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的事情,一劍江寒現在想起來,似乎仍然歷歷在目。
那一年輪到桃源舉辦“摘星宴”,又是溫晦將燕白鎖入劍閣十年,各大宗門剛剛從青城山燕白之爭中緩過氣,都鉚足了心思要在這一次比試中重振威風。
桃源更是有意要借此一振桃源氣勢,為此不惜拿出了數千年前昆侖派掌門贈予桃源的至寶——名劍“不知春”作為此屆摘星宴的彩頭。
不僅如此,桃源為了能讓更多的人可以看見這一屆摘星宴的比試,直接對外開放了太平城。所有人、無論修者還是凡客只要登記在冊,不起兵戈,皆可入太平城內,一觀此次摘星盛宴。
當年的綺瀾塵作為塢主最為得意的弟子,眾人公認的下一任桃源塢主,負責于太平城內接待幾大門派的貴客,將他們由太平城引入桃源內暫居。
一劍江寒、秦湛還有綺瀾塵的第一面,便是在太平城內的賭坊前見著的。
那時候的綺瀾塵還不是如今這副冷傲尖銳的模樣,她當年在一劍江寒和秦湛的心里,幾乎可以算是溫柔師姐的典型,人間女性所有美好的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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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湛原本只是在一旁听著一劍江寒回想當年,直至听見他提到了綺瀾塵,眼睫方才動了動,忍不住輕笑道︰“她是真的漂亮。”
越鳴硯見了秦湛的笑,稍稍怔了一瞬,他心想,秦湛也很漂亮,她還有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劍,對桃源絕色的塢主的並不十分在意。
一劍江寒知道現今綺瀾塵與秦湛的關系,他頓了一瞬,終結了有關綺瀾塵當年形貌的話題,繼續去說當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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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綺瀾塵修行剛好滿三十載,是桃源內部默認的下一任塢主,也是負責這次摘星宴諸多事宜的掌事弟子。她起初是听弟子們說,有人在賭坊前鬧事,方才暫擱了諸事匆匆趕至。她剛剛趕到賭坊門前,賭坊前圍觀的人群已經圍了三層,饒是桃源弟子,都是用了些強硬的法子才見著了賭坊前發生的事。
一名黑衣的青年握著一柄劍,面容繃緊,直指著對面白衣的公子哥道︰“他作弊。”
那俊俏的公子哥眉目有些似東境人,瞧著他便呲笑了聲,慢條斯理說︰“你哪只眼楮看見了,看見了能剜下來作證據嗎?”
黑衣青年顯然是從未遇見過像對方一樣混賬的人,竟被堵著說不出話。他皺著眉,只能強調︰“你用五行術出千,我瞧得很清楚,你改了骰子的點數。”
他這話一說,眾人嘩然。賭坊是俗世愛玩的東西,一般修者者對此都不屑一顧,就是有修真者入賭坊,大家也有著不成文的規矩,賭歸賭,你可以听骰,可以搖骰,但絕不能出千。
類似于用五行術仗著凡世眾人瞧不出而改變出骰的結果,幾乎可以說是賭坊里的敗類了。
那公子哥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被黑衣青年這麼一說也忍不住嘖了一聲。“他”死死盯著他,語氣不善道︰“說了半天你也沒證據,我看你也是個劍修,怎麼學著空口白牙污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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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皺著眉︰“你也用劍,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綺瀾塵看到這里明白了個大概,她對喚她的弟子道︰“兩個人糾纏罷了,讓城令去處置,喚我做什麼。”
那弟子低聲道︰“師姐,你且看看那公子哥身上的衣服。那是南境天蠶絲,只供皇室。他怕是南境的皇子,城令處置不來的。”
綺瀾塵自然也看見了。
她倒是不怕什麼南境皇室。只是摘星宴在即,太平城作為容納眾多來客的落腳處,決不能亂起來。她略思考了一瞬,便走出了人群,對兩人道︰“若是行五行術出千,骰子上必會殘留術後的靈力。這位公子是否被污蔑,只需看一看那枚骰子便真相大白。這位公子,那枚骰子可還在?”
黑衣青年顯然沒想到會有人站在他這邊為他說話,尤其是站出來說話的,還是這樣美的一位姑娘。他一時看呆,竟忘了說話。莫說是他,連白衣的公子哥都看愣了一瞬。直到綺瀾塵微微抿起了嘴角,白衣公子方才緩過神,對她說︰“有的,就在里面。”
話一說完,他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又忙閉上了嘴。
綺瀾塵早已見怪不怪了,那白衣公子竟然看著她又問了一句︰“姑娘……是桃源的弟子嗎?”
綺瀾塵微微一笑,她身旁的弟子回答︰“這是我們的二師姐。”
白衣公子想了想,笑道︰“那就是綺瀾塵了!”
綺瀾塵的師妹听他如此不在意地直呼其名,有些生氣︰“你這人怎麼如此輕薄,我師姐的名字也是你隨便叫的嗎?”
那白衣公子被這麼一嗆,不由摸了摸鼻子,乖乖道︰“那,綺師姐?”
綺瀾塵當時並不會因此覺得冒犯,她對白衣公子笑了笑,便從賭坊主人的手里接過了那枚骰子。她原以為黑衣青年既說的這樣真切,骰子上必然有白衣公子殘留的靈力,可她將那枚骰子翻來覆去的看,卻什麼也瞧不見。
她不由問︰“真的是這枚嗎?”
賭坊主人哪里敢瞞桃源的人︰“是啊,大家都看見的,他們就是在那張桌子上賭的。”
綺瀾塵一時不知該如何說,那白衣公子反而像是早就知道這結果,勾著嘴角懶洋洋笑道︰“綺師姐,真相大白了嗎?”
綺瀾塵只能道︰“……這骰子沒有問題,這位公子應是沒有出千。”
白衣公子強調︰“不是應是,就是沒有。”
他說著瞥了黑衣青年一眼︰“喂窮鬼,听見沒?”
那黑衣青年顯然也覺得困惑極了︰“我明明看見……”
白衣公子道︰“傻子,眼楮是會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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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的青年自然就是當年的一劍江寒,而白衣公子則是圖方便女扮男裝的秦湛。
越鳴硯听到這里,忍不住問︰“師尊到底作弊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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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江寒看向秦湛。
秦湛頓了一瞬說︰“作弊了啊,一劍江寒眼力好得驚人。”
越鳴硯︰“那……?”
秦湛笑道︰“眼力好,不代表眼楮不會騙人,誰說出千一定要用法術,塵世的賭徒難道就不出千了嗎?”
一劍江寒補充︰“所以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你師父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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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年的一劍江寒顯然不知道這一點,他站在原地,完全想不明白明明看清的事情,怎麼就沒辦法被證明。
綺瀾塵拋下繁忙的事物,結果只是被拉來證明這樣一件事,讓她不由懊惱。她急著旁的事情,便對身旁的弟子說了幾句,轉身便要走。她尚未走出幾步,便听見了自己師姐的聲音。
桃源雖名桃源,卻也並非是一片淨土。至少在綺瀾塵與縵羅春之間不是。她見到了桃源的大弟子縵羅春,眉梢便不由自主的微微蹙了一瞬,那一瞬後即刻輸開,她迎向了自己的師姐,行了一禮︰“師姐。”
綺瀾塵笑著問︰“師父不是要師姐負責塢內事宜嗎?師姐怎麼來了城里。”
縵羅春瞧著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若是不來城里,師妹又不在,豈非怠慢貴客?”
綺瀾塵一听見這話,心中便是一沉。她今日諸多繁忙,皆是因為接到了消息,閬風劍閣的閣主,現今的“第一人”溫晦會在今日到達太平城。原本她是該在等著的,可誰想到賭坊鬧了一出,其中一人又和南境皇族有關,拉著她來浪費了時間。
綺瀾塵微微咬牙,剛想要說什麼,卻听一聲爽朗。
“算不上怠慢,我原本就是要先來找玩鬧去的徒弟,說起來我還要謝謝綺姑娘替我找到了她。”
綺瀾塵一怔,這才看見人群後的白衣男子。
他面容清俊,湛然若神。此時正低笑著看著綺瀾塵的方向,眉梢唇角皆含著笑意,姿尤清絕。
他問︰“阿湛,你在玩什麼呢,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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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江寒現如今再想起這一段,道路街景乃至縵羅春的姿容都模糊了,唯有溫晦依然清晰明楚。
他持著一柄劍而來,疏風軒朗,穿著件普通尋常的白袍子,黑發未束冠只是懶散的攏在身後。他瞧著他們這兒笑,眼底清亮如星。縱使周身除了那一柄劍外再無星點裝飾,卻也無人可、也無人敢忽視他。
一劍江寒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一劍江寒再未見過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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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閬風山道的最後一階,一劍江寒平聲道︰“那就是溫晦。”
作者有話要說︰ 秦湛年少時期那麼熊
其實全是溫晦慣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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