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污濁的水滴從殘破灰敗的天花板裂縫中滴下,陰暗的燈光將物體的影子拉的詭異深長。
女人沉睡中的眉頭微蹙,那眼眸緩緩睜開,棕紅色的瞳孔恢復了一絲清明。
黎絳覺得頭疼欲裂,她想要抬手,動作間這才發覺自己落在腹部的手腕被一條金色絲帕綁住了,視線掃視了下自己,身上依舊穿著那件白衣裙,衣裙上撒滿了玫瑰花瓣,但是躺在狹小的空間中,她胸口壓抑得難以呼吸。
一個用力坐起,下一刻,黎絳驀地僵硬了。
四周是鋪滿的紅玫瑰和點燃的白色蠟燭,精致的哥特花紋雕刻時她所處的狹窄空間顯得莊嚴肅穆。
她,竟然躺在一副復古棺材里!
像是在歌劇院里的布置,她身處數節台階之上,台階之下的舞台隱隱有一個跪坐著的人影,舞台之後是一排排座位破舊的觀眾席。
絳紅色的布料布滿了龐大的舞台,黑色簾幕上的倒五芒星在視覺上令人空洞心慌,黎絳的記憶明朗了。她被人鎖在展廳里,然後一只手繞上了她的脖子,冰冷,潮濕,帶著一股微刺的氣味,就是聞到了那味道,然後她便沉昏了過去……
抬手,用牙齒咬著綁在手腕上的絲帕,它綁得不緊,倒是挺容易就松了。
黎絳支起了身體,走出了那副棺材的一刻心底竟滋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視覺恐懼感,就好像她真的已經死了,如今一切不過都是魅影。
走下了台階,她察覺從她醒來到現場,那台階之下跪坐的人竟然沒有動彈一下。
“喂,你是誰?怎麼會在這里?”
劇場的某處倏然響起了音樂,那是八音盒的聲音,清脆悅耳在此刻卻顯得極為詭異驚悚。
黎絳的腳步一滯,思緒卻像是被鋼絲捆綁的恐懼,這音樂的旋律,不就是夢中那首柴可夫斯基的大提琴曲?
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站在那個低著頭的男人面前,他跪在地上雙手做祈禱狀,寬大的黑色斗篷從頭頂蓋住了他的整個身體。
黎絳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卻不料他竟然整個人向後倒去!
“啊——”
斗篷之下的那張臉青白僵硬,那嘴角像是被人用力向上拉,閉上的眼楮又像是因為笑容極致而眯起,整個表情如同卸去妝容的小丑般詭異而駭人!
黎絳嚇得驀地後退幾步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嘴中因為恐懼被零碎崩落下幾個字,“洛、洛班……”
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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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像是染上了灰色,撕裂如血的夕陽散布天際。
“霍斯彥!黎絳到底去哪兒了?”辦公室內,江御子風塵僕僕而來,見到辦公桌前的男人第一句話便是如此咬牙切齒。
霍斯彥抬起頭,平淡的回道,“我不知道,這才需要你的幫忙。”
“幫忙?霍大少爺你會說這話我還真是不敢當啊!”江御子冷言嘲諷,神情卻依舊是遮掩不住的擔心。
他也沒有回應,只是冷靜到幾近殘忍的盯著他。
江御子也凝視著他深邃的眼眸,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男人會變得如此冷血,即使是此刻,他也不能從他的眼中找到一點人情味兒。
“72個小時,現在還剩下多少?”他低問,嗓音透著隱隱的挫敗。
“兩天。”
……
“霍先生,我查到了洛班的資料,並無異常,除了有一點。”景墨打開文件夾遞給他說道,“洛班有吸食致幻劑的習慣。”
霍斯彥接過翻看著,良久自語,“有吸毒史?”
“是。”景墨確定點頭,想了想又說道,“其實藝術家為了靈感創作而吸毒這並不是什麼常事,重點是——”
“他是祭撒旦的。”霍斯彥語氣肯定,其中像是帶了某種洞悉一切的了然。
景墨張了張嘴,無言點頭。
“或許這件事,我們找錯了方向。”
“不見得,你派人繼續查,我要再去展廳看看。”男人合上文件,抬頭對一旁的助理吩咐道。
景墨頷首肅穆,“是,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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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世畫展在即,兩位畫家失蹤一時間成為了全紐約熱議的話題。有人說是因為妒才謀害,也有旁觀者表示是極端份子為博知名度而為之。
眾說紛紜人雲亦雲,短短一天的時間內連商羽成知曉後震驚之余便一個電話打到了曼雷克,而最後也只是的到景墨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入夜,被警方封鎖的畫展廳顯得格外靜寂。
霍斯彥一路無阻的來到展廳,漆黑灰暗的空間顯得有些萬分驚悚。
倏然,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他轉頭,身後除了空蕩蕩的走廊別無其他。
開門,打開燈,皮鞋的輕踏聲清脆得響在大展廳內。
牆壁上擺置的油畫作品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沒有移動,霍斯彥打量了起來,卻在片刻後,眉頭驀地緊皺。
他將視線停留在了那幅《死後的我》上,深邃的眸光不覺間染上了凝重。
或許是因為只開了一盞燈光的原因,此刻這幅頗有盛名的油畫顯得有些不同常態。
不止如此,霍斯彥發現在這種燈光下,屬于洛班所畫的人物內容皆有一個改變--他們的眼瞳都是血紅色的。
哥特風格為主調背景,襯托之下那因為光線角度而變化顏色的眼楮如吸血鬼的眼眸,逼真的恐怖而嗜人心魄。
他走到了一邊,“吧噠”一聲將唯一的燈光關上!
一切遮掩掀去,只剩下袒露的真實。
開燈,關燈,再開燈。霍斯彥反復幾次後在一瞬間驀地明白了!
回頭,只見一個人影正靜靜得站在他身後。
如鬼一般突然出現,那臉上掛著小丑般夸張的笑容,他目光興奮得看著霍斯彥一瞬不瞬的,令人心慌。
“霍先生,好巧。”他出聲,語氣怪異。
霍斯彥看清那人後只是眯了眯眼楮,打從他進樓起,他便知道這人一直跟著他。
“查倫先生,你該跟我說的不是這句話吧。”他盯著他,語氣似是漫不經心。
查倫低低得笑出聲了,眼楮極為亢奮得瞪大幾乎凸出,他開口,“您都知道了吧,好快,比我想象的要快。”
“她在哪兒?”霍斯彥失去了耐心,嗓音染上了凌厲。
“噓……”查倫將手指抵在嘴角,然後聲音極輕得落下句,“這,是個秘密。”
“也許你想盡早去見你崇拜的撒旦。”霍斯彥微眯起眼眸,黑墨般的瞳孔中滲透著危險。
“是的,確實如此,只不過在從之前,我還需要替他完成一件事。”查倫說著神情冷靜了下來,他詭異得笑了聲,“這是洛班最後的作品,將自己的靈魂獻給惡魔。”
“我們尋找了很多年,終于找到了。”查倫興奮得說著,眼里閃現著崇拜和向往的期待。
霍斯彥卻徹底明白了。
絳紅眼眸被稱為罪惡之眸,甚至在許多宗教里這會被視為不潔,而正是因為如此,黎絳的天生異于常人的眼楮成了這件事的根源。
將靈魂虔誠的獻給惡魔。
黎絳被視為惡魔。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真是扭曲的惡趣味。”霍斯彥了然後極為厭惡的嘲諷道,可神情已經是壓抑不住的憤怒,全身上下散透著令人退避三舍的凌厲和寒意。
查倫不怒反笑,他輕聲細語,“不,這是撒旦信徒的美學。”
霍斯彥極力調整了下呼吸,確實,他不能和一個神經病講道理,開門見山,“我現在只想知道,她在哪兒?”
“這是一場虔誠的祭祀,你們——”說這查倫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轉眼搖頭又道,“沒有時間了。”
說完,他便自徑往窗邊走去。
“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嗎?”霍斯彥嗤聲冷笑,話音落下的同時十幾名fbi和保鏢從外沖了進來,將查倫團團圍住在內。
查倫卻笑了,他的視線越過fbi看向了霍斯彥,揚了揚下巴對他說,“我欺騙了你很抱歉,倒計時……12小時。”
下一秒,他驀地從大衣內掏出小型手槍指向了太陽穴。警探們見了立刻驚聲制止!
“砰——”
隨著倒地的悶聲,那艷麗的鮮血染紅了展廳光潔反光的地面,如盛開的妖冶玫瑰連同著血腥充塞了空氣。
查倫一槍自縊,沒有任何猶豫。
“疑犯自殺了,目前……”一名fbi對著對講機說道,不遠處,霍斯彥暗自攢緊了拳頭,他冷聲對身後的保鏢說道,“馬上聯系江先生!我需要他的那支精英團隊,加快速度找到大小姐的位置!”
“是!”
霍斯彥抿唇,耳邊閃過剛才查倫的話,12小時,該死的!原來時間遠遠比他想象的還要短。急促的呼吸使他的胸膛上下劇烈起伏著,倏然,緊蹙的眉頭驀地松開,啟唇低語,“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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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蠟滴凝固了一地,干枯的玫瑰花瓣卷起了死亡的味道。
“水……水……”
微弱的聲音從女人蒼白的嘴角溢出,她趴靠在棺材邊,身上的白色衣裙已經染上了斑斑的污漬,這個空間的氧氣漸漸稀薄,愈發得窒息使黎絳的思緒開始模糊。她身上沒有手表和任何通訊儀器,自然也不知道時間。
階梯之下洛班的尸體依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不知道多久之前,在黎絳驚嚇之余後到處瘋狂的尋找出路,一遍,又一遍……
她終于發現了,這是間密閉的密室。
沒有食物,沒有水源,漸漸的,連賴以存活的空氣也不夠了。
生理上的饑餓和嚴重缺水已經讓她失去了全部的力氣,愈發壓制的呼吸讓她唯有無力的苟延殘喘。死亡像是漸漸浸入,又如夜晚那只冰冷的手纏繞上了她的脖子,一閉眼,好像恐懼的影子近在眼前。
“咳咳——”喉嚨的干燥使黎絳驀地咳嗽不止,她疲倦得閉上了眼楮,大腦好似又進入了那個她熟悉的空間,一片白色里,她向前走,霧中一個模糊的人影也朝著她走來,然後,她看到了自己的臉。
潮濕的空氣中蔓延著死亡的氣息……
就在黎絳昏沉欲睡時,不遠處突如其來的一聲爆破巨響震訝了她一下,恍惚間,一到高大身影沖了上來,那熟悉到落淚而此刻焦慮中充滿了驚喜的嗓音響在耳畔,“寶貝,我終于找到你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