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瑞剛倒下的那一刻,林俊雄一陣莫名地煩躁,心中有些隱隱作痛,有種忍不住要落淚的奇怪感覺。他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麼還未知的,令自己傷痛的事情,他停下腳步,深呼吸讓自己從那種悲傷的情緒中平復下來。
衛新看見林俊雄停下來,趕緊上前問道︰“旅長,怎麼了?是不是太疲累了?”
“沒有,就是突然感覺到很不舒服,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對了,還有多久到雷鳴鼓?”
“最多半小時就到了。”
“嗯,走吧,到了雷鳴鼓,幫我問問這兩天的戰況。”
10月8日,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林俊雄終于帶著45旅到達了雷鳴鼓,他命令部隊先行安頓休息,等待命令。
林俊雄的45旅被安排在雷鳴鼓防御,並沒有直接參與萬家嶺對日軍第106師團的圍剿。
10月9日,王耀武從51師挑選400名突擊隊員,由第51師153旅副旅長張靈甫率領,從晚上8點進攻,再次佔領張古山主陣地,並配合援軍乘勝向嗶嘰街進攻,至10日上午全殲嗶嘰街日軍。
在中**隊的打擊下,日軍第106師團損失慘重,特別是日軍基層軍官傷亡慘重,華中派遣軍司令官 俊六大將親自組織向萬家嶺地區空投了200多名聯隊長以下軍官,以加強力量,這在整個中國抗日戰爭中是絕無僅有的。因此陣地對日軍突圍至關重要,以飛機重炮攻擊,51師只得退下,入夜又奪回,經五晝夜反復爭奪,張靈甫帶傷堅持戰斗,終于牢牢控制該陣地。
蔣介石命令薛岳,務必在10月9日24時前全殲該敵,結束戰斗,作為給“雙十節”的獻禮。15時,薛岳命令各部隊選拔勇壯士兵200至500人組成奮勇隊,擔任先頭突擊。同時各部長官一律靠前指揮,薛岳自己也親臨一線。18時,炮火準備。19時,奮勇隊出擊,各主力部隊緊隨其後,向箭爐甦、萬家嶺、田步甦、雷鳴鼓、楊家山等地全線攻擊。各部隊前赴後繼,踏尸猛沖。經一夜血戰,106師團的防御陣地徹底崩潰。激戰至10日晨,第66 軍收復萬家嶺、田步甦,第4軍收復大金山西南高地和箭爐甦以東高地,第74軍收復張古山 ,第91師收復楊家山東北無名村,第142師收復楊家山北端高地。戰斗中,第4軍前衛突擊隊曾突至萬家嶺第106師團司令部附近不過百米,因天色太黑,加之自身也傷亡重大,未能及時發覺松浦中將。未能生擒松浦淳六郎,成為此次會戰中最大的遺憾。10日,第106師團殘部千余人退守雷鳴鼓、石馬坑劉、桶漢傅、松樹熊等不到5平方公里的地區內固守待援。
10月10日,葉肇將軍帶著原本被蔣介石安排在廬山打游擊的66軍也趕到了戰場,剛到戰場葉肇用望遠鏡四周觀察,發現劉挽鼓這個村子有些異常。摩托車往來穿梭,明崗暗哨林立,一群群軍官模樣的人進進出出,房屋頂上好像還架設著天線,看來這是個日軍的指揮部。
晚上葉肇將自己擔任團長的弟弟叫來,讓他率領500人的敢死隊,乘著夜色摸進村里。傍晚,這支敢死隊悄悄靠近村子,在和日軍交火後勇猛沖殺,一邊沖殺著,一邊呼喊著。
十月的夜晚已經有了幾分寒意,可是將士們的熱血已經沸騰,他們奮力拼殺,渾身染滿了日寇的鮮血。經過徹夜激戰,松浦率領的近千人部隊被66軍截擊後,只剩下了二、三百人在日軍的接應下逃脫,松浦雖然撿了條命,但是他的106師團指揮部卻被葉肇的66軍意外發現並打掉了。
岡村寧次為了拯救106師團的殘兵敗將,破例冒險出動飛機夜航,用空投炸彈炸出了一條血路,並且借著照明彈的指引,松浦淳六郎才得以率領少量殘余部隊逃出包圍圈。
10月10日是國民政府的國慶日,在舉國一片贊頌之中,薛岳親臨萬家嶺戰場,林俊雄也跟隨一眾軍官隨薛岳在戰場上走著。眼前的萬家嶺已經成了混著血肉的一片焦土,漫山遍野都是士兵的遺體、騾馬的尸骸,看著眼前的情景,薛岳動情地說道︰“炮火、硝煙、落日,月缺月圓,鬼子凶殘、將士浴血,滿世界地獄般恐怖,我們生活在這恐怖的世界里,不得不走出一條路來,而這條路,只能用鮮血和生命來鋪就。”
從9月28日到10月10日,萬家嶺戰役歷時12天,日軍精銳的松浦淳六郎第106師團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還搭上了前來解圍的第101師團第149聯隊,此次戰役共殲敵一萬余人,俘虜一百多人,這次戰役是贛北戰場上的空前惡戰,也是空前的勝利。
原定由第106師團和101師團進攻南昌的計劃也被迫取消,萬家嶺戰役對于延緩日軍進攻南昌以及保衛湘鄂贛邊境都起到了十分積極的作用。
萬家嶺大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國,舉國一片歡騰,新四軍軍長葉挺聲稱︰“萬家嶺大捷,挽洪都于垂危,作江漢之保障,並與平型關、台兒莊鼎足而三,盛名當垂不朽。”
鑒于基本殲滅106師團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而各部隊傷亡均極慘重,薛岳命令各部撤出戰斗,全軍退守永豐橋、郭背山 、柘林一線。
在世人的贊頌聲中,林俊雄回到了部隊駐扎的雷鳴鼓,想起在萬家嶺見到的一幕幕,林俊雄的心中充滿了悲傷,與其說是萬家嶺大捷,倒不如說是萬家嶺血戰。衛新很快給林俊雄帶來了一個令他痛心疾首的消息,在萬家嶺戰役中林瑞剛在張古山陣地犧牲。
林俊雄痴呆了一陣,然後飛也似的向萬家嶺張古山跑去,幾天前萬家嶺轟轟烈烈的拼搏和廝殺已經遠去,萬家嶺死一般地沉寂著,到處彌漫著尸體腐爛的氣息,幾只老鴉悲淒的叫聲訴說著哀傷。
到了張古山高地後,林俊雄一具尸體一具尸體地翻找著,影子隊二十幾人也一起隨他找尋著。從山上到山下,再從山下到山上,一天一夜過去,沒有人喊累,沒有人喊餓,甚至沒有人出聲。
終于,謝勤扒開幾具尸體看見了已經浮腫變形的林瑞剛遺體,他用沙啞地聲音喊道︰“旅長,在這里!”
林俊雄踉蹌著奔跑過去,他拔出刺入林瑞剛身體的刺刀,小心翼翼地替他抹去臉上的塵土和煙塵,他咬牙想要忍住不哭,可是眼淚卻止不住地流著。
“老三啊,你就這麼走了,我們的爹娘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們該有多傷心呢....還有夏玲,你讓她怎麼辦呢....不是答應過大哥,要好好活著嗎?”
“這幾年來我們哥倆都沒有好好聚過幾次,上次武漢好不容易相聚一次,沒想到匆匆一別,竟然成了永別....”
“你走得這樣匆忙,都還來不及說點什麼....哥也不知道你還有多少未了的心願....多少放不下的牽掛....”
“好了,哥趕來就是想送送你....要是你還能感覺到....一定要說我矯情了....願你在那邊一切都安好....走好了,我的兄弟,我會好好照顧好爹娘,盡可能地幫助夏玲,還有什麼要哥做的,就給我托個夢,哥都幫你去做。”
林俊雄讓人拾些干柴來將林瑞剛火化,然後用不包裹著骨灰,搖搖晃晃地走下山去。
萬家嶺戰役結束後,各支參戰部隊都在撤退著,林俊雄趕到王耀武的第51師處,王耀武見面就痛哭著說道︰“俊雄老弟啊,我對不起你,沒有能好好幫你照顧瑞剛啊。”
經過兩天的調整,林俊雄已經平復了心情,他扶著王耀武安慰道︰“馮師長,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是瑞剛和其他犧牲的官兵一樣,都是黨國的英雄,戰爭是殘酷的,充滿著意外和變數,逝者已矣,馮師長不必自責。”
“老弟啊,本來是該我安慰你的,倒反過來讓你安慰我了。”
“悲傷無用啊,或許明天我也會戰死沙場,作為軍人,不能駐足悲傷啊。”
“老弟過來有什麼事盡管說,王某定當竭盡全力幫忙。”
“王師長,我兄弟有個未婚妻听說還是你介紹的,我想見見。”
王耀武親自帶著林俊雄向後勤醫院走去,到了一個帳篷外,听見里面傳來幽幽的聲音︰“孩子,你爹已經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去守護我們了,娘不能悲傷,娘要振作起來,讓你平平安安出生,快快樂樂地長大....”
林俊雄一驚,夏玲懷孕了?這個女人沒有要死要活地哭泣,而是堅強地面對著。他緩緩走進去,將林瑞剛的骨灰罐拿出放在桌上,輕聲叫了一聲︰“弟妹....”
夏玲看著骨灰罐,撲過去抱在懷里,哽咽著,哭泣著,林俊雄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眼淚也在眼眶中打著轉。
良久,夏玲擦拭掉眼淚,對林俊雄說道︰“大哥,我算是林家的媳婦了,讓我護送他的骨灰回去好嗎?”
林俊雄點點頭︰“好的,我安排人護送你回福建,爹娘得到消息後也會趕回去,到時候我讓老四也回去。”
夏玲第二天就踏上了去福建的路,林俊雄讓謝勤帶著向虎等三人一起保護著回去,到那邊听暮生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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