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見不到幼兒園的小伙伴和老師,恆恆對此有些不樂意。那當他听說一連幾天都將見不到媽媽時,恆恆登時就癟了癟嘴,強忍著才沒讓眼淚流下來。
見他坐在沙發上垂頭不語,沅沅心中涌起一陣不舍,恨不能改變主意把他留下。
恆恆自出生後一直被她帶在身邊,除了去年回國初期,沅沅忙于源深的事而將他留在z市由姨婆照顧,但她每個每周必定趕回z市去陪他。
婚後沅沅帶著恆恆住進喬家,自此恆恆每天的生活中多了爸爸的陪伴,以及其他人對他的*愛。但沅沅很清楚恆恆對她的依賴,正如她小時候,媽媽是無可替代的。
想到自己的童年,沅沅無奈輕嘆,緊挨著恆恆在沙發上坐下。摟著他的肩頭,沅沅驀然發現,恆恆最近又長個子了。
整理完行李走進客廳,喬慕一眼看到恆恆正坐在沅沅腿上,兩眼微紅,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車子已經等在樓下,現在就出發吧?”
見沅沅拿起手袋,牽著恆恆走到門邊,喬慕溫言阻止她。
“你別送了。昨晚沒睡好,過會兒還要去醫院,我們走後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要媽媽多陪我一會兒。”
喬慕的話立刻引來恆恆的不滿,不僅如此,他的小身子整個都巴在沅沅身上。
“沒事,我從機場直接去醫院很方便的。”
三人到達機場後,喬慕先去辦理登機手續。眼看時間已不早,沅沅該去醫院了。喬慕從她手中接過恆恆,父子兩人皆依依不舍地向她告別。
“媽媽拜拜,你要早點回來哦,恆恆會想你的。”
說著說著,他又紅了眼圈。
沅沅趕緊上前親了他一下,趁自己還未改變心意,轉身快步走出候機廳。
***
坐在飛機上,喬慕替熟睡中的恆恆蓋好毛毯。沒了來時的興奮勁,加之沅沅不在身邊,登機後,恆恆便神情懨懨的,吃過餐點就開始犯困。
調整了一下坐姿,喬慕轉頭看向舷窗外。此時的他睡意全無,心中念著的全是沅沅。不知她今天治療得怎麼樣?這會兒一個人在干嗎?
若非不得已,自己絕不願離開沅沅。也許,這正是沅沅曾經顧慮到的,不願留在自己身邊的原因之一。每個人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他喬慕也不例外,肩負著自己的責任。
當初他擅做決定,想要留校讀博,這樣就能多留兩年時間和沅沅在一起,直到兩人畢業後一同回國。但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打算,事先沒和家人商量。
那時的他,做事全憑自己的心意,從沒考慮過,萬一他的想法遭到父母的反對,他將如何抉擇。
雖然一切只是假設,可喬慕確信,如果真的面臨這樣兩難的境地,他必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沅沅。其結果也勢必會讓父母先入為主的對這個迷住他們兒子的女孩產生不佳的印象。
直至後來沅沅分別對付趙明澤和姚謙,如果自己事先知情,他該怎麼做?他能怎麼做?
是勸沅沅就此罷手?還是幫著她對付自己的朋友?抑或不加理會置身事外,由著他們三個自行了結這段恩怨?
無論哪種做法,都將令他陷入重重矛盾中。思及此,喬慕腦中有個模糊的想法一閃而逝,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捕捉。
睡夢中的恆恆扭了扭身子,毯子隨他的動作滑落一旁。喬慕幫他拉上毯子,重又看向窗外。
不知現在飛行到了哪個時區,遠處的雲端上漸漸顯露出一片瑰麗的朝霞,讓人忍不住想要將那份美麗抓入手中。
剎那間,喬慕腦中靈光一現,如驚雷乍響。由始至終他都是受沅沅的引導,循著她的思路看待整件事。其實,換個角度看,沅沅的隱瞞未嘗不是出于善意,最終目的是為了避免他的為難,而非她所說的那樣,是因為對他的厭惡和利用。
喬慕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像微微揚起嘴角,自己比以往任何時候更思念沅沅。真希望此刻她就在自己身邊,他便能親口向沅沅求證。
天色慢慢亮了起來,喬慕的視線隨同航行中的機身一起,穿越那片染著霞色的雲層,迎向前方的朝陽。
***
講完睡前故事,喬慕像沅沅常做的那樣,彎腰在恆恆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爸爸,明天媽媽會回來嗎?”
回來後,恆恆照常去幼兒園,在家時也會找喬慕陪他玩耍。此外,他每天都與沅沅視頻通話。照理說,他很清楚沅沅的歸期。然而,明知答案還向喬慕追問,可見恆恆心里真的非常想媽媽。
喬慕將他抱進懷里,並告訴他,“不是明天,雖然爸爸和你一樣,也盼著媽媽馬上能回家。不過,現在你趕快睡覺,不然媽媽知道了會生氣的。”
這句話果然有效,恆恆乖覺地躺回*上閉眼睡覺。
隔天早上喬慕推門進來時,看見恆恆已經穿衣起*,正安靜地坐在*沿等著他。
喬慕蹲在他身前,眼楮與他平視。
“這幾天你倒是特別乖巧,是不是媽媽和你說過什麼?”
昨天喬慕就覺察到恆恆的異常,為了讓他高興,喬慕主動提出要給他吃冰淇淋,卻被他拒絕了。而平時周末,恆恆都愛賴在*上等沅沅來叫他起*。
“嗯,我答應過媽媽,她不在的時候我要好好表現。媽媽說,要是我乖乖的,下次就帶我去坐小火車。”
恆恆的懂事伶俐讓喬慕感到很滿足。吃過早餐,他帶著恆恆去離家不遠的公園玩,順帶一償他的心願。
排隊等候坐小火車時,恆恆扯了扯喬慕的衣擺,仰起天真的小臉問道︰“爸爸,我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媽媽告訴我,小火車是紅色的,還可以開上山。”
“媽媽真是這麼說的?”
恆恆無比認真地點了點頭。
“爸爸,你知道哪兒能找到紅色的小火車嗎?”
對于恆恆口中描述的小火車,喬慕再熟悉不過。那承載了他與沅沅甜蜜往事的小火車,不就是沙夫山上的觀光列車嗎?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喬慕一邊分神思考,一邊問恆恆,“媽媽還和你說了什麼?”
听喬慕這麼問,恆恆歪著頭想了一下,“媽媽還說,爸爸最最最好,叫我一定要听你的話。”
听了恆恆孩子氣的話語,喬慕再也忍不住,緊緊摟住身旁的小人兒。
曾經,他和沅沅分別了四年。那期間,兩人徹底斷了聯系。如今看來,事實並非如此。這世上有那麼一個人,他承襲了兩人的血脈,將他們緊密維系在一起。
“沅沅,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喬慕不禁喃喃自語。縱有再多疑惑,此時卻無從問起。
可能白天玩累了,這晚恆恆頭挨上枕頭就沉沉睡去。
回到自己書房,喬慕隨手調到德語電台收听當地的節目。一曲終了,傳來了主持人富有磁性的嗓音。
“各位听眾,現在向大家插播一條實時新聞。”
喬慕凝神細听,報道稱,科隆火車總站附近發生騷亂,請市民們暫時不要前往該區域。
這下喬慕慌了心神,那里不巧正是沅沅去醫院的必經之路。他立即撥通了沅沅的手機。
“喂?沅沅你沒事吧?你在哪兒?”
當得知她今天不用去醫院時,喬慕長出一口氣,放下懸著的心。他向沅沅解釋了一番,並叮囑她務必要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沅沅在陽光下穿過米拉貝爾宮的玫瑰花圃。
她的治療已于一天前結束,由于喬慕走得匆忙,昨天沅沅親自去向教授和穆勒道別。當晚她就動身離開了科隆。
沿著宮殿前蜿蜒的街道,沅沅來到河邊。前方的河面上架著一座長橋,橋身兩側沒有欄桿,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網狀的隔欄,上面密密地掛著*鎖,從長橋一端延伸至另一端。
閉上眼,沅沅向前邁出腳步,心中從一默念到九。在中國人眼中,九是個吉利的數字,寓意長長久久、天長地久。
數到九,沅沅停下腳步,視線在眾多相似的*鎖中來回搜尋。經過歲月的剝蝕,那些小鎖早已失卻原來的色彩和光澤,但沅沅仍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親手掛上的那把鎖。
當年自己挑了這把鎖後,還特意請人在鎖的正反面刻下了兩個字。沅沅摸索著鎖的表面,那些刻痕已被風雨磨平。
隨即她伸手捂上心口,可是心頭的印記呢?如何能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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