炕頭上暖和。
敬嬪坐在一旁笑話,“連著十來天都大太陽,又不冷,眼看春天來了,我都琢磨換夾衣了,你偏偏又貓起冬來。”
李安安抱著點心碟子,笑道︰“好容易沒有外人,咱們且松散松散,管他呢。”
敬嬪失笑,叫荷香再送來幾盤點心,可著李安安口味。荷香深知自己主子對啟祥宮素來親近,便挑了新鮮的棗泥酥、核桃餅、松子糕各端了一盤,又上了一盒南瓜子,端了一鍋羊肉炖蘿卜,在小火爐上煨著。蔥香看沒別的事兒,燒了壺熱水端來,笑說︰“主子委屈些,敬主子懷孕不好喝茶,您也跟著將就將就吧。”
敬嬪埋怨︰“縱然我不喝茶,你們主子又沒妨礙。”急忙叫沏上好的瓜片來。李安安擺手,“白水就白水吧,正好我嘴里甜膩膩的。”
敬嬪這才罷了。一時擺上飯菜,皆是宮中例菜,外加皇後賞的兩盤清炒菠菜,上湯娃娃菜。李安安笑道︰“整好過年肉吃多了,膩。”
敬嬪笑道︰“可不是,往年過年,哪兒能輕易見著這麼新鮮的菠菜啊。”
二人在炕上對坐,舉筷子吃飯。一時飯畢,荷香、蔥香領著人撤了飯菜,重新擺上瓜果點心。崔柱兒帶著幾個小太監提了十來個花燈進來。掛在屋梁下,紅紅綠綠的,照的屋里一片喜慶。
敬嬪興致來了,叫人拿來紅紙,裁成指頭寬一條條的,取了眉筆,寫了幾個燈謎,粘到花燈下頭,叫李安安來猜。李安安擺手,“我就是個看熱鬧的。我念著,叫荷香幾個猜吧。人多了熱鬧。”
敬嬪笑道,“就你會偷懶。”點頭允了。
蔥香、荷香連帶崔柱兒幾個都近前來,听李安安一一念道︰“除夕夜守歲,打四個字的詞。”
眾人想了想,蔥香舉手道︰“是不是日新月異?”
敬嬪道︰“這都知道?賞!”
荷香笑著拿了塊點心給她。
李安安又念︰“一只罐,兩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口,只裝火,不裝酒。”笑對敬嬪道,“這個好猜,屋里就有。”
小太監賈全兒小心問︰“是——燈籠?”
敬嬪見猜中了,又賞。賈全兒得了一塊芝麻糕,樂呵呵捧著到門外啃去了。
李安安又念︰“站著百厘高,躺著十寸長。裁衣做鞋襪,它會幫你忙。打一物。”
荷香看看敬嬪,想了想,笑問︰“奴才猜著,該不會是量衣服用的尺子吧?”
眾人一想,還真是。敬嬪依舊賞了荷香。又出幾個燈謎,也有猜中的,也有猜不出來的。眾人熱鬧一回。快到三更時分,李安安看敬嬪有些困了,便請她安歇,自己穿了大氅,帶著蔥香等人告辭。
敬嬪一直送到大門外,親自看著李安安坐了轎子,這才回轉。進了後殿,換了衣服,半躺到炕上,見崔柱兒在門外候著,叫進來問何事。崔柱兒瞅四周只有荷香,便小心道︰“奴才今日奉主子命,去給宮里阿哥、公主們送花燈。听見個事兒。”
敬嬪垂眸,“何事?”
崔柱兒低頭,小聲道︰“惠主子宮里听著的,說是惠主子娘家叔伯妹妹,叫明珠大人做主,要說給乾清宮那個侍衛了。”
敬嬪猛睜眼,瞪著崔柱兒。崔柱兒嚇地一激靈,跪倒在地,不敢言語。荷香嚇地就要上前,敬嬪擺手,沉聲呵道︰“乾清宮侍衛你們也敢打听,就不怕後宮不得干政的牌子壓到咱們永壽宮頭上!”
崔柱兒急忙磕頭。荷香柔聲勸道︰“主子息怒,千萬別氣壞身子。顧念小主子要緊。”
敬嬪輕撫小腹,半晌方道︰“往後,別管那些不該咱們管的。”
崔柱兒與荷香急忙答應下來,看敬嬪躺好,半晌無話,便輕輕退出去,在外頭各自守夜不提。
一夜無話。第二日早起,王賀扶李安安轎子去坤寧宮請安,方提起明珠有意嫁女到曹家。李安安嗤笑,“曹寅這孩子,死了原配,倒成香餑餑了。”
王賀小心道︰“听說,還是性德侍衛牽的線,明珠大人才點頭的。”
李安安不以為意,“倆人自小相識,原配又都是死于難產,難免惺惺相惜。管他呢,反正咱們一個也不認識。”說完,自己先笑了。
王賀賠笑道︰“主子又說笑了。您嘴上不說,心里十分惦記一等伯家六姑娘,奴才們也都跟著掛心呢。”
李安安遲疑一下,因轎子到了隆福門,眾位嬪妃聚在一起,不好深問,只記在心里,待回去細細盤問王賀。
卻說福建夏港一所小房子內,一對青年壯士相對而坐,舉杯暢飲。其中一個,長目修眉,笑對另外一個寬眉細眼壯士說道︰“子清,咱們兄弟再干一杯,日後成了郎舅,我妹妹可就托付給你了。”
子清正是曹寅字,聞言頓時靦腆道︰“容若兄又笑話我了,此事明相尚未應允呢。”
納蘭容若笑道︰“有我在,子清大可放心。”說著,招呼曹寅吃菜。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今日且吃飽了攢些力氣。既入了軍中,哪管今日是不是元宵佳節!把未來江寧織造督辦、兩淮鹽漕監察御史先攏自家碗里再說!妹妹啊,別因為人家是包衣旗就覺得委屈,哥哥對得住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性德︰妹夫妹夫,快到碗里來!
曹寅︰來了來了,我就來!
巴顏夫人後頭死命拽︰女婿啊女婿,你可不能不要丈母娘!丈母娘我等你等的好苦!
本文盡量日更,實在更不了,一周也會有一萬五。實在是工作太忙,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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