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客舍才發現今兒有客至。景宣家的女眷來了個齊全。宋氏,景禎,幾個媳婦。還有齊氏。景宏家向來是作壁上觀的,齊氏不大說話,該是被硬拉過來的。
景禮看到她們幾個便頭疼,說來說去就那麼幾樁事,還翻來覆去的套近乎,拐彎抹角的訴苦。這回宋氏和景福媳婦一幅愁眉苦臉的樣子,景禎照舊的一臉煞氣。
景禮按禮拜過了幾個長輩,才知這回又是催債的又來了。再不還上欠款,可真就要連坐了。景禮忍不住去看景福媳婦陶氏,她垂著眸,一臉愁雲慘淡,不知是真憂慮親族,還是心煩自個夫婿做的污糟事兒。
景禮看著她道︰“嫂子,三哥哥這會兒在哪?債主都上門了,他可曉得著急嗎?”
陶氏沒料著她突然出聲,語氣中還隱帶諷刺,尷尬道︰“自然是知道著急的,眼下他正在,正在外頭想法子呢。”景禮九成肯定陶氏肯定知道景福是拿錢去贖個風塵女子了。竟然還能這麼忍氣吞聲,替他遮掩。
宋氏還在絮絮的和李氏說著家中的難事,她听著這翻來覆去的話心煩。索性抬高了嗓子道︰“我今兒听了一樁新鮮事。”
屋里的女眷都聞聲看過來,景禎懶懶道︰“哦?什麼事兒?”
景禮站著笑道︰“我方才到了勤德坊,在柳樹下歇了一歇。便听幾個婦人圍在樹下說道。勤德坊有一位男子,出門做生意去了。沒成想回來之後帶了一位揚州煙花之地的女子回來,賃了個屋子就養在家後頭的巷子里,那人的妻子有一日出門見那一家院子里正拿著火斗熨衣裳,那袍子怎麼看怎麼像是自己新給夫婿做的袍子,她便留了個心眼等在後巷里,晚間果然見自己夫婿一頭扎進了旁人院子里。那婦人給氣了個絕倒,想起那女子還時常來借些小物件,猖狂至此,竟當她是個死人呢。這一口氣憋不下,眼下鬧著要和離呢。你說這事兒,奇不奇。”
李氏罵她一句,“姑娘家家,上哪听這些妻妾內宅的污糟事兒來。家里人听听便罷了,可別上外頭嚼口舌去。”
李氏又覺得她突然平白說這些,似是意有所指,探尋似得看她一眼。
景禮便道︰“那能呢,這不是見這兒都是自家人嗎,說出來大家听听。”
景禎自是喜怒都寫在臉上的,當下便啐了一口道︰“什麼腌 人,叫賤籍女子登門入戶的,污了門庭。合該合離,難不成叫人正室和個煙花女子互稱姊妹嗎,沒有這樣折辱人的道理!”
景禮垂手稱是。
齊氏好奇道︰“哪戶人家?我怎麼未曾听說?”
景禮笑道︰“姑甦城內幾十坊,各坊內都有奇聞逸事,哪里就到傳遍姑甦的地步呢。”
齊氏點點頭,“和離了不曾?”
景禮︰“……尚未可知。”
她看了一眼陶氏,只見她面色發紅,垂眸不語。隱隱有憤懣之色。而宋氏也是閉口不言。
齊氏嘆道︰“這一位和離了,那一位進門了也不能做正氏,這可真是……真真敗壞門風了。”
陶氏略抬了抬眼,這倒也是,納賤籍女子為正室徒一年刑。難怪她肯咽下這口氣,合著礙不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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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宅女子愛說這些個新聞,正你來我往的說的熱鬧,宋氏和陶氏不搭腔,鍥而不舍的轉移話題,暗中使眼色。景禎他們幾個明白過來,紛紛靜了下去。宋氏終于把事兒圓了回來,繼續和李氏哭訴,就一個目的,要錢!
景禮不想听,和齊氏問景祈今兒去哪了。齊氏無奈道︰“正在她三伯家里呢,那兒可亂著呢。”
景禮趕緊追問,“事兒怎麼樣了。”
齊氏道︰“現今街坊鄰里都知道了,指指點點的不成事。要我說三嫂子確實不地道,劉家不找上門來她還想著蓋過去呢,人家能不氣嗎。三嫂三哥好說歹說,劉家好歹消了點氣,把彩禮還回去,陪些銀錢也罷了。這可不少錢。”
景禮點點頭,齊氏又憂愁道︰“你說禧丫頭能去哪兒了,孤身在外的,我可真是不敢想。也真是個有主意的,誰也沒告訴便走了。你說就是和我說一聲,我也能幫她一把不是,禧丫頭也真是.....”
景禮听了心中一暖,齊氏在景家一眾人中,是她唯一願意來往的,幸好景祈在她膝下,不至于被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還算長的周正。
齊氏又湊過來低聲道︰“禮丫頭,你真不知禧丫頭下落嗎?”
景禮苦著臉道︰“我如何能知,三嬸子簡直視我為妖魔了,我落腳姑甦不過數日,哪坊哪市都還沒鬧清呢。”
齊氏拍拍她的手,安撫道︰“她這也是急迷糊了,別放在心上。”
景禮哎了一聲。
宋氏見李氏一直打太極,她說一句“家道艱難”,李氏便一幅說到心坎里的樣子,細細給她列數長安生活艱辛。她索性放開了請她拿錢周轉一二,李氏更是苦著臉道心有余而力不足,直道家中現今人情往來花銷遠勝從前了,一陣淒風苦雨的樣子。橫豎不搭腔。
宋氏也沒了轍,歇了一會索性轉而道︰“別說咱們親族往來淡薄,我這可是時刻記著禮丫頭的婚事。別說長安好,日後景視若不在長安,你們兩個也是無依無靠的。哪里就如姑,咱們親族鄰里互相照應呢。我這兒有幾個好的,都是性格沉穩,家底殷實,大有前程的。咱們得一齊幫著操勞禮丫頭的婚事啊。”
這話說的好听,幾個女眷都跟著附和。景禮先前臉色不好,齊氏卻暗地拍了拍她。她便作出一副嬌羞的樣子來,跺腳道︰“二嬸這可就是說笑了,什麼親事不親事的,我可不想听。”
宋氏笑道︰“都是大姑娘了。趕明兒我設個宴,叫大家看看,禮丫頭生的好,哪有一直藏在手心兒里的道理。”
景禮又推脫了幾句,便故作惱怒的踏出了門。背過身便臉色一凜,有些人真是恨不能成日里生些事端,惹人討厭。不給她找些事,她就一直想法子給你下絆子。
她下樓,正巧遇著瞧完熱鬧找她的景祈。景祈手腳並用的跟她說景憲家里好大一出鬧劇,賠了一天的不是,劉家人臨走當場拖走了幾大箱子彩禮,還要景憲立下字據,其余部分到期來取。家門口圍的都是探頭探腦的鄰里。這回丟人丟大發了。
景禮拉著她往外走,景祈一口水還沒喝,正累得慌呢,好大不樂意。景禮頭也不回道︰“帶你去勤德坊,看你三哥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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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祈眼前一亮,“去!”
勤德坊乃是客舍雲集之地,挨著市坊,姑甦歷來有坊鬧半長安的說法。最盛的自然就是市坊周圍了。眼下又正值下半晌開市時刻,坊外的夾道上行人車馬眾多,皆是往一個方向的。景禮帶著景祈出了坊,往東沿著主街走了一坊路,繼而往北,便遠遠可看見入市的嚷嚷人群,勤德坊門與市坊隔街相望。
各坊的坊牆高矮不等,有些低的翻也能翻過去。不過市坊內不許店主夜宿,夜晚閉坊後商人皆出,這兒又貨物雲集,坊牆總是格外高些。景祈看著那高牆,問道︰“禮姐姐,長安是什麼樣兒的?”
景禮帶著她沿著道路兩邊的排水溝走,以防被來往車馬傷到。聞言答道︰“其實和姑甦差不離,四四方方的城,大大小小的坊。就是人多熱鬧百倍。街上走的,許多高鼻深目的異族人,比如波斯人,高昌人,還有西市酒肆內臨街沽酒的美貌胡女。”
“坊也多,足有一百零八坊”,她拍著手念起來詩來,“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她笑道,“這話說得好。方方正正的可不就是跟一個個菜畦似的嗎,咱們都跟菜似的。”
說話間進了勤德坊,這會子好些出坊去市內溜達的,她們倒是逆著人流了。進了北門街遠遠看見大柳樹,景禮拉著景祈道︰“祈丫頭,要是有人成天想著怎麼欺負你,你說該怎麼辦?”
景祈果斷道︰“那就先欺負他。”
景禮道︰“好!是這個道理。”
她倆在柳樹下站定,往對面的巷子里看去。景祈疑惑道︰“禮姐姐,你要做什麼呀?”
景禮張望了一會,道,“欺負回去啊。”
景祈不明所以,景禮想了想,自己在後頭給人下絆子,還是不叫景祈知道比較好。于是矮下身說︰“你待會見到了那位姑娘,然後便先出來在巷子口等我。”
“為何?”
景禮誠實道︰“你姐姐這回做事兒不那麼光明磊落,怕教壞你。”
景祈腦子轉的快,想了想便道︰“你不會是想叫這個姑娘鬧到二伯家去吧?”
景禮︰“……恩?”
景祈眼楮又圓又亮,繼續道︰“那咱們該怎麼做?恩,你想出主意了嗎?”
景禮扶額︰“你不覺得這樣不好?恩,畢竟都是自家人。”
景祈想了想道︰“要是旁人,下絆子是不大好。可二伯家,我覺得可以破個例。”她又嘟囔了一句,“畢竟這個姑娘,可是我先知道的。”
景禮哭笑不得,想起景視那句“頗有乃姐之風”,只得又十分操心的認真叮囑了景祈幾句。她兩坐在柳樹下認真探討了許久,這才牽著手往那巷子里去了。巷子內第三戶人家,這巷中一面是牆,攏共只有三戶人家。那女子,是最里面那戶。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只有靠我一身正氣還能寫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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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男主出來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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