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行禮後,獨孤皇後姍姍來遲,她今日也扮得華美莊嚴,一改往日樸素的著裝,頭戴紅寶琉璃珠釵,拋家髻綰著大塊和田青玉鏤出的步搖;身著花影流月銀狐小襖,里頭襯著鳳舞九天掐金線襦裙,皇家該有的儀容,分毫不少。她一路而來一路笑道︰“本宮來遲。讓諸位皇親久等。”
走到皇帝跟前兒,微微一施禮︰“陛下看來心情很好,許久未見諸位皇親,你們都嘮些什麼,同我也講來听听,一起樂樂。”
皇帝滿目溫和︰“皇後請坐。我們這還沒開始談正事兒呢,潁兒沒來前,只同阿從他們說了今年揚州收成不好饑荒之事,商議了遙祭天君求雨之事。”他指一指蕭潁︰“這丫頭才來呢,你倒是後腳就來了。”
蕭潁忍不住插話道︰“父皇,天君本掌江河大海,若是遙祭,不如祭雨司畢星星君便可。”
皇後朝我微笑︰“潁兒精通天文,陛下覺得可妥當?”
皇帝道了很是,慈和地同殿下人說道︰
“大興初成,今惟朝乾夕惕,臣忠厥職,乃天下蒼生之同幸也。太子成婚時天下未定,未操辦隆重;而今晉王以及弱冠有一,天下海清河晏,卷耳殊榮,朕同皇後三年前為其覓梁國四公主,紫薇水鏡之主,以佑我大隋,萬代千秋!”
殿下十余人皆長身而起,畢口同聲,稽首以壽︰
“佑我大隋,萬代千秋!”
蕭潁亦起身稽首,心下激動之情難以遮掩,就連“千秋”二字念出時都能感覺到自己喉頭的震顫,她終于,要迎來這場盛宴。
剛出生時被父親舍棄,為眾長老所預言不詳;年幼與秦勰在扶甦林相依為命,過著日日膽戰心驚的生活,六歲開始,手上沾到了第一滴鮮血。
她不懂武功,只以秘術取人性命。而今,在我手上的亡人,一百有一。
秦勰羽化,燭小卿亦兄亦父撫養她長大,只那日宮里排除近千人來扶甦林相迎時,他跨馬而去,不願回頭。前夜他于星廬內勸了她良久。
“皇宮是個洪水猛獸之地,你自幼與世隔絕,去了豈不是人為刀俎,你為魚肉。”
“你若是不想去,我便帶你回洛陽,但凡牡丹花開處,便沒有敢動六道的!”
她依然決定進宮。
他跨馬離別時的面容,眼里布滿了血絲蕭潁朝著他飛馳而去的背影,長跪不起。
哥哥,別擔心。美娘不會吃虧的。
“臣已擇了日子,下月二十四乃是一個甲子以來的最吉祥之日,還請陛下過目。”宮內司天星官將黃歷簿子遞了上去。
二聖共看了一番,喜孜孜地賞了星官如意銀錢,獨孤皇後更是當著一眾人朝蕭潁笑道︰“潁兒覺得可還行?阿從是個實誠孩子,入府後你可莫要欺負他。”
蕭潁瞬間羞得滿面緋紅,有些粗枝大葉的皇親大聲笑了開去︰
“晉王兵馬驍勇,可別被這小丫頭壓上一頭去。” http︰//
“哈哈哈哈,你說得也太不文雅了,這壓上一頭何解?”
“誒,無妨。這是大喜的事情,公主美艷無雙,只怕晉王此後要在溫柔鄉里出不來咯。”
蕭潁漲紅了臉,低低道︰“諸位親公莫要取笑。”突然覺得有人在注視自己,卻見是楊廣幸災樂禍地朝她擠眉弄眼,便惡狠狠地瞪了回去,他隨即朝皇帝促狹道︰“父皇,別說入府後,方才潁兒就瞪我!”
皇帝笑得不行,忙止住那些大老粗,在仍憑他們瞎扯下去,只怕說出些更不得體的話來,讓自家兒媳兒這個尚未出閣的小姑娘經受不住。皇後也眉眼都含著笑,溫和地看著楊廣走向我,輕輕拉起蕭潁的手,一同跪下︰“謝二聖隆恩!”
蕭潁眼眶一陣溫熱,那股子熱意似乎是從手中傳到眼眶,再止不住先前初遇時的詫異,再見時的欣喜,以及宮城之外,那個穩穩落在眉心的溫柔。
不知覺淚水沿著面部滑下,一只手在無知覺間將清淚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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