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子府。
風長央背過身看著湖中央,天氣越來越冷了。
“主子,浮姬閣閣主浮泊涼去世了。”魏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後,語氣還帶著深深的震驚。
風長央沉默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想起的人就是洛瞳,他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低沉︰“消息可靠嗎?”
“是白皇親自發布的消息,浮泊涼為了護駕被人殺死,三日後葬禮,所用公主規格。”魏澈說。
“看來是真的了,”風長央低低的說,“這件事,不準任何人在府中提起。”
魏澈眼中光芒一閃,低下頭去︰“是。”
一片繁雜的花園中,洛瞳坐在秋千上晃來晃去,清亮的眼眸中倒映出一片花影,桃兒恭敬的站在她身後,她嘴角上揚的笑意讓這花園陡然亮了起來。
一只白鴿悄無聲息的從遠方飛來,洛瞳“咦”了一聲,從它的腳上取下一張紙條,掃了一眼後眼楮不可置信的睜大,眼里的笑意迅速冷沉下去變成一片灰白,她抓著秋千的手無意識的松開,整個人猝不及防的往前面跌去,這一幕發生的太匆忙,就連桃兒也沒反應過來。
一雙骨節分明,格外好看的手接住了她,她撞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桃兒驚了一下,然後便識趣的低下頭去。
魏澈站在風長央身後,眼底的情緒瞬間變得冷沉。
洛瞳怔怔的被風長央抱著,那張明媚的小臉忽然變得呆滯,深切的悲痛和大慟從她眼底流瀉出來,晶亮的眼淚無意識的落下,風長央心里一緊,從她手里搶過那張映有狐門標志的紙條,指尖一個用力,那紙條瞬間變成飛灰。
“不可能的……”洛瞳怔怔的說,她到現在都還沒明白樓璃兒的意思,什麼叫泊涼死了?她不明白!
浮泊涼那麼厲害,敢孤身來去婆娑,怎麼可能有人殺的了她!
洛瞳猛地推開風長央,她的暴怒來的太過突然,連風長央也沒有預料到,劇烈的掌風打進了他的身體,風長央悶哼一聲退後一步,洛瞳則是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追她回來!”風長央的臉色白了白,他僅僅是看見洛瞳的表情,就知道出了什麼事,這個時候決不能讓她一個人離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是。”魏澈身影一閃離開了。
桃兒擔憂的上前扶住風長央︰“殿下……”
“去找她。”風長央推開桃兒,擦去嘴邊的血跡,向著魏澈和洛瞳離開的方向追去。
洛瞳的眼淚被吹落在風中,她什麼都沒想,只想著趕快去白落國,當面找樓璃兒問清楚。
浮泊涼不可能會死的!
魏澈在她身後跟著,洛瞳的武功是風長央教的,多少比魏澈強些。
魏澈本就不是有心跟隨,因此慢慢的落後了去,只盼著洛瞳出事,永遠不要回十一皇子府才好。
風長央即將奪嫡,她不能成為他的弱點。
冷冽的風拍打在臉上,青絲于身後飛舞,她呆滯空洞的眼楮里藏著深切的悲痛,不知不覺,她已經離開十一皇子府三十里的距離了,跑到了一條險峻的小路上。
仿佛感覺不到累一樣,她現在只想迫切的證明浮泊涼的死訊是個假消息。
洛瞳胡亂的捂了一把眼淚,沒注意腳下的石頭,身子重重地摔了出去。
她的身體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帶著淡淡墨香的懷抱,那人狠狠的把她抱在懷里,兩人的身子一同跌落下去。
“主子!”隨後跟來的魏澈目眥欲裂,大吼一聲撲到懸崖邊,卻只能看見那兩個緊緊相擁往下墜落的人影。
誅仙崖底。
浮泊涼的身體躺在冰冷的溪水中,汨汨流出的鮮血被溪水沖淡,傷口發白,失去了最後一點信念,她已經昏死過去,只剩下極其微弱的呼吸。
一個金發俊美的男子猛地從崖頂沖下來,輕輕的抱起了她的身體,探了一下她的呼吸,總算是松了口氣。
他忽然覺得自己捧著她的頭的掌心濕漉漉的,低下頭去看,有鮮血正從他的指縫中流出。
“銀狼……”金梓的語氣忽然有點顫抖,他不是沒見過血,只是現在浮泊涼的情況讓他淡定不下來。
“把她放下。”銀狼脫下長袍裹住浮泊涼的身體,然後祭�便沖了下來,看到她蒼白的小臉眉心一蹙︰“她怎麼樣了?”
“性命難保。”銀狼沉聲說。
“先看看沒有沒什麼丹藥,讓她吃下去再說。”祭�說,然後三只妖就開始圍繞著浮泊涼忙碌起來。
三天後,浮泊涼的面色倒是紅潤了些,沒有之前那麼蒼白,三只妖圍著她一籌莫展,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不用妖力吧。”金梓皺著眉沉聲說,很少見慵懶的他會這麼的嚴肅。
“你確定?”銀狼搖搖頭,“用妖力的話,她就不再是純粹的人類了。”
妖族的力量一向是強大的,愈合能力也非常的強,金梓他們都已經是非常強大的妖族了,他們的妖力自然有療傷的作用,但是普通人類如果接觸了妖力,有很大可能會變成半妖。
所謂半妖,是妖族和人類都不齒的存在,受兩族排擠,不被世界認同。
“那怎麼辦?總不能看著她死吧!”金梓冷冷的說,“變成半妖,也比沒命的好。”
銀狼和祭�同時沉默下去,過了一會兒,銀狼搖搖頭︰“再等等,如果她真的醒不來,就用妖力吧。”
他們是絕不會讓她死的,主僕契約,契約雙方的性命息息相關。
“白初揚,我不會放過他的。”祭�陰冷的說。
“早知道就不要契約她這麼蠢的主人了。”金梓低低的說。
銀狼沒說話,他是奉了照月的命令來保護浮泊涼,所以不會有半句怨言。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洛瞳猛地睜開了眼,睫毛上還掛著殘留的淚珠,她怔了一下,然後哭了起來︰“你干嘛啊!”
風長央沒說話,只是把她抱的更緊了。
洛瞳哭著,想起浮泊涼的死,只覺得心灰意冷,可是她沒想到風長央竟然會為了自己跳下來。
“她不會死的,我帶你去找她。”風長央低下頭想要親吻她的發絲,最終動作戛然而止。
“真的嗎?”洛瞳渾身一震。
“嗯,”風長央點點頭,聲音沙啞,“浮姑娘很厲害,這世界上沒人殺的了她。”
洛瞳一听,心里總算好受了一點,不為別的,就因為從小到大風長央說的話向來都是真的,除了……那一次。
“我們現在怎麼辦?”洛瞳往下看了一眼,他們說了這麼久的話,可是還沒有掉到底。
風長央抿了抿嘴,寬大的衣袖中忽然飛出一條白練,向下纏繞住那點點青色,待他們墜落下去,白練便狠狠拉住他們的身體,可是沒堅持住幾秒就碎裂,風長央面無表情的再次甩出白練,用這種方法減緩他們下落的速度,不然兩人真的是要摔成肉泥了。
等他們平安的落地時,風長央不動聲色的推開洛瞳,把手背在了身後。
洛瞳垂下眼眸沒說話,復而又抬起眼看了看周圍的樹木︰“這里是哪?”
“不知道。”風長央恢復了冷淡的表情,搖了搖頭。
“找有水的地方,一直跟著走,應該就能出去了。”風長央補充說,然後當先邁步走到了前面,受了傷的手掩藏在寬大的衣袍下。
“嗯。”洛瞳點點頭,跟了上去。
可是沒走幾步,前面那抹白衣傲然的身影突然毫無預兆的倒下,洛瞳一驚急忙跑上去扶住他,只見他冰冷高潔的臉上全無血色,探了探脈搏,體內的力量動蕩不安。
洛瞳原先巨痛之下拍了他一掌,他不顧傷勢的追來,下落的時候又用了力量,現在傷勢自然越發嚴重。
“風長央……”洛瞳鼻子一酸,急忙把浮泊涼給她的所有療傷的丹藥都掏了出來,喂他吃下。
白落國,落城。
全城寂靜。
那紅衣少女高坐馬上,眼里的悲痛還來不及散去,神情依舊倨傲冰冷,往後是浮姬閣和國師府的一眾隱衛,面色冰冷的守護著儀仗隊,莊重的儀仗隊中,竟然是白皇白初揚坐在聖車之上,手里捧著一塊墨玉墓碑,上面用灌銀字體寫了幾個字︰浮泊涼之墓。
浮泊涼的尸體墜落誅仙崖,所以只有衣冠冢。
如此盛大的景象,是白落國建國以來除了皇族之外的第一次,竟然是由皇帝手捧墓碑,據說是白初揚力排眾議,才終于實行的。
可是人死了,做再多也沒用了。
哀樂響起,血衣高高的揚起下巴,沒有讓眼淚滾落出來。
街道的高樓之上,一個白衣少女冷冷的看著那受萬人敬仰的白皇,眼底閃爍著冰冷的嘲諷和譏笑。
小二推開房門進來送菜︰“姑娘,這是您要的。”
他把菜放在桌子上,往下看了一眼,說︰“今日是國師大人的送葬日,皇上下令說今日所有飯菜免費,全國齋戒三日,為國師大人祈福。”
說到這里,又不由得唏噓一番,誰都知道,當今皇上之所以能夠登上皇位,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國師的鼎力相助,他這樣為她,也是應該的。
想起那人初受封國師那日,何等的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現在死了也只落得一個衣冠冢,連尸體都不曾完好。
“你懂什麼?白初揚不過是一個偽君子而已!”樓璃兒冷冷的呵斥,掏出一錠銀子,面無表情的扔到了桌子上,然後拂袖離去。
她才不要白初揚的東西,她不會忘記,白初揚就是殺害浮泊涼的凶手!
這一點, 無論他做再多,也無法否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