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的眼楮里流淌著海藍色的光，慢慢的那光芒消失殆盡，一片死寂。
姬軻快步離開，只留下一地的尸體。
星月終于醒來，是在深夜，這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即便關上了窗戶和門，她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那股血腥味，眼前突然浮現出鳴月那張哀婉又悲傷的臉，冰冷的感覺在她心里蔓延開來，她打了個冷顫，然後沖了出去。
君如歌在門口擋住了她，聲音淡淡的︰“你要去哪兒？”
“發生了什麼事？”星月焦急的看著他。
“姬軻和挽笙聯合逼宮了，妖王已死，現在是收尾工作。”君如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不祥的預感終于被證實了，她握緊了手心里的晶石︰“鳴月呢？”
“她死了。”君如歌緊緊的盯著她的眼楮，仿佛要從里面看出什麼一樣。
星月呆呆的看著他︰“她怎麼死的？”
“不知道，”君如歌輕描淡寫的說，然後拉住她的手帶著她往里面走，“關心那些人做什麼？你還在養傷，好好休息。”
星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低聲說︰“你一直都知道？”
“嗯。”君如歌並沒有否認。
“為什麼不告訴我？”星月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鳴月是她重生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那樣單純的小人魚，和當年的洛瞳何其相似，讓她不知不覺的就對她產生了好感。
哪怕她讓她昏了過去，她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會害她。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以為你救得了她？”君如歌停下腳步，冷冷的看著星月，“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也不該你來管。”
“放開我。”星月的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她當然明白這些道理，有些人是不得不死的，早在前世她就很明白了，無用的人會被放棄。
可還是無法接受啊，她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為了他們的野心送命？
君如歌冷笑一聲，放開了手︰“既然如此，你就去找她吧，讓她自己告訴你，她是自願去死的，沒人逼她。”
星月轉身跑了出去，屋外的血腥味比房間里濃重了許多，她從無數尸體上跨過，腳下踩著鮮血，但是她一直都沒有猶豫過，直接去了主殿。
她跑到主殿的門口，突然停下了腳步，全身的血液都冰冷起來。
那個單純美好的少女靜靜的躺在床上，血液在她身下蔓延，如同綻放了一朵血紅色的花，她的小腹被鳳羽刺穿了，一條蓮藕般的手臂搭在床沿，手腕上也掛著一片鳳羽，用銀鏈子系著，只是體積較小。
她死了，她的尸體冰冷的躺在這里，卻沒有一個人來看她。
星月幾乎是在瞬間明白了一切，妖王臨死時為什麼會攻擊她？是因為她對他下了手，並且成功的殺了他，他大概的確沒有想到，那樣單純怯弱的小人魚，也會露出自己尖利的牙和爪。
她不知道鳴月怎麼做到的，但她確實殺了妖王。
繼妖王之死後，姬軻便篡位奪權，開始血洗妖族宮殿，並且讓挽笙從旁協助，哪里有這麼巧的事？
都是他們早已計劃好的，一切都是陰謀！
身後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來人走到她身邊，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現在明白了？”君如歌淡淡的說，“這不是你能改變的。”
“可是挽笙……是她的哥哥啊。”星月低聲說。
“血液親情永遠比不上權利，你不是一直很清楚麼？”君如歌摸了摸她的頭，“不過還好，你只要待在我身邊，哪里都不去，就會一直很好。
”
“君忘他們……”星月突然抬起頭來。
“我知道，”君如歌微笑著說，“你不用管。”
“我還有一件事要做。”星月握緊了手中的晶石，她答應了鳴月，就一定要做到。
君如歌無聲的笑了笑，點了點頭，星月便轉身跑了出去。
“姬軻！”星月踢開了門，冰冷的呵斥出聲。
那錦袍溫潤的男子坐在桌邊，把玩著一個玉佩，聞言笑了笑，臉上依舊是如沐春風的笑容，看不出什麼情緒︰“星月姑娘有何要事？”
“是你騙了她。”星月咬著牙看著他，這個該死的帶著偽善面具的人！
“不錯，”姬軻低頭凝視著玉佩的光澤，勾了勾嘴角，“不愧是愚蠢的人魚，我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帶她看了一次月亮，她就真的以為我喜歡她，甚至要為她逼宮了，”他輕蔑的眯了眯眼，“可笑！”
星月定定的注視著她，突然也笑了起來。
“沒錯，她的確是蠢，居然幻想著一個畜生會喜歡上自己，”星月一字一頓的說，“你贏得了王位，那又怎樣？你的王位是靠欺騙女人換來的，永遠的沾滿了骯髒的血，像你這樣卑鄙狡詐自私的人，絕不會擁有幸福！”
“當今世上，誰不自私？”姬軻冷笑一聲，“在其位謀其政，能力不夠便只能成為他人的墊腳石，這是自古以來的真理！”他咬著牙說，“她死了，只能說明她不夠強大！”
星月彎了彎嘴角，她走過來，將那顆藍色晶石放在桌子上，而姬軻又恢復成那樣懶洋洋的貴族做派，嘴角掛著無所謂的笑容。
“這是她讓我交給你的，”星月低聲說，“不管怎樣，她始終固執的喜歡你，你呢？可曾對她用過一分真心？姬軻，你會後悔一輩子。”
她決然的轉身離去，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忍不住殺了他。
星月離開後，姬軻沉默的看著那顆晶石，過了很久，他才伸手將它拿了起來，綠色的妖力緩緩地注入進晶石里，那個少女的影子出現在他面前，她沖著他微笑，笑靨如花，如此美好。
姬軻的眼神漸漸的變了，他沖著那個虛幻的影子伸出手去，卻只觸摸到破碎的光影，而她始終微笑著，偶爾沖他眨一眨眼楮。
姬軻的平靜終于被打破了，他突然抬起手捂住眼楮，喉嚨里發出只有野獸才擁有的低吼。
她已經死了，我恨你，或是我愛你，都無所謂了。
而他直到現在才明白，他其實是喜歡她的。
不然也不會記得那漫長的兩百年前的事，她坐在他身邊看著明月，說著那些愚蠢而可笑的話的時候，他的心微微動了一下，那一刻他覺得很美好，像是听見了花開的聲音。
姬軻此生只有兩件最後悔的事，一件是沒有保護好他的母妃，一件是殺了她。
他從來沒有想過愛情會發生在他的身上，可它就是發生了，如此措不及防，讓他兵荒馬亂。
他跪在那顆晶石面前，眼淚如大雨磅礡而下。
少女輕輕的伸出手來，撫摸著他的頭，輕聲哼著小曲。
星月獨自一人趴在涼亭的桌上，手邊擺放著酒壇，她歪著頭，發絲垂落下去，遮住了流淚的眼。
她如此憤怒，不止是為了鳴月，她想起了從前自己被背叛的時候，鳴月如果知道了這件事連挽笙都有參與，她會哭的吧？
權利真的有那麼好麼？好到可以無所謂的犧牲最重要的人？
有人輕輕的抱起了她，吻了吻她的額頭，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對待一件最珍貴的珍寶。
“你會不會也放棄我？”星月迷蒙的睜開眼看著他。
“不會，”君如歌慵懶的笑了笑，“我們是要永生陪伴的人，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
星月在他懷里蹭了蹭，聲音小小的︰“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原諒你了。”
君如歌的心緊了緊，他佯裝無事的笑了笑︰“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你就殺了我，我絕不會還手，也不會躲。”
星月沒有說話，她的呼吸聲均勻起來，想來是太過疲倦，又睡著了。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听見他剛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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