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暴走了。
他原本沒打算過節的時候給人送話題,況且眼下不提他自己,他最大的庶妹也要相看了,此刻爆發出當家主母的丑聞,從賈家合族的角度來說是萬分不明智的。
可胸腔就憋著一股氣!
偏偏他大少爺怒火 里啪啦燃燒著,這邊許賬房卻是眼珠子一轉,掃見隱忍怒色的賈赦,隱隱的挺直了腰板,有了底氣。一來,他只是听從主母的吩咐將老太爺親衛下屬的份例一年一年的減少,並不是沒有給;二來,就算大少爺如今拿著雞毛當令箭,但賈家後院當家做主的還是太太。老爺不過是心血來潮一回罷了。
“大少爺,您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貴啊!賈家雖有田莊鋪子,但這些年收成一直不好,且如今幾個哥兒姐兒年歲大了,支出也愈發多了。一個親衛算不了什麼,但老太爺老爺,兩代將軍從軍五六十年親衛部僚將近上千啊!”許賬房深深的嘆口氣,面帶愁容道︰“雖說看上去禮單粗薄了一些,但這些對于貧苦人家卻是最實惠的東西。送禮有時候並不能流于表面。”
說道最後,還好為人師的指點一句。
“很好!”賈赦怒氣已經化為熊熊烈火,整張臉都氣的通紅,呵呵呵大笑幾聲,回頭陰測測的看向賈政,“老二,听賬房的話了沒有,我賈家沒錢了。”
“大哥,”賈政本不想理這個不學無術的哥哥,他听完許賬房的解釋,道覺得有幾分道理在。畢竟,再怎麼樣都沒有斷了對舊日部僚的年禮。但瞧著因生氣而面色緋紅的大哥,冷不防的想起自己做的夢,長長吁口氣。沒如同從前糾結于嫡長子與嫡次子的千差萬別的待遇,如今他換個思緒,倒是能接受一分賈赦的無理取鬧。
比起扶不起的阿斗,賈赦至少還能充當花瓶。
帶著“你花瓶可以任性,我有實力不跟你一般計較”的心理,賈政思忖了一番,拋出了賈史氏想要安撫暴怒的賈赦︰“這禮單定也是稟告過太太的,既然她都同意了,大抵沒什麼問題。大哥,你不信許賬房,也得信太太吧?她主持中饋多年,這送禮如何比我們更懂一分。”
“二少爺說得極是。”許賬房聞言瞥了眼賈赦默默嗤笑了一聲。也就是大少爺被老太爺夫婦寵的不知東南西北,這府里誰人看不出太太偏袒二少爺,就算老爺心血來潮一回又如何?老爺終究是男人,豈會拘泥與賈家後院這一畝三分地?至于老太太……說句難听的話,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比時間就輸給了太太。
“當然……”賈政捂著有些發疼的嘴角倒吸口冷氣。只覺得這疼痛更是在提醒自己要把賈赦嫡長身份給忽視掉。貧窮的人嫉妒他才能身份背後還套麻袋打他,若是他跟那些小人偽君子一般丑陋的嫉妒賈赦嫡長子的身份,豈不是笑掉大牙?
故而,賈政語氣又軟了幾分︰“你若是嫌往部僚家里的年禮少,不妨我們自己私下再添點吧。”他向來不耐管黃白之物,但是賈赦先前與周家小姐定親,太太便私下給了他幾百畝田與店鋪,再加上先前老爺為了讓他外向一些,交給他一些庶務練練手,其中也有店鋪。總而言之,他不缺錢財,因此也不想在這上面浪費時間精力,也不想見同樣不缺金銀的賈赦為些蠅頭小利斤斤計較,跌了身份。
賈赦本狐疑的頂著賈政青腫的面龐,畢竟人話里話外的語氣竟陰影的向著他,可是一听賈政解決之道,當即火氣又上竄了一分,呵呵冷笑,目露凶光︰“老二,這是再另外添錢的問題嗎?這是賈家對外交往,人情往來出了大問題好不好?沒準那些老頭子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跟錯了主子!”
“有那麼嚴重嗎?”
“你錦衣玉食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的啊?”賈赦一見賈政那漫步盡心模樣,就愈發來氣,感覺看到了從前敗家的自己,恨不得捏拳揍一頓,咆哮著教育人道︰“沒有士兵的擁護,咱爹怎麼當將軍啊?就算他再有將帥之能,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們賈家又不是什麼救苦救難那的觀世音菩薩,這些親衛都是當年祖父,父親部下最最嫡親的人馬啊!是他們護著父祖殺出一條將軍路,就算如今解甲歸田了,老了再也拿不起槍,甚至缺胳膊少腿再也上不了戰場,那也是我賈家富貴的基石,懂嗎?賈家再沒錢,削減他們的年禮,那是在打自己的臉!”
賈政一怔,愕然的看向面目怒容的賈赦,下意識喃喃了一句︰“你真是賈赦?”
“哼!”賈赦昂了昂脖子。他听完自己的一席話後,都被自己這思想認識給深深的折服了。
他現在怎麼會那麼懂禮義廉恥啦?!
嘖嘖,古人不欺他,這人吶,果然近朱者赤!自打他鬼使神差的因揭發周君策這個小人幫了司徒晨一把後,感覺每天都在接受“先天下之憂而憂”的高尚情操洗禮。
“所以,這件事必須查!徹查!”賈赦拍著桌案大叫著︰“去把管家給我叫過來,把從前的禮單也拿過來!對了,先派人重新去采購一批實惠又厚重的禮物來給他們送去!人家里遠點的,就給我快馬加鞭送!!!”
“大少爺,這事恐怕要先稟告一聲太太再下決定吧?”許賬房听了神色帶著絲不耐。如今都十二月二十一了,馬上就小年了,祭灶、掃塵、迎門神,祭祖……習俗種種,都忙的人仰馬翻。誰願意喜慶日子因紈褲子的一句話,愈發忙得跟陀螺一般來回轉?
“父親說了賈家由我當家做主!”賈赦泛著凶光狠掃了眼許賬房,“看來,大老爺我得新官上任燒把火!”
瞧著賈赦撩袖子,打算重操舊業帶頭打架的模樣,賈政不由冒出一層冷汗,連忙扯了扯賈赦的袖子,聲音帶著絲急切,小聲說道︰“大哥,許賬房這話說的沒錯。我們初管事,總有許多疏漏之處,許賬房一向得太太信任,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這禮單總不會有錯。就算我們添補一二,若是稟告了太太,也是無妨的。況且,臨近年關事多繁雜,賈家先前又因周家之事被人攻訐過,如今能少一事便少一事。總歸,賈家顏面最重要!”
“面子能當飯吃嗎?”賈赦才不願意說自己先前也考慮過賈家顏面,才沒一拿到雞毛就當令箭,而是給了十來天的緩沖期。可是這壓根沒人當他是一回事!況且,不趁著眼下事情還尚可控制放在台面上解決掉,難不成還要捂爛它?
“做人總不能諱疾忌醫!來人,去把賬房還府里大小管事全部給我叫過來!賬冊禮單之類的也全部拿過來!”
隨著賈赦的吩咐,由暗衛裝成的小廝便身形飄動,按著賈赦的吩咐去請相關人員到場,與此同時隱匿在暗中的幾人互相對視了一人,小隊隊長暗亥飄然離開回皇宮找賈代善。他們也算與賈赦相處過一段時間了,就怕人如殿下所言“帥不過三秒”,最後還是要靠爹撐場子。
暗衛的心意賈赦沒收到,賈代善聞言後卻是對自家兒子十分放心︰“我相信他。”
“哦?”在批閱奏折的武帝聞言眉頭一挑,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他當初為了不跟溫水煮青蛙一般,都能折騰進天牢。”想起自己當初焦急闖牢進牢房,見到原本嬌養的孩子一邊抹眼淚一邊腳踹著猥瑣囚犯,神色堅毅的模樣,賈代善笑笑︰“我不能護他一輩子。現在該是他展翅翱翔的時候。”
武帝十分善意的提醒︰“翅膀硬了就揪不回來了。”像老大那個孽子,能耐大了,連他復太子之位的詔書都能撕毀掉。
周君策案件因為他們準備充足,如今涉案人員基本都揪出來砍掉了。他就想解除東宮的圈禁,把矛頭對向後宮,也一鼓作氣的把暗藏的魑魅魍魎抓出來,而後下個罪己詔,自己退居當太上皇的。畢竟,也不能老賈一個人犧牲,他也得有些表示。
結果老大那個孽子死活不肯,留著東宮里的眼線不讓動,自己直接離家出走,窩十三王府里去了。
“沒事,那就織張網抓回來。”
武帝︰“…………”
“再不行,就先斬後奏。”
武帝︰“…………”
暗亥︰“…………”
左右瞧了又瞧,感覺自己有些多余的暗亥默默隱匿了身形,黯然飄走,打算回府幫賈赦一把。至少他們還算能打,能以一擋百。
待回了府,暗衛自己竟然烏鴉嘴靈驗了,院子里烏壓壓一片人哭天搶地,賈赦正領頭揮舞跟木棍打許賬房。
“回來了?”化作護衛的暗衛揮揮手,道︰“快來幫忙塞抹布吧。嘖嘖,打死了多簡單,偏偏要選這最麻煩的,要揉抹布彎腰塞嘴巴,好幾個動作。”
暗亥︰“…………”
暗亥視線默默轉向在立在一側打累正喘息的賈赦。
賈赦目光狠厲著︰“你以為我會給你們機會找太太,我哈哈哈哈哈!我才不跟她對上呢。老子既然敢動手,就做好讓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準備!”
“你……你這是不孝啊!”賈政顫著音道。
“你才不孝呢!”賈赦理直氣壯拉過賈政,把木棍往人懷里一塞︰“太太都被這幫犯上作亂的奴才氣出羊癲瘋來了,我們兄弟兩一起整頓奴才為母報仇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