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畫書整整跪了一日,都無人理會。
夜色時分,一襲白色衣角出現在了他面前。
白畫書有幾分呆滯的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白初揚面無表情的臉。
他穿著素白的衣衫,沒有綰發,一張冰淨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好看的手穩穩的握著傘柄,雨水從白紙傘的邊緣滑落而下,他站在白畫書面前一步,神色冰冷。
“皇兄……”白畫書扯住他的衣袖,聲音艱澀沙啞,“求你,救救她。”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麼?”白初揚的聲音听起來很縹緲。
皇兄,你從來沒有愛過一個人吧,”白畫書淡淡的微笑著,笑容一如當初那個脆弱的少年,”從我遇到她的那一刻,我就決定守護她。因此我背叛了父皇背叛了兄長背叛了國家,也不過想要與她長相守。”
“我們所有人都比不上她,這就是你說的愛情?”白初揚的聲音依舊冷淡,但里面的冷意卻讓人無法忽視,“如果是這樣,你口中的愛情未免太自私了些。”
“我從來沒有過稱霸天下的野心,我所要的只是她,”白畫書的聲音听起來有幾分虛弱,“這是我最後一個心願,求你成全。”
白畫書說著,重重的磕了一個頭,他曾經溫柔如畫的容顏如今憔悴不堪,這些日子的擔心受怕又把他變回了以前那個少年。
他從來都只是一個軟弱的少年,卻為了某個人拼命的想要堅強。
“當初我們一同發誓要守護這個國家,如今你都忘了麼?”
白畫書長久的沉默著。
“我可以救她,”白初揚冷冷的說,“但是你要答應我,救了她之後,你必須要回來。”
“皇兄如今還放心我麼?”白畫書的笑容有些慘淡。
“蠢貨,”白初揚輕斥一聲,將白畫書扶了起來,他的聲音低沉動听,“我們是兄弟啊。”
白畫書定定的看著他,半晌露出一個釋懷的笑。
他們是兄弟,這是無論發生什麼,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泊涼。”白初揚沒有回頭,聲音清淡的開口。
話音剛落,一個黑色模糊的身影幻化成霧氣,漸漸變成實體出現在他身後。
那是一個十二歲模樣的少女,依舊是兩年前的模樣,只是身子躥高了不少。
黑色的錦衣上盛放著大朵大朵的血色紅蓮,有妖嬈的艷鬼翩翩起舞,也有白骨女人在夜色下低吟淺唱。
她整個人沐浴在雨水中,水滴從銀面具上滑下,深藏在面具後的雙眼幽深如墨,較之兩年前,更多了幾分冷然和麻木。
白畫書慢慢的抬起頭來,臉色平靜的看著浮泊涼,他知道她身份不簡單,也猜測過她是白初揚派來的臥底,只是那個時候,甦痕根本不听。
也罷,他也不是真心為他做事。
白初揚沒有回頭,聲音依舊是淡淡的︰“交給你了。”
浮泊涼面無表情︰“是。”
白畫書住進了雍王府,順道也把甦眉帶了進來。
“她已經病入膏肓了,這些年,甦痕只是用靈獸血吊著她的命。”浮泊涼語氣冷淡,從甦眉的手腕上收回了自己的手。
“還有救麼?”白畫書緊抿著唇,臉色有些灰白,也有些疲憊。
“應該有。”浮泊涼淡淡的開口。
浮泊涼把甦眉帶到了一個秘密的地方進行治療,並且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地方在哪,就連白畫書也是一樣。
但是沒有人想到,浮泊涼帶她去的地方竟然是白鶴的府邸,那處已經被處理成禁地兩年的地方。
其實若要仔細追究起來,這件事和浮泊涼也脫不了干系。
兩年前,在她大鬧丞相府的那一夜,曾經帶回來了一個怪人,這個怪人竟然不畏懼浮光的毒,因此引起了她的注意,便向白鶴要了這塊地方,將他安置在這里。
她曾經仔細的研究過這個怪人,發現他身體的血液具有獨特性,與常人不同,他的血成暗黑色,里面還有許多奇怪的雜質。
在她見到甦眉的時候,幾乎就明白了甦痕恐怕就是利用這個怪人來為她調養身體的,可後來這個怪人被她無意中帶走,甦痕便沒了辦法,但他又不想失去白畫書這個助力,因此便悄悄的用靈獸血替換。
靈獸血的功效自然比不上怪人的,因此也只是拖延病情,就算甦痕不落馬,甦眉也遲早要死。
陰冷潮濕的地牢內,慢慢響起了一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原本安靜躺在地上的怪人如同察覺到危險的野獸一樣跳了起來,眼里閃爍著警惕的光,他雖然失去了神智,但本能的能夠感受到威脅。
隨著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的身體竟然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恐懼佔據了他的雙眼,他拼命的往牆角縮去,似乎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一個黑色身影在門口緩緩出現,她的手里還拎著一個湖綠衣衫的少女。
浮泊涼拎著那少女走過來,明明她個頭比那少女小,但拎著她走卻是輕而易舉。
浮泊涼動作快速但不粗魯的扶著少女坐在地上,而自己,緩緩踏入了那花了重金打造的牢房。
怪人的嘴里發出嗚嗚的威脅聲。
浮泊涼面色未變,她抬起手,從袖中飛出幾根銀針,精準的少女刺入怪人的周身大穴,那怪人忽然動彈不得,掙扎的動作便越發瘋狂起來。
浮泊涼看了他一眼,眼里劃過一抹不忍,但也只是一瞬間。
她不喜歡這樣對人,但是有時候,必須要做出取舍。
甦眉和怪人,當然是甦眉的性命比較重要,只有救了甦眉,白畫書才會死心塌地的跟隨著主子。
她上前一步,在怪人的脖頸上劃開了一道細細長長的小口,鮮血便猛地噴射出來,浮泊涼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器具,將血液一滴不落的接住。
暗黑色的血液涌入器具中,浮泊涼面色淡然的看著這一切,看著那怪人拼命的掙扎怒吼,最後卻無力的倒在地上。
血終于流盡,怪人原本迷茫狂躁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明起來。
似乎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恢復了神智。
他明白了是浮泊涼殺了自己,但是他抬頭看向她的眼神並沒有怨恨,而是感激和解脫。
然後他便慢慢的閉上了眼。
或許她早該殺了他了,浮泊涼低垂下眉眼。
浮泊涼走到甦眉身上,動作飛快的在她手腕劃了一刀,看著甦眉的臉色逐漸變得慘白起來。
她的呼吸慢慢的變得微弱,在她還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浮泊涼立刻運起內力,將那碗暗黑色的血液一點一點的逼了進去。
甦眉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然後是深紫色,慢慢的變得慘白,最後恢復平靜。
當她的臉色終于好轉,呼吸也變得平穩的時候,浮泊涼終于松了一口氣。
此時,她已經是滿頭大汗。
她休息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將甦眉送回了房間,又返回到地牢,將那個怪人的尸體裝入了麻袋,背到一座山上掩埋了。
至此,塵埃落定。
療養了半個月後,甦眉被浮泊涼送回了雍王府。
狐門。
“該死的!”世冷狂低咒一聲,手下不由自主的用力,差點將那上好沉香木桌案打出裂痕來。
底下跪了一大片人,為首的日月星辰跪在最前面,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世冷狂眉眼緊縮,一向冷清的他第一次呈現出浮躁之色,這次想來也是被逼到了極致。
“她現在在哪里?”世冷狂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
日不著痕跡松了口氣︰“回門主,樓姑娘如今在趙月國元城。”
“敵方有多少人?”
“不知道。”
“不知道?”世冷狂冷笑一聲,揚手打出一道氣線,將日拋了出去,怒道︰“要你們有何用!”
此次樓璃兒負責押送一批軍火回狐門,本來這事是交給日月星辰去做的,可是她不放心,偏要自己去,世冷狂拗不過她,只好允了,沒想到這一去就出了大事,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她被錦流玄發現,被困在元城的一座深山里。
如果換了日月星辰中的任何一個人,世冷狂必然不會如此慌張,可就是因為太在乎,才亂了陣腳。
“門主息怒!”又是一片齊刷刷的跪拜,月,星,辰三人不敢開口,只能默默的承受著世冷狂的怒火。
“滾開!”世冷狂身影一閃掠向門外,他等不下去了,如果樓璃兒出了什麼事,他真的不敢想象。
兩年的朝夕相處,說是一點都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那個蠢女人,為什麼要那麼逞強?這麼危險的事,交給他去做就好了啊。
“門主!”月,星,辰三人一驚,急忙撲上去攔住了世冷狂,可終究抵不過世冷狂武功高強,被一個個接連拍了出去。
“你們愣著做什麼!想讓門主送死麼?!”眼看著世冷狂就要沖出去,月怒吼一聲,原本呆滯的眾人連連反應過來,接連撲上去阻住世冷狂的腳步。
世冷狂真的怒了︰“你們想死麼?”
冰冷的殺氣一瞬間放射出來,眾人被震飛了出去,世冷狂冷哼一聲,帶著濃重的殺氣離開了狐門。
月也被殺氣波及,和日一起暈了過去。
“還能動的,馬上跟上去保護門主!”星冷冷的說,他強撐著爬起身來,追隨著世冷狂的腳步離去。
于是又爬起來十幾個能動的人,全部都追了上去。(www.101novel.com)